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又不是在宮裏,反正在外面你吃葷,沒人知道的。」容凰誘哄道。
一向軟弱的昭柔公主堅定地搖頭,「不行。我要給父皇守孝。我不能做一個不孝的人。」
容凰詫異地看向昭柔,沒想到小白兔竟然這麼堅定,真真是讓她驚訝了,「你很孝順你的父皇。」
「父皇雖然不怎麼寵我,但他到底是我的父皇。是他讓我活在這個世上,是他讓我長大。可惜我卻沒能為父皇做什麼,只能最後為父皇守孝三年。」
赤子之心,要說先帝所有的兒女裏面,最最善良純真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昭柔公主了。她對先帝的孝順真的是銘自內心,而不是撞出來的。
就這一點,不知道比她的那些什麼姐姐妹妹們要強多少。就是比那些死去的王爺們都好,那些人眼睛只會盯着皇上的皇位,其他的一切他們哪裏會放在眼裏。
「行,吃素。我陪你一起吃。」總不好昭柔吃素,她吃葷吧。不過容凰想,也不用在意什麼吃葷還是不吃葷的問題。
「對了,我還該謝謝你。」昭柔公主一驚,看向容凰的眼神亮晶晶的。
「謝我什麼。」
「謝謝你讓我的日子好過了不少。我知道自從父皇死後,如果不是你,我在宮裏怕是沒有這麼好的日子過。所以無論怎麼說,我都該謝謝你。」昭柔公主雖然小白了一點,但是該知道的她都知道。現在皇宮全在龍騰的掌握中,昭柔公主的日子跟以往比較都沒有差多少,昭柔公主明白這是為什麼,肯定是龍騰暗中照顧她了。至於她跟龍騰壓根兒沒什麼交情,龍騰為何會出手相助,這也不難理解,肯定是因為容凰。
除了容凰,龍騰不可能再對她另眼相看了。
「不用,別等會兒你恨我就成了。」容凰淡淡地開口。
昭柔公主蹙眉,不明白容凰話里的意思,什麼叫做等會兒別恨,她為什麼會恨容凰。
仙鶴樓
容凰和昭柔公主進了包廂,莫邪就守在門外。
容凰點了一堆的素菜,對昭柔公主道,「你先吃一點。」
昭柔公主點頭,第一筷倒是沒自己先吃,而是先夾給容凰的,第二筷才是夾給自己的。
容凰愣了,每次在外面下館子,魅那傢伙也從來都是先給自己夾菜然後再給自己夾。如今昭柔又是這樣,這讓容凰想起了以往的日子,不禁有些感慨。
相似的場景,卻是由不同的人做出,容凰心神一陣晃蕩,看着自己面前碟中綠油油的青菜,心裏也不禁感慨萬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怎麼了,是你不喜歡吃青菜嗎?」昭柔公主見容凰盯着碟子裏的青菜久久沒有聲音,於是開口問道。
容凰驚醒搖頭,「不是,我喜歡吃青菜。」說着容凰將碟子裏的青菜夾起放入自己的口中。
昭柔公主見狀這才繼續吃,昭柔公主的胃口很小,只是吃了十幾口就吃飽了。
「咚咚——」
「外面什麼聲音?」昭柔公主皺眉。
「昭柔別怪我。我寧可您現在受傷害,起碼你能清醒,總好過你一直被欺騙,被人當做傻子一樣耍弄。」容凰定睛看向昭柔公主,眼底是滿滿的認真。
昭柔公主不解,「你什麼意思?」她心裏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似乎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即將到來,讓她根本就不想去面對。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容凰話落起身走到牆壁邊移開花架,從昭柔公主的角度看不到容凰都鼓搗了什麼,但是很快她就看到牆壁那裏露出一小截銅管。
「這是——」昭柔公主大驚。
「過來。」
容凰打斷了昭柔公主的話。昭柔公主不明所以,但還是聽了容凰的話乖乖地過去,當昭柔公主聽到從銅管中傳出的聲音時大驚。尤其是在認出銅管中的人是誰的聲音時,昭柔公主更是驚訝。
