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釋然的一笑,原來是寶玉說的,嫻雅的站在書桌邊,縴手扶着書桌沿,和賈環說話:「你這幾日都在家裏歇着嗎?」
賈環點頭道:「嗯。筆?趣?閣。。info元宵節一過,就沒什麼酒宴了。上午會去族學準備開學的事情。下午在家做抄書匠。」
寶釵輕聲道:「你在外頭,酒要少喝些,對身體不好。」
賈環心中微暖,看着寶釵明麗的杏眼,如璀璨的寶石般明亮,道:「謝寶姐姐關心。在家裏我喝的少,只是有些應酬的場合不得不喝。」
寶釵微笑,扭頭錯開了視線,紅唇輕啟,問道:「族學裏的事情你還沒有理順嗎?」
賈環道:「哪裏順了?至少還要花兩三個月的時間。族學的塾師原本是我的同窗臨時擔任。我還要物色一位塾師教授賈家子弟的學問。」
賈環和寶釵間的閒聊,就這麼隨意的進行下去。都是些瑣碎、微小的日常事情。
偶爾,相互關心幾句。就仿佛有一條小溪,在溫和的冬日陽光下的午後隨着時間靜靜的流進彼此的心中,帶着微微的甘甜感,讓人欣喜、愉快。不想結束此時的閒聊。
賈環能感覺到他和寶姐姐的關係親近了幾分。
正聊着時,一名小丫鬟打起門帘,就見黛玉帶着大丫鬟紫鵑進來,見賈環和寶釵在書桌邊閒聊,湊在一起說話。香菱、鶯兒、如意三人在抄書,禁不住笑道:「你們兩個主子偷懶、閒聊,讓丫鬟們抄書。都說你們待人寬厚,我看也不盡然。」
賈環和寶釵從閒聊的狀態中恢復過來。賈環心情極佳,見黛玉進來,心裏有些奇怪,起身招呼,「林姐姐來了。」和寶釵一起從書桌後出來,與林黛玉說話。
林黛玉微笑着點頭,「嗯。聽說環哥兒一日三醉,來看你有沒有成為酒中仙。」坐在窗邊的椅子下。
一屋子人都笑起來。賈環笑着搖頭,林黛玉的嘴,比晴雯還利索。幾個丫鬟都起身問好。晴雯和紫鵑兩人過來奉茶。賈環看看紫鵑,紫鵑笑着點一點頭。賈環立即就明白:黛玉和寶玉鬧矛盾了,到他這裏來躲清靜。
他雖然不會趕寶玉,但是也不待見寶玉。寶玉在別人屋裏,別處,都是有人熱情的招呼、奉承,但在他這裏就是個普通客人而已。寶玉一般不來他這裏。
窗下的椅子邊,寶釵捏着黛玉的臉蛋,笑道:「好個牙尖嘴利的顰兒。我何曾苛待丫鬟,就偷懶一會,給你看到。」
「好姐姐,饒我這一遭吧。我不該說環哥兒…和你的。」林黛玉話里的重音落在「環哥兒」三個字上,似乎她遭到寶釵「欺負」,是因為譏諷賈環的緣故。
看着兩人在書房的窗邊笑鬧,午後的陽光落在兩人身上。寶釵是明雅的青色棉襖,黛玉是婉約的粉色棉襖。各有一種不同的美麗。丰姿嫻雅的寶姐姐,嫵媚嬌美的林妹妹。一個是山中高士晶瑩雪,一個是世外仙姝寂寞林。
賈環莞爾一笑。寶姐姐和黛玉在賈府里相處了有三年吧?日常也是一起玩笑。倒是沒想到他今天有眼福,能看兩人在一起笑鬧。
嗯,養眼!
…
有寶釵、香菱、鶯兒、如意,再有林黛玉的加入,賈環的抄書計劃進度加快。第二天,迎春、探春、惜春三人也過來頑笑、抄書。
賈環從繁重的抄書活動中解脫出來,將注意力關注到族學中。正月二十日,族學即將開學。招生的時節要到了。
管事培訓班一期,一共62人,賈環不打算再招生。這其中就態度而言,已經淘汰了近十人:過年在家裏玩,而不是來學習。
只有,當你覺得學習就像呼吸一樣必要的時候,才能迸發出巨大的能量、潛力。而這十人顯然沒有達到賈環的要求。在隨後的考核中,將會掉隊、被開除。
考核無處不在。你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情。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賈環並非循循善導的良師,會對差生予以照顧,反覆的引導。他信奉的是殘酷的商業法則。準確的表述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唯有實踐、競爭,才能淘汰出能力出眾的人才。吹盡狂沙始到金。
另一邊,賈家子弟的學習班,現有44人。隨着,他在賈府內地位的提升,以及族學消息的傳開,預計此次開學,還會有更多的賈家子弟前來學習。
賈家在京城中餘下六房約有三百人。在七歲至十五歲之間適齡的子弟不可能只有四五十人。
十九日晚,夜間時分下着一場小雨,住在賈府外西廊下的五嫂家中,賈芸正在和母親說話。一點油燈,照亮着屋中的貧寒。
但凡府邸、衙署、寺廟一類的大建築群,南北朝、隋唐時期都以迴廊環繞院落。敦煌壁畫中可見。西廂記中:一步步轉迴廊。迴廊外側的街巷稱廊下。而宋以後,迴廊被東西廂房和牆壁取代。
賈芸的住處,就是榮國府西邊的一處小街巷中。幾年前父親去世,家境貧寒。
賈芸坐在椅子上,道:「娘,我去族學裏讀書,一則是年齡過了些,怕三爺不收。二則是我在外頭賺不到什麼銀子,多少能補貼下家裏。」
