重黎一掌便將隨風從衛星大氣層內直接打至宇宙虛空,他心中既驚,也不禁暗暗哂笑。筆言閣 m.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驚的是我打「龍族妖人」,你三不知蹦出來幹嘛?我不認那妖人是同類,故而敢下狠手,你可跟我是同類啊,我就沒有傷你的理由哪!
固然隨風曾經欺騙過重黎,倘若說張祿那龍族妖人是破解地球封印的主使的話,隨風很可能是第一個受他蠱惑的仙人……不,應該在尚未破境飛升之前,他就已然跟張祿攪和在一起了。而且隨風的出身是那甚為可厭的清玄世界——重黎雖然才往清玄跑過兩趟,目光略略掃過這個世界,也已經被清玄修真的驕傲、冷漠乃至殘忍給氣着了——而且清玄登天之途已被封堵(跟封印還有區別,非人為乃自然之力,而且不是百分百的無隙可乘),他能夠那麼快飛升上來,也是件挺奇怪的事兒。
但即便存在上述種種因素,也不是重黎傷害隨風的理由。話說同類不得相互攻擊,固然是天上的鐵律,但主要基於道德約束,而非真有什麼暴力機關強制執行,觸犯與否的邊緣界限也很模糊。舉例來說,倘若隨風一門心思走到黑,竭力攔阻重黎攻擊張祿,難道重黎投鼠忌器,就只能受其挾制,而不能傷害他分毫嗎?我起碼可以把你打傷了扔在一旁,讓你再不能為虎作倀吧,旁邊索太他們也不好指斥重黎的不是。
但那傢伙毫無徵兆地驟然間跳將出來,攔擋在張祿身前,重黎這一招不及收手,就難免要重創他了——只好事後再加以補償,以恕自己的罪愆……不,算什麼罪愆?這屬於誤傷,只能算是錯失。
至於重黎哂笑的則是,這小子本事也未免太差了一點兒吧,竟然會被自己打飛得那麼遠……固然他剛登仙不久,也不應該這麼不禁打啊。難道說,是張祿用那什麼秘法把他硬生生壘至飛升的,所以根基不穩,境界和水平難成正比,就好比當年伏羲、女媧妄堆出來那些龍族妖人一般?
如此看來,眼前這個張祿應該也不難對付,若非隨風攔擋,自己這一招本可以立刻便奏功的。
這些念頭才在他心中一轉,就見張祿猛然轉身,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隨風道友!」幾乎是呼應他這一叫,就見遠方虛空中陡然一亮,隨即隱隱有能量和意念撲面湧來……
重黎這才徹底驚了——不會吧,我這一招竟然把那小子給打隕落了?!真是多年未曾動手,都不知道輕重了……
旁邊兒的索太、魏強、三無、魏文成也盡皆愕然回首,隨即三無先叫起來了:「你怎敢……你怎敢……你怎敢……啊呀,竟然當着我等的面,不但攻擊同類,還將他打至隕落!」
重黎連連擺手:「不,我,我……我並不想打他,不過一時錯手罷了。」
他如今一張臉就幾乎有整個衛星大,兩手招搖,更不知遠在宇宙的哪個角落,若非在場都是仙人,還真未必瞧得明白他的動作。就聽魏強冷哼道:「殺仙就是殺仙,若在凡間,誤殺人命雖然不該死罪,也不是可以輕易脫身的。」隨即瞥一眼索太,問道:「對於攻擊同類者,我等可以替天行道,將之轟殺麼?」
索太輕輕嘆了口氣:「既是錯手,自然不必償命……先拿下他再說吧。」
重黎聞言,不禁皺眉。對方說得有道理啊,即便是過失殺人,終究有罪,當場束手就擒,等待發落,本是題中應有之義,可是……他們這一群不是過路的抱打不平的仙人啊,本身就跟龍族妖人攪和在了一起,若然將自己拿下,則妖人的奸謀必然得逞,而且在妖人蠱惑下,說不定到時候會怎麼懲處自己呢……如今對方掌握了大義名分,就算不是死罪卻偏偏判你一個死罪,自己也沒處申冤去啊!
不禁心中大生懊悔之意。這懊悔有兩重,第一重是因為打死了隨風,自然心生愧疚,甚至於有些厭惡自身——你說你手底下為啥就那麼沒有輕重呢?能量不能收放自如,又憑什麼跟人動手?第二重則是——我就多餘來淌這趟混水,同伴們說得不錯啊,年輕人的問題就讓年輕人自己去頭痛,去嘗試解決吧,我等老人,安享餘生足矣!
不行,我不能被擒!固然能夠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我為仙多年,豈能再受被擒之辱?而且要真落到了龍族妖人手了,還不知道他會怎麼收拾自己哪!
