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的警報聲在永動之泵內響了又響,這感覺就像過節了一樣,大家聞風而動,一路狂奔,除了臉上那恐懼與緊張外,這真的很像一場舉行在永動之泵內的神誕日慶典。
雖然躺在牢籠里,但這這種程度的禁錮對於洛倫佐實際上沒有任何影響,根本就是走個形式,他有着幾分好奇的望着那鐵門之外,他很好奇又有什麼東西脫離收容了。
原罪甲冑?還是說某個實驗的妖魔。
可不等洛倫佐多想什麼,短暫的幻覺在他眼中閃過,他看到了那猩紅的身影,漫步在那破碎的【間隙】之中。
那是種很難形容的視覺現象,但洛倫佐第一時間便下意識的肯定那是【間隙】……他行走【間隙】之間。
幾乎是本能反應,發自心底的警鈴警告着洛倫佐,不多加思考,那緻密堅硬的鱗甲便包裹了洛倫佐,隨後將那束縛的鐵牢輕易撕開。
鋼鐵崩裂,電光閃動。
這一次甲冑沒有完全包裹洛倫佐,相較之前顯得無比輕盈了些,而且這一次洛倫佐不再是之前那樣的措手不及。
熟悉的溫徹斯特與釘劍就被擺放在牢房的另一角,它們與洛倫佐一同被送了進來。
於是拾起這熟悉的武器,洛倫佐揮起釘劍,輕易的將那封死的大門打開。
整個甬道都被那血紅色的燈光覆蓋,仿佛扭曲的地獄,沉悶的槍聲不斷的響起。
閉上雙眼,從未有過的敏銳,感知力被擴散到最大,於是在那混亂的干擾中洛倫佐逐漸察覺到了那點點的侵蝕源頭。
當其再次睜開眼眸時,熾白的焰火在其下涌動,沒有任何猶豫,洛倫佐朝着感知到的方向狂奔起來。
永動之泵已經進入了封鎖狀態,所有的閘門牢牢關閉,洛倫佐就像在迷宮裏狂奔一樣,某個通道的盡頭總會有一扇大門擋住他的去路,他試着打開大門,但很顯然那厚重的鋼鐵不是那麼輕易擊潰的。
但就在這一籌莫展之際大門打開了,熾熱的風與絕望的侵蝕直接撲面而來,洛倫佐握緊了釘劍,準備接下來的死戰,可出人意料的是,門後只是一群傷兵。
看那熟悉的裝束,他們是安保小隊。
他們大多數都已經負傷,看起來十分疲憊,但看到洛倫佐那一瞬間他還是費力的舉起了槍,警惕着這位危險的獵魔人。
「放輕鬆,是我。」
洛倫佐解除了甲冑的覆蓋,將自己的臉露了出來。
「獵魔人?」
其中一位隊員緩緩說道,但緊接着另一個聲音響起,帶着焦急。
「霍爾默斯先生?」
那聲音有着幾分沙啞,從小隊之後響起。
目光越過人群,洛倫佐看到那個正躺在簡易擔架上的男人。
「喬伊?」
沒有在乎那些指着自己的槍口,洛倫佐徑直走了過去,隨後喬伊的狀態也映入眼中。
此刻的喬伊真的算不上好,身體上有着多處傷口,左臂燒傷,整個人血淋淋的,就像從血池裏拖出來一般。
「發生了什麼?」
洛倫佐有些焦急的問道,僅僅是這麼短暫的時間裏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動。
「妖魔,一頭妖魔突破收容了,那個鬼東西強的離譜,我們壓制不住它,現在它正在下層遊蕩。」
喬伊一邊說着一邊咳着血。
「它把其它收容室的妖魔也放了出來,現在下面已經徹底失控。」
「那我去解決。」
洛倫佐說道,獵魔人獵殺妖魔,簡直再正常不過。
「不,等待支援,那個妖魔……很不同,我們的準備將下層整個集中收容區設為戰區。」
喬伊說着他知道的情報,洛倫佐現在下去無疑是送死。
「好好躺着吧喬伊,我要去印證某事。」
洛倫佐搖了搖頭,就像有東西在冥冥之中推動着他一般,那個猩紅的身影。
他正準備離去,但染血的手一把抓住了他。
「這是開門的鑰匙……還有記得聽通知。」
染血的物品被喬伊一把塞了進來,一把形狀怪異的鑰匙,以及熟悉的通訊器。
「整個下層已經被隔離,你需要從升降井下去,這是目前最安全的潛入方式。」
喬伊擺了擺手。