這個聲音曾經無數次在她的耳邊響起,昭柔公主確信,自己就算認錯了任何人的聲音都不會認錯他的。從銅管里傳出的聲音正是她的表哥李斌。
「凌兄,我說你今日可是夠大方的,竟然請我來仙鶴樓。竟然還來這麼好的包廂吃酒。怎麼難道是有事情求我?先聲明,能幫的,我一定幫。要是幫不了的,那我可沒法子了。」這是李斌的聲音。
仙鶴樓之前是作為龍騰收集情報的地方,來仙鶴樓吃飯的都是達官貴人,皇親貴族同樣不在少數。龍騰手下精通機關製造的人不少,讓人在建造仙鶴樓時,以容凰所在的廂房為中心,連接了仙鶴樓其他地方,想聽哪裏的聲音都可以,如今容凰聽的正是李斌和凌宇所在的房間。
昭柔公主震驚地看向容凰,她是想做什麼。
容凰伸出食指在她的瀲灩的紅唇邊搖了搖,「先別問。好好聽。我——我不會害你吧。」起碼在她眼中,容凰從來不覺得她是在害昭柔公主,相反她覺得自己是在幫昭柔公主。
昭柔公主將所有的驚訝全都重新咽下,她願意相信容凰。昭柔公主從始至終都相信容凰不會害她。正如她第一次見到容凰時的感覺。
就在昭柔公主愣神的功夫,銅管里又傳出了另外一道男聲,「李兄,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說的小弟我好像是那種勢利小人,有事求你了,才請你吃飯。」
「好好好,方才是我口誤了。還請凌兄見諒啊。我說錯話就先自罰一杯,這一杯我先飲為盡。」
「李兄海量,小弟我也陪着你喝一杯。」
一段時間的沉默。
「李兄啊,其實我今日請你喝酒,還真是有點事情。」
「哦?凌兄,有什麼事情你不如說來聽聽。要是能幫忙,我是一定會幫忙的。這一點你儘管放心,但如果是什麼大事,那我就只能說一句有心無力了。你也知道我如今白身一個,父親也只是個五品小官。」
「李兄真是太自謙了。我今日請李兄,正是為了巴結李兄你。以後等到李兄你發達了,就輪不到我巴結了。」
「凌兄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
「李兄這是自謙了吧。」
「凌兄這是什麼意思,我倒是哪裏自謙了。」
「誰人不知道等到昭柔公主為先帝守孝三年後,李兄就會迎娶昭柔公主,到時候李兄可就是昭柔公主的夫婿了。等到李兄成了駙馬,可得提攜提攜小弟我才是。」
昭柔公主聽此,不禁羞紅了臉,眼前似乎浮現出三年後她嫁給李斌的情景。
容凰看着昭柔公主的模樣,心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對昭柔來說,早一日知道,就能早一日解脫。
「我還以為凌兄說的是什麼,原來是這件事。我和昭柔公主是萬萬沒有可能的,還請凌兄萬萬不要再拿這個說事了。」
昭柔公主原本嬌紅的容顏一白,似乎受了什麼極大的打擊。
容凰強忍着不開口,假的就是假的,讓這傻妮子自己早點清醒過來次是真的。
「哦?李兄這是什麼意思。小弟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呢。昭柔公主可是堂堂的公主之尊,李兄若是能迎娶昭柔公主,到時候好處自不必說。」凌宇疑惑的聲音響起。
容凰暗道,凌宇這廝作戲的本事還是不小,紈絝子弟終究是有紈絝子弟的作用。
比如說現在。
「凌兄,你這說的不是傻話了。現在東楚皇室也就只剩下一個名頭了,龍世子只要一句話就可以顛覆東楚皇室自立為皇,到時候前朝公主是何等的尷尬,我娶她作甚。」
昭柔公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還是自己的那個表哥嗎?
昭柔公主忍不住想她心目中的表哥,是個大英雄大豪傑,為人正直,可是從這銅管中聽到的表哥,根本就只是一個小人,是她想錯了嗎?