五嫂子道:「你一貫伶俐乖覺,怎麼犯糊塗?你去讀那什麼撈子的學習班考秀才有什麼用?去讀管事培訓班才是正理。那裏年齡限制是20歲。家裏你不用管。你在族學裏有茶有飯。我一個人還養不活自己?」
賈芸沉默了一會兒,決定下來。
…
同一時間,寧國府內宅中,秦可卿正在花廳中叮囑着兄弟秦鍾明日上學的事情,軟語細聲,一一列出來,極為細緻。性情溫柔又細緻。屋檐外小雨潺潺。
秦鍾約十一二歲,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容貌與秦可卿有幾分相似,雖然心裏有點抗拒,但他姐姐給他爭取來的讀書機會是一番好意,他也不能辜負。
秦可卿叮囑道:「你前一年多因寶叔的事情給趕出賈家族學。父親日夜為你操心,要給你謀給出路。明日這一次去,要改着些,努力讀書上進。環叔的學問、人品都是極好的,你要學着。望你讀書出頭,光宗耀祖。」
秦鍾嬌怯的答道:「知道了,姐姐。」他第一次被趕出賈家族學:是因為賈環告狀寶玉和他有不正當的關係。寶玉挨打,他雍治十年春時也沒臉再來。
姐弟兩正說話時,尤氏帶着大丫鬟銀蝶兒並幾個婆子、丫鬟一起過來探望。
寒暄一陣子後,尤氏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喝着茶,笑着道:「知道你是個細心的人,想來你兄弟也不缺什麼。我送哥兒幾兩銀子做見面禮。族學裏既然提供着茶水、飯食,不拘買什麼點心、零嘴吃。」
銀蝶兒拿着四顆「如意吉祥」的銀錁子給秦鍾。
秦鍾便看向姐姐。秦可卿嬌媚笑着推辭道:「噯喲,婆婆又不是第一次見我這兄弟,還講這個?」
尤氏只是笑,執意要送。她已經感覺到賈蓉在府內的收斂、變化,心裏鬆口氣,她的危機解除,在東府內宅的地位穩固下來。而秦可卿和賈環關係親近,她自是要再和秦可卿交好幾分。
秦可卿推辭不得,只能收了。她還沒明白今天婆婆這是怎麼回事呢。
…
第二天上午,正月二十日,小雨未歇,賈環帶着錢槐、胡小四和柳逸塵、張四水一起從望月居步行到族學。
族學已經擴建,除了原有的幾間黑瓦青磚屋舍組成的院落,隔壁的院子給賈環買下來,建了六間紅磚瓦屋。才建的新房子,有種嶄新、朝氣蓬勃的感覺。
賈家子弟的學習班還是在原來的教室中。管事培訓班的62人則在新的院落中。
賈環和柳逸塵、張四水說笑着,先到塾師的休息間兼辦公室的屋裏,放下雨傘,開窗透氣。族學裏僱傭的雜役過來添茶倒水。賈環幾人鋪開筆墨,準備報名的花名冊等工作。今天預估會有新的賈家子弟前來就讀族學。再者,需要點名。
許英朗年後便不再來族學裏代課,賈環目前還發愁要物色一個塾師人選。目前先由他和柳逸塵一起兼任。他的精力畢竟還是要放在管事培訓班上。賈環對賈家的子弟讀書要求要低一些。
族學之中,賈琮、賈蘭、賈菌等人陸續的到來。賈薔、賈瑞兩人還分別特意過來恭敬的打個招呼。
賈環笑一笑,揮手讓他們先回教室,他等會去教室點名。
錢槐和胡小四兩人則去了管事培訓班那邊。
隨着學生們全員抵達,準備正式開學,族學裏逐漸的熱鬧起來。這時,門口進來一個六十多歲的便服老者,並一個俊俏模樣的白衫少年,身邊跟着的則是賈蓉的心腹小廝,壽兒。
賈珍死後,他的小廝都給賈蓉打發到莊子裏。就留了壽兒和喜兒在身邊使喚。
壽兒伶俐的給賈環作揖行禮,「三爺,小的奉大奶奶的話,將鍾哥兒帶到。」
賈環笑着從書案後起身,道:「這位想必就是蓉哥媳婦的父親和兄弟了。」
六十多歲的便服老者便是秦可卿的父親秦業,工部營繕司員外郎(從五品),看起來很有些年老體弱,拱手道:「不敢。久聞青松先生大名,今日有緣得見。」
賈環就笑一笑。這稱呼講究的!他年紀還小,還沒到取號的時候。這是一位官迷。好像是今年秋冬就要掛了。身體差成這樣,還在朝廷里做官,也是蠻拼的。
寒暄、客氣兩句,賈環看向秦鍾。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俊美俏麗,一副含羞帶俏的女兒模樣。只看秦鍾俊美的相貌,嬌怯的做派。賈環敢肯定賈寶玉多半和秦鐘有一腿。
秦鍾還沒說話,臉先紅了,記着他姐姐的叮囑,低着頭,嬌怯的道:「見過環叔。」
賈環微微皺眉,很有些不喜。男生女相這種事,他不是沒見過。但秦鍾這一副偽娘的做派,就很令人不舒服了。容貌是天生的,但舉止、語言、神態就是自己的事情。身為男兒,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搞什麼鬼名堂。
聊了幾句,賈環讓秦鍾先去教室里,又送走秦業。正準備去點名時,門外進來一名十五六歲的青年。身量偏高,斯文清秀。正是昨晚下定決心前來報名的賈芸。
賈芸笑着給賈環行禮,道:「賈芸見過環叔。」
賈環眼睛微微一眯,輕笑起來。廊下芸二爺前來報到了。這個苗子比秦鍾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