「祝你好運,霍爾默斯先生。」
……
目送着喬伊的離去,緊接着閘門再次落下阻隔了視線。
似乎誰也沒想到妖魔會在核心處爆發,在建立之初,永動之泵便是被重重的武力保護着,先不說那廣闊的工業區,還有那如堡壘般的機械院,唯一能全面入侵的位置是那通往的地表的大型升降台,可那裏也有着強大的火力作為保護,不會令其毫無聲息的進入。
洛倫佐有點搞不明白這個失控因何而起,僅僅一頭失控的妖魔就能做出這麼大的波瀾?隨便一個安保人員用那恐怖的武器就能輕易殺死一片妖魔……
不同的……
洛倫佐突然想起喬伊的警告,那個妖魔是有些不同的,不同的妖魔。
真是令人越發的好奇。
地面上還殘留着喬伊經過時的血跡,洛倫佐在行進了數分鐘後找到了那所謂的升降井。
釘劍撬開那閉合的升降門,其後不是什麼空閒的升降機,只是一個空蕩蕩的升降井,向那黑暗之下望去,洛倫佐勉強能分辨出鋼鐵的殘骸。
為了保證妖魔不從這個方向入侵上來,喬伊他們在出來後便切斷了纜繩,那殘骸則擋住了下方的出路口。
洛倫佐直接躍入其中,堅硬的甲冑將他包裹,隨後將釘劍猛的插入牆壁,伴隨着下降帶起炫目的火花。
一路向下,直到抵達那底部。
踹開破損的殘骸,洛倫佐艱難的爬了出來,而也是在這時他才感知到下方的情況有多糟。
妖魔侵蝕迴蕩在這空間內,頭頂不斷有中和液灑下,將整個甬道都添上了積水。
緊接着有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洛倫佐猛的轉頭揮劍,隨後一頭妖魔在他眼前直接炸裂開來,鋒利的釘劍輕易的切入了那血肉之中,灼熱的淨焰從那傷口中洶湧而出,就像一閃而逝的焰火,消散崩潰。
尚未燃盡的屍骸撞擊在積水的地面上,那妖魔看起來並不強壯,甚至說以妖魔的體型來判斷的話,它還有些營養不良。
關節處還釘有鋼釘,這個東西死死的卡住了它的活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妖魔的行動顯得十分笨重。
就是這樣的妖魔令收容區失控?開什麼玩笑?
可突然更多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數不清的妖魔在甬道的另一端衝來,它們身上閃爍着金屬的亮光,與洛倫佐剛剛殺死的妖魔一樣,它們的身上也釘有鋼釘,所以它們奔跑起來笨拙的不行,有的甚至摔了一跤。
溫徹斯特緩緩抬起,視線越過槍身指向了那盡頭的妖魔,但就在洛倫佐即將扣動扳機的那一刻,更為沉重的聲音響起,就像有什麼龐然大物般,那些妖魔哀嚎着……它們似乎不是在進攻,它們是在逃跑。
隨後洛倫佐看到了,在那拐角後一隻猙獰的手臂抓住了一頭妖魔,妖魔慘叫着,曾經給予人類夢魘的怪物現在自己迎來的夢魘,雖然它沒有什麼智力可言,但那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懼在吞噬着它。
它被拖進了那拐角之後,緊接着驚悚的碎裂的鳴響迴蕩,仿佛鋼鐵的口器將其咬下嚼碎,細細的品味着鮮血的滋味。
骨骼被碾碎,肌肉被咬斷。
哪怕是聽那令牙齒發酸的聲音,洛倫佐都能想像到在那拐角之後發生了什麼,詭異的壓力之下,他扣動扳機,四散的子彈帶起熾白的焰火,積水的地面倒映着那涌動的光流,一直向前,將那盡頭的黑暗映亮。
路徑上的妖魔被盡數貫穿,仿佛被流動的岩漿擊中一般,血肉燃燒凋零,唯有堅硬的骨骼有所殘留,而在那一切之後是緩緩露出的崢嶸,隨着它的出現,地面的積水也逐漸沸騰了起來,有淡淡的霧氣升起。
那是妖魔,洛倫佐從未見過的妖魔。
它仿佛是攜帶着烈日般的熾熱,涌動的溫度將地面的積水蒸發化為霧氣。
洛倫佐突然理解為什麼中和液止不住的溢出,這不僅僅是對妖魔侵蝕的壓制,還是降低溫度。