想到這裏,二話不說,掉頭就跑——其實是收回對三維世界的投影,在張祿等人看來,那張碩大的面孔瞬間便消隱了。重黎心說天上浩渺無垠,只要逃得快,我不信你們還能再追得上,逮得着我,且待我用這後半生的顛沛躲藏,算是為自己的錯誤贖罪吧……
重黎就這麼着瞬間便不見了,倒是大出張祿等人意料之外。幾位仙人不禁面面相覷,三無一撇嘴:「這就跑了?本以為還能跟他起碼在言辭上大戰三百回合的……這要是換了我,絕不肯背此殺仙的污名啊,是一定要辯駁個理由出來的。」
魏強冷笑道:「換了你只怕逃得更快——我還不知道你麼?」他將意念向周圍散發出去,不但再無重黎的蹤跡,而且也不似有其它古仙潛伏在側。張祿知道他什麼用意,於是搖搖頭:「既然落荒而逃,我估計他是沒有幫手了……早知道是孤身一人前來,妄圖螳臂當車,也不必要跟他那麼客氣,更不必要行此下策了。」
索太皺眉道:「這麼做真的好麼?」隨即轉身向後,呼喚道:「隨風,你感覺如何?」
只見飄飄悠悠,仿若一道空濛的霧氣緩緩靠近,隱約可以分辨出隨風的影像——就好象是把一個完整的三維模型給反覆扭曲,然後再加霧化效果似的——同時有意念滲入諸仙心中:「我不好,很不好……那位古仙,好生的厲害……」
索太向張祿他們打個招呼:「我先送他回去,請呂翎音等人看顧一二吧。」說着話,連自身連帶隨風的影像,也全都瞬間便消失了。
在場光剩下了四名「地球餘孽」,魏文成首先發難:「張祿你剛才的表演太假了,還『隨風道友』……起碼在天上,我就沒見你叫過誰『道友』啊,又不是藺馨寧、呂翎音,你可是武修出身哪。」
張祿一撇嘴:「這習慣你知我知,他重黎又不清楚。」隨即轉向三無:「我覺得這傢伙才是毫無表演天分,『你怎敢』三個字說一遍就得了,竟然連講三遍,你以為是話劇啊?不覺得太過浮誇嗎?」
「行了,」魏強朝同伴們一擺手,「雖然結果在原計劃之外,總算是勉強過了這道坎兒,那就足夠啦。」
他們的原計劃其實也是在撞大運,基本架構就是讓隨風找機會跟古仙動手,然後直接被打至隕落。當然啦,隨風不會真的隕落,他好歹也是仙人,再加上提前有了防備,張祿等人也都給施加了一定防護,這要還能把他一擊而沒,那張祿等人直接認輸就好——此非集十數名仙人之力所能拮抗的對手也。
而且退一萬步說,這兒終究是三維世界,仙人的真身並不在此,只是投影過來罷了,理論上仙人在三維世界是不可能被殺死的,只要存留一線生命力,假以時日總能復甦。所以這個計劃其實漏洞挺大,對方若真是心思靈敏,肯定騙不過去啊。
張祿他們是在賭。賭的第一點:古仙脫離群體已久,估計也沒誰會時常去參觀他人的隕落,對於仙隕之事比較生疏,光知道仙人燃盡最後的生命力,能量和意念大爆炸後四處散佚,就如同新星爆發一般。至於隕落的細節微妙之處,以及仙人在三維世界會不會偶爾隕落,隕落時會不會炸裂,可能認識或者記憶都有些含糊。
此計倘若面對的是張祿,就肯定無法奏效。一則張祿前不久才剛見過兩位仙人隕落(堂陽季和昌意),還曾經直接把一條龍的隕落之威給徹底吞了,時隔不久,記憶還很清晰,對於細節的把控也比較到位。而且張祿能夠吸取能量和意念啊——不管是仙還是龍——只要沾上一點兒新星爆發後散佚過來的意念,當場就能辨認出來:這絕對不是隨風,甚至於,絕對不是智能生命!
他們賭的第二點:古仙會因為失手「打死」隨風而心存愧疚,只要能夠哪怕是暫時地動搖古仙的心志,己方便有機可趁。不過原本以為會來一群古仙,希望能夠利用偽造對手失手殺仙的場景,先佔據大義名分,當場將其拿下,然後就可以用俘虜做要挾,逼得其餘古仙退卻了。
你先殺了……或者起碼是攻擊了同類吧,那我們將你拿下,旁人不好伸手阻攔吧?等到拿下之後,就往張祿這個「龍族妖人」手裏一塞——既然你們不當他是同類,他再收拾俘虜也沒有心裏負擔吧,相反你們反倒要掂量掂量,賭賭張祿會不會殺掉你等的同伴?
即便在三維世界殺不掉,既已落於敵手,張祿循跡直接返回超三維世界,將俘虜徹底殺滅,那還是不為難的。
可是沒想到,來的就只有一位古仙,而且不待群仙動手捕拿,他就先畏罪潛逃了……魏強估計在這種情況下,三無一樣會跑,張祿深以為然。因為倘若換了自己,還有同伴撐腰的情況下必不會逃,若是孤身一人,我也當場逃給你們看……
至於那場爆炸,本是自然之力,在附近十幾萬光年外本就有一顆恆星已至暮年,仙人們雖然只是投影之身,要提前引爆一顆恆星還是不困難的。
就這樣,突然間橫生出來的阻礙,多少有點兒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對於重黎從此背負着殺仙之名,索太多少有些於心不忍,張祿他們可並不在意。張祿相信,重黎在逃亡後不久,應該能夠回過味兒來,解開這個心結,不過到時候地球的封印必然已被解除,他再沒有了回天之力。那麼倘若重黎因為老朽,始終想不明白呢?真要那麼傻,那你活該內疚到死!
四人交談也不過片刻功夫,索太便即返回,先說一聲:「隨風並無大礙,不過需要將息一兩年(塌縮年)……」張祿嘆了口氣:「勞煩他了。」
當初擬定計劃的時候,隨風就毛遂自薦來當這個裝死之人。一則他認為張祿對他有大恩,而且將來想要徹底改變清玄世界修真者的狀況,也還需要張祿幫忙;二則隨風認為自己曾經欺騙過古仙,對方最有理由對自己動手——至於最後是靠着假裝掩護張祿而被打飛,純出臨場應對,多年來跟清玄主流修真界鬥智鬥勇,基本不落下風的隨風,這點兒機變能力肯定是有的。
張祿還在感嘆,索太倒是先發話了:「你們還愣着做什麼?趕緊動手吧——若等對方醒悟過來,再次前來阻礙,恐怕又起波折——可找不出第二個人來裝死了。」
下一章就是大結局了,爭取今晚加更一章,結了這部書,請大家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