「倒是小弟沒有見識了。不及李兄你的見識啊。不過小弟聽說昭柔公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對李兄你也是痴心一片,難道你就真的忍心讓佳人傷心?」
「昭柔公主嘛?她的確是個美人。這一點我承認。不過要我說他就是個木頭美人,膽子更是小的不行,稍微大聲點說話似乎都能把她嚇死。你都不知道我和她相處起來是有多彆扭。壓抑着自己的聲音,生怕自己說話聲音大一點都要把她嚇死。
美人嘛,不僅是要美貌,更重要的得機靈懂事。就跟怡紅樓的小翠,雖然長相只是中人之姿,但是機靈啊,在床上也會來事。照我看,她不知道比昭柔強多少。那個木頭,每次和她相處,我都覺得累得慌。現在好了,總算是擺脫那木頭了。」
李斌的聲音難掩興奮。
昭柔公主的臉色不禁更白了。難道這才是自己表哥的真面目?是她自己愚蠢所以一直都沒有看出來嗎?
昭柔公主身子晃蕩,腳步虛浮,似乎隨時都會暈倒。
小翠?昭柔公主雖然單純,可是聽宮女太監們說過不少,那什麼怡紅樓一聽就是青樓吧,那小翠就是青樓女子?原來在表哥眼裏,她堂堂一個公主竟然還比不上一個青樓妓子。
所有的尊嚴所有的驕傲幾乎都被人踩在腳下碾壓,昭柔公主這一刻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昭柔公主這一刻應該哭的,可她竟然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傷心到了極致,就連流淚都已經是奢侈了嗎?
接着從銅管里傳出的就是凌宇和李斌討論哪家姑娘好,夠勁。
這些話,容凰不想聽,也不想污染昭柔公主的耳朵,於是默不作聲地將一切都恢復到原狀。自此是聽不到凌宇和李斌的聲音。
「你都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昭柔公主被容凰拉着迷迷糊糊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眼神迷惘地看着容凰。
「我沒多早知道。只是知道凌宇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色中惡魔,但無意間得知跟着凌宇一起的是你表哥李斌。聽人說了幾句你這表哥。所以我才知道的。我原先是想早點讓你知道你表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
「為什麼要告訴我?為什麼要告訴我!如果可以,我寧可自己一輩子都不知道。真的,我寧可自己一輩子都不知道。」昭柔公主似乎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雙手抱着頭死命地搖晃,顯然是即將被想心魔影響。
容凰看着昭柔的表現,不禁生氣,一隻手扯開昭柔公主抱着自己頭的手,另外一隻手高高揚起又狠狠落下,清脆的耳光聲響起,瞬間就打醒了昭柔公主。
「清醒了沒有!」容凰怒聲道。
「我不想知道!我真的不想知道!我知道自己笨我知道自己蠢,我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表哥,從小我就是不被人重視的,我在宮裏活得還不如一個得勢的太監。只有表哥對我好,只有表哥關心我。為什麼你就連這一點點關心都有剝奪走!容凰,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殘忍!」昭柔公主控訴地瞪着容凰,似乎容凰是一個殘忍的劊子手。
在門外守着的莫邪倒是心有所動,覺得這位昭柔公主和他倒是挺像的,他在影城也是不被重視,被人忽視欺負的。不過他又比昭柔公主幸運一點,昭柔公主所謂的李斌對她的好全都是假的。而對莫邪來說,龍騰對他的器重和賞識都是真的。哪怕所有人都說莫邪傻,但莫邪一點都不計較,因為他的傻只是對世子來說。其他人是別想看到他的傻。他也寧願一輩子就這麼對世子傻下去。
「你所謂的你表哥對你的好,那全都是假的!你是不是寧可永遠活在虛假中。」
「是!我寧可一輩子活在虛假中!」
「啪!」
又是一記清脆的耳光,昭柔公主的頭被狠狠打到一邊。
容凰從來魅想過她竟然會動手打魅這張臉,雖然明知道眼前的人只是有一張和魅完全一樣的臉,而她不是魅,但容凰的心依舊隱隱在顫抖隱隱在痛。
容凰按捺住心頭的顫抖和痛,冷聲道,「你給我聽清楚了。人不能活在虛假的世界。哪怕有些真實會讓你痛會讓你想哭,你也得給我咬牙忍着,聽到沒有。」