它似乎看到洛倫佐,那散發着白光的眼眸緊緊的凝視着洛倫佐,發出了悠遠的低鳴,帶着微微的鳴顫,就像笑聲一樣。
「你……好啊。」
幾乎令人瘋狂的聲音響起。
洛倫佐不知為何他的呼吸忍不住的沉重了起來,就像被什麼東西壓迫着一樣,似乎這裏的空氣都如同鉛塊般,他就是那溺死的亡者,這是他最後的掙扎。
戰鬥幾乎是在視野接觸的那一刻展開,那被霧氣籠罩的身影踩踏着金屬的地面,攜帶着高溫而至。
洛倫佐沒有貿然進攻,獵魔人皺着眉頭,理智依舊在對抗着侵蝕,他步伐向後退步,但同時手中的霰彈槍不斷的開火,在兩者之間聯繫起熾白的流光。
燃燒的子彈命中了那霧氣之下的妖魔,衝擊帶來的動能令那霧氣消退了幾分,揭開面紗般,令洛倫佐能勉強分辨那妖魔的模樣。
它就像吞食了烈日,血肉之下釋放着微紅的光,殘忍的口器之中涌動着流火。
洛倫佐沒有慌張,繼續後退,不斷的開火試圖試出這妖魔更多的特性。
「聖銀有效……恢復力強,體表具有高溫。」
冰冷的目光注視着每一次槍擊帶來的效應,聖銀的彈頭深深陷入血肉之下,這顯然刺痛了妖魔,它發出扭曲的吼叫聲,為此它加快步伐,試圖快速殺死洛倫佐。
「好痛啊!」
那聲音尖銳的就像孩童的尖叫,可很快那聲音重疊了起來,就像在某個該死的育兒所,那些熊孩子都哭嚎了起來。
洛倫佐現在倒有點希望自己在陪一群熊孩子,而不是這個有着熊孩子聲音的妖魔。
「什麼鬼東西!」
洛倫佐怒罵着閃身進了涌動的拐角,那妖魔直接一頭撞在了牆壁上,堅固的金屬牆壁被它撞出了一個清晰的凹痕,這力量可怕的程度洛倫佐也不禁心悸。
他開始明白喬伊為什麼說它有些不同了,如此近距離之下洛倫佐能更好的觀察它,能勉強的在妖魔的脖頸處分辨出一個詭異的人臉,但它被層層疊加的血肉擠在了一起,那或許是這個妖魔原本的模樣。
直接提起釘劍,堅固的甲冑覆蓋在洛倫佐的體表,將他武裝成了堅不可摧的騎士。
自下而上,妖魔那巨大的體積與這狹窄的甬道相比,這註定了它做不到迅速的規避,釘劍輕易的切開了它的血肉,與那聖銀接觸的組織如同被強酸覆蓋了一般,帶起灼熱的疼痛。
洛倫佐的力氣有目共睹,在秘血的加持下,他實際上就是一頭人型妖魔,還是極度危險的那種,斬擊不僅僅切開了血肉,連帶着骨骼筋腱一同斬斷,甚至因為用力過猛,釘劍還順勢切入了鐵壁之中,留下猙獰的傷疤。
這一劍幾乎將整條腿切斷,妖魔那龐大的軀體微微搖晃,隨後向着洛倫佐傾下,鮮血滴落,發出氣泡爆炸的混亂聲。
手中的釘劍從未有過的熾熱,那溫度洛倫佐險些沒能握住劍刃,而在他眼前,那妖魔釋放出了光。
那是泛着光的血,它滴落在地面的積水裏,緊接着帶起了一片沸騰。
扭曲的頭顱看着洛倫佐,那涌動着光亮的眼裏,似乎有着奇怪的迷茫,就像不明白洛倫佐為什麼要攻擊它一般。
巨大的手掌扶在牆壁上,鮮血順其流淌,那高溫將金屬都燒紅,熾熱的蒸汽涌動。
「好餓啊……」
它說道,接着伸出手。
又是一道凌冽的劍光閃過,那大手從中間起一分為二,骨骼與血肉無力的耷拉下來,露出其後的獵魔人,而這妖魔就像反應遲鈍一樣,它愣愣的看着那碎裂的手掌,隨後發出孩童般的尖叫。
充滿壓迫力的侵蝕,切割耳膜的尖嘯,還有那升騰的溫度,這裏就像猩紅的地獄一般,只剩下了洛倫佐與妖魔。
洛倫佐這一次沒有退步去試探更多,反而大步向前,甲冑保護着他,這是最堅固的盾。
「真是太像了……」
他喃喃自語着。
獵魔人此刻有着一個奇怪的想法,甚至說算不上奇怪,而是褻瀆的想法,這妖魔的高溫,與米迦勒獵魔人那極致的溫度是多麼的相似啊。
在那可怕的傷口裏流淌着高溫的血液,它滴落在地面,熔化出一個又一個的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