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摸還是不摸呢。
前座女生的頭髮披散在後背上,很長很亮眼,真正是光彩照人,看得後座的馬烈直咽口水。
作為一個長發控,他很想伸手摸上一把,親手感受一下洗髮水廣告裏所說的「絲般順滑」。
但是馬烈終究沒敢,因為這是高老莊的課。
東海大學是東海市數十所高校中最難打混的幾所之一。
經濟管理學院又是東海大學裏最不好混的院系之一。
這位外號「高老莊」的老師是經管學院裏最難纏的老師,沒有之一。
「在這個案例中,奢侈品的關稅應該這樣計算……」
高老莊在講台上唾沫橫飛地講着課,馬烈無聊得要死,又不敢打瞌睡,只好挑起前座女生的一小縷頭髮,無聊地在圓珠筆上繞圈兒打結,心裏琢磨着這個女生的臉蛋能打多少分。
依照他閱女無數得來的經驗,背影好看的女生臉蛋兒肯定不行,能及格就不錯了。
「杭雪真。」高老莊突然停下講課,往馬烈這邊一指,「你上來解下這道題。」
前座女生站了起來,她的頭髮使勁扯了一下馬烈手裏的圓珠筆,頭皮驟然吃痛。
「啊!」
一聲尖叫,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國際貿易是幾個不同專業的班級一起上的大課,階梯教室里足有兩百三個學生,他們全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馬烈恨不得把頭埋到桌子裏。
高老師下了講台走過來詢問。
叫杭雪真的前座女生很鎮定地掩飾了過去,只說是自己起立的時候腳扭了。
聽她居然沒有供出自己,馬烈既是慶幸又不無感激,心想還是好人多啊。
聽說是扭了腳,高老師示意杭雪真趕緊坐下,不用解題。他轉身正要返回講台,目光卻無意間落在了杭雪真背後的頭髮上,發現上面還掛着一支圓珠筆。
那是馬烈的筆,筆帽上用杭雪真的長頭髮打着結。
看看杭雪真身後的馬烈的尷尬表情,高老師立馬什麼都明白了,重重敲了一下他的課桌,冷着臉說:「馬烈,站起來!」
馬烈老老實實地站了起來,低着頭。
高老師半笑不笑地說:「你好像累積了三十幾個學分沒修了,是三十幾個?」教室響起了一陣低低的竊笑。
馬烈低聲說:「三十八個。」
高老師冷笑:「你還有臉說!三十八個學分?累積四十個學分沒修就得退學,等於是說再掛一科你就要滾蛋了,還有臉上課做小動作,扯女生的頭髮?虧得她還好心護着你,真是不值!」
「同學們,下周三的國際貿易課期未考試,難度會有所提高,請大家作好準備。」高老師當眾宣佈了一個噩耗。
滿堂學生齊刷刷地再次看向馬烈,目光很複雜,包含着同情,也包含被無辜連累的埋怨。
馬烈低頭咬緊了嘴唇,心裏明白高老莊這是說到做到,就是存心想讓自己再掛一科,然後退學滾蛋。
馬烈覺得有點頭疼。
下課鈴響,高老師黑着臉扭頭就出了教室。
馬烈本來還有心想先道歉再道謝,藉機跟杭雪真套個近乎的,她卻直接拎起書包冷着臉快步走了,都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馬烈心情不太好,悶着頭慢慢地收拾起桌上的一本英語教材準備走人。他不管上什麼課都只帶這本英語教材,到不是因為他有多喜歡英語,而是這本書夠大夠寬,趴在課桌上睡覺當墊子用剛剛好,而且還能接住睡覺時流下的口水,算是上是他的隨身法寶之一。
馬烈的死黨李亞明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說:「哥們兒,別擔心。下周考試的時候我罩着你,你抄我的,我拼着受處分也要讓你過!」
馬烈心頭微暖,笑着在李亞明的胸前捶了一拳:「你自己能過關就謝天謝地了,哪兒能顧得上我?」
兩人有說有笑走出階梯教室,一個留着板寸頭的男生攔住馬烈,很生硬地說:「哥們兒,咱們談談。」
「我跟你不是哥們兒。你有話快說,我還得趕公交車。」馬烈也沒什麼好臉色。
他認得這傢伙,名字好像叫孟威,是個富二代,仗着有票子有背景,在大學裏混得風生水起,也算東海大學裏的一號風雲人物。
「你幹嘛要騷擾杭雪真?幹嘛要偏偏坐在她後面?你是不是想打她的主意?」孟威咄咄逼人,連珠炮似的發出質問。
「我就無聊扯了下她的頭髮,怎麼就是騷擾了?教室哪兒有空座我就坐哪兒,為嘛就不能坐她後面?我又打她的什麼主意了?」這些話說出口了,馬烈才回過味兒來,意識到自己沒必要跟他解釋,於是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你憑什麼問我?這些都關你屁事啊?」
他推開孟威攔在身前的手臂想走人,孟威很自然在他胸前推了一把。
馬烈很乾脆地直接掄起自己的隨身法寶,就是那本吸收了無數口水後變得奇厚無比的大開本英語書,一書扇在了孟威的臉上,等於抽了他一個巨大無比的耳光。
「你……你敢打我?」
孟威眼冒金星,鼻尖和臉頰被抽得通紅,火辣辣的痛。他有點懵了,很吃驚這個不起眼兒的窮逼學生竟然連狠話都不放一句直接動手,就連馬烈的死黨李亞明也覺得有些意外。
孟威很想撲上去跟馬烈拼上一把,但他知道自己打不過,更何況馬烈旁邊還站着一個人,但要是就這麼算了,又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馬烈很冷淡地說:「孟威,咱們既沒交情也沒仇怨,你推我一把,我打你一下。一下對一下,扯平了。以後你泡你的杭雪真,我泡我的方便麵。你別來煩我,我也不擋你的道兒。」
孟威捂着臉頰,咬着牙,沒有吭聲。
「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聽到了。我還得趕公交車回家,先走了。」馬烈撂下這句話後,招呼李亞明一起走了。
出了教學樓,李亞明早就憋不住的笑意終於釋放了出來:「哈哈,烈哥,你行啊!他推你一下,你扇他一臉,這也能叫一下對一下扯平?」
馬烈認真地說:「對啊,我是講道理的,不亂欺負人的。」
李亞明笑得更厲害了:「烈哥,你這是講的什麼道理?」
馬烈停住腳步,環顧空曠遼闊的東海大學校園,遙望天空和自己身處的這座千萬人口的大都市,若有所思地答道:「講的是我馬烈的道理。」
掛科太多就要退學滾蛋,這是高老莊的道理,也是學校的道理。
窮逼學生就不可以打校花的主意,甚至坐在她背後也不行,這是孟威的道理。
但這些都不是他馬烈的道理。
馬烈隱約有一個夢想,他想讓整所大學,整個城市,甚至整個世界都聽他講道理,講他馬烈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