容凰從沒有動手打過魅,只有一次,只有一次打過魅,那就是在垃圾桶邊把魅撿起來後,容凰將i魅帶回自己的家。
那時候的魅不會說話不會動,只有飯到了她的嘴邊,她才會傻傻地張開嘴巴咀嚼兩下。那時候的魅明顯把自己封印起來,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容凰不允許,她不允許魅這樣活着,那是容凰第一次打魅,也是最後一次。
容凰把魅打的很慘,鼻青臉腫,身上也都是青塊,但容凰教了魅一句話,「寧可活在痛苦的真實里,也絕不允許活在虛假裏!」
也不知魅是不是被容凰打醒了,終究,魅清醒過來了。
現在看着昭柔這這副喪氣的樣子,真的是和能讓容凰看不慣,仿佛第一次見魅時,魅那窩囊的樣子又出現在她的眼前,這讓容凰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
「嗚嗚——嗚嗚嗚——我接受不了啊!我真的接受不了啊!我以為唯一對我好的表哥,原來他的心裏也從來沒有我,這讓我怎麼接受!你告訴我,這讓我怎麼接受啊!」昭柔公主放聲痛哭,這一刻,昭柔直面心中的痛苦,淚水洶湧而下。
容凰沒有阻攔昭柔公主,任憑她哭着,哭的驚天動地,哭的嗓子沙啞,哭的眼眶紅紅。
直到昭柔公主再也哭不出來,聲音都哽咽時,容凰才伸手為昭柔公主擦乾了眼淚,「有什麼好哭的。為什麼哭?是覺得李斌那男人太壞辜負了你?那你該清醒自己提早知道李冰是個什麼樣的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晚痛不如早痛。記住我跟你說的,寧可活在痛苦的真實里,也絕不要活在自己構造的虛假中。記住了嗎?」
昭柔公主感受着容凰溫柔擦淚的動作,心似乎被什麼觸碰了一下,喃喃道,「寧可活在痛苦的真實里,也絕不要活在自己的虛構中嗎?」
「沒錯。李斌不是你的良人,那種只是看重你的身份地位的男人,難道你還覺得他可靠?不,他一點都不可靠,你早點看清了他的真面目,這對你也有好處。」
「良人?」昭柔公主自嘲一聲,「我這輩子怎麼可能碰上什麼良人。他們其實說的一點都沒錯。東楚皇室已經註定落敗了。我既然身為東楚皇室的公主,能留下一條命就不錯了。我的身份何其尷尬,哪裏會有人願意真心待我。」
「要不是看你現在左右臉都被我打了一耳光,顯得挺對稱的,我還真想再給你一耳光。為了你那人渣表哥,你就這麼自暴自棄,可別說我認識你。我對你難道不真心?你就這麼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魅力低,不會遇到真心喜歡你的人?」
明明長了一張魅的臉,為什麼性格相差了這麼多,魅那傢伙天天在那裏臭屁拽拽,說什麼她是天下第一美人,有無數的帥哥美男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出來給她!(這些純粹屬於臆想)。可眼前這個和魅有同一張臉的人,竟然這麼自卑。
這性格和這張臉真的是顯得太不搭了。
「你對我是因為我這張臉吧。」昭柔公主自嘲道。
「是啊。因為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果然,昭柔公主的心裏忽然覺得澀澀的,難言的苦澀幾乎要將她淹沒了。
「我今日再告訴你一句,這世上沒有人誰會無緣無故對你好。親人之間可能是。但你身處皇家,這不太現實。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都是有原因的,無論怎麼樣,或多或少都是有那麼一點。你要是成天想着為什麼她對我不好,為什麼他對我好這類的傻問題,那你就真的太傻了。你明白我的話了嗎?」
昭柔公主本身就是通透之人,哪裏聽不懂容凰的話。
是啊,這世上沒有原本就該對誰好。
容凰因為她這張臉對她好,她不是應該知足了。最起碼,她不是這麼失敗,這世上還是有人真心對她好的。
昭柔公主聳了聳自己鼻子,瓮聲瓮氣道,「謝謝。」
「我今天再教你一個道理。記清楚了。對你好的人,你不要對她說什麼謝謝。」
昭柔公主一震,「我明白了。」
「現在是打算回去還是怎麼樣。」
「我想去見見他。」昭柔公主開口道。
容凰皺眉,「你還見他做什麼?」
容凰一點都不覺得昭柔公主還有必要去見李斌。
「我想做個了結。我還有一些事情想親口問問他。」
「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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