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河又從公文包裏面拿出一堆禮物,有古玩,有珠寶,臉上帶着笑,「市長第一次見面,小小見面禮,不成敬意,希望您能笑納。」
楊子軒嘆了口氣,難怪這個蘇河一直在市里名聲不怎麼高,就他這種「送禮」手法,十有八九要被人轟出去,果真是暴發戶?還是九十年代送禮就是這麼張揚,就是這麼不拘小節,放蕩不羈?
這種「土辦法」,可能也就處級以下的幹部那裏會奏效,而且是十分奏效,一來這裏沒人,收禮沒收禮,只有他和這個蘇河知道。
另外蘇河也沒提什麼要求,純送禮。
這種禮,有些處級以下幹部,還真是收得不亦樂乎。
楊子軒嘆了口氣,果然什麼都需要與時俱進,新世紀之後,這種不拘小節,驚爆眼球的送禮手法基本絕跡了,但是在九十年代,卻被他碰上了。
蘇總見楊子軒臉色不變,還以為他默認了,興奮的還想拿東西出來……
「義東,你進來吧。」楊市長感覺自己實在扛不住了,把李義東叫了進來。
門被推開,李義東見到桌面那一堆東西,就驚了。
「幫忙處理掉。」楊子軒冷冷說道,「全部東西讓蘇總帶走吧……」
「這,這,市長,您聽我解釋……」蘇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就被李義東推了出去,楊子軒拿錢都嫌髒手,讓李義東清理出去,直接扔到走廊上。
童海蓮端着咖啡過來,見到走廊撒了幾捆錢,還有一些古玩珠寶什麼的,驚呆了。
楊子軒對她使了個眼色,朝她說道,「童海蓮同志,這市委招待所賓館,怎麼什麼人都能進來?連送禮的都進來了,你可要好好反省一下。」
童海蓮忙不迭的點頭哈腰,賠不是。
「你可要好好聲明一下。」楊子軒意味深長說道。
蘇河鬧個灰頭土臉,被童海蓮趕走,還一個勁兒給楊子軒賠禮道歉,賠着笑臉。
宋靜聰聞訊過來,眉頭皺着,「這個蘇河,真的越來越不像話,我倒是懷疑,他這家廣陵紡織,是不是也是這樣套出來的?」
廣陵紡織本來是一家國企,常年虧損,在此前的國企改革中,被蘇河盤下來,宋靜聰見蘇河這麼不守規矩,懷疑是不是在他盤下的過程中,也發現過類似的錢權交易?
「他行事這麼大膽,我倒是覺得他盤下的過程要是也用這種手法,怕早就被人揭發了。應該來源沒問題。但是他肯定通過這種手法賄賂到一批中小官員。」
「他這是行賄,要不要……」宋靜聰做個「做掉」的動作,要不要去挖掘廣陵紡織的問題,要挖肯定一大堆。
「不用。我猜測他肯定沒這麼簡單。」
「您是說有人在指使嗎?」宋靜聰倒抽一口涼氣。
他可沒想到這麼一層。
「我來招待所賓館,只是心血來潮,有幾個人知道呢?為什麼蘇河能出現在這裏,他包里的東西,早已經準備好了,明顯不是匆匆忙忙過來的,而是有備而來的……」
宋靜聰臉色漸漸謹慎起來,「對啊,這裏面一大疑點,我剛才都沒想透。」
「難道有人跟蹤我們嗎?」宋靜聰心裏更是一驚訝。
「肯定有的,義東開的車,不是老劉開車,老劉有很高的警覺性,但是義東卻沒這種警覺性,有人一直盯梢着我們,這是沒錯的。」楊子軒點燃一根煙。
李義東聽這麼一分析,臉上就有些尷尬了,「都怪我太大意了。」
「這不怪你,你又不是專業的,這種反跟蹤的事,交給老劉來做更合適。」楊子軒抽了一口煙。
「那指使蘇河來的目的是什麼呢?」宋靜聰又陷入了深深的迷惑當中。「蘇河難道也是和他們一夥的。」
「蘇河肯定不是和他們一夥兒,正是因為不是和他們一夥的,才能夠麻痹我的神經,應該是和蘇河達成了什麼協議暫時合作,又或者故意提供我的行蹤給蘇河。目的就是來試探我有沒有經濟問題……」楊子軒冷笑一聲。
宋靜聰感覺渾身發涼,雖然跟在楊子軒身邊,見識了不少冷箭,但是各種冷箭,真是防不勝防。
「那您剛才對童海蓮同志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呢?」李義東總覺得楊子軒剛才對童海蓮說的那幾句話,似乎有深意。
「我讓童海蓮做一個聲明,就是想把今晚的事情挑出來,公開來。」
宋靜聰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撫掌笑道,「市長這一招妙啊。」
李義東還是不明白,「妙在何處?」
「一,這等於幫市長弄個好名聲,深夜行賄,直接把賄賂丟到走廊上,這個新聞不可說不勁爆,肯定在民間為人津津樂道。二來,又可以反擊那幫幕後的人,讓他們收斂,告訴他們,他們那點心思,市長已經看穿了,這是警告那幫人。」
李義東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這市長,說話虛虛實實,還真是得認真琢磨琢磨。
第二天,果然如宋靜聰說的那樣,昨晚廣陵紡織老總蘇河送禮,被楊市長直接丟到走廊,並且把人趕走的事,在市里傳開了,楊市長名聲再一次得到了塑造和鞏固。
……
廣陵俱樂部里卻有幾個男子在談話。
「這個楊子軒壞了我們好事。」
「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不必緊張。」
……
楊子軒早上從家裏出來,準備去上班,卻見李義東上來,低聲說道,「市長,白老爺子想見見你。」
「現在嗎?」
「是的。」
楊子軒點了點頭,「那先到白老爺子那邊去吧。」
「市府那邊還有幾個人等你接見呢。」
楊子軒擺了擺手,「不是很急的,都延後,老爺子不是那麼不懂事理的人,不是大的事,他不會挑這個時間點叫我過去。」
李義東不再堅持,老劉戴着墨鏡,默默開車。
「聽說昨晚有人跟蹤市長您?」李義東對昨晚的事情,還是耿耿於懷,提醒了老劉。
「這說明有人也在監視提防你,你平時給我開車,都沒人敢跟蹤,但是昨晚你早回去了,就有人來跟蹤了,你可千萬要小心。」楊子軒突然想到了什麼。
老劉心頭升起一絲感激,這麼多年了,市長還是先關心他,才輪到自己。
「市長您放心,我正在安排了一個退役戰友過來,在暗處幫忙。」老劉說道。
「這個好,開支方面話,我讓人直接打到你戶頭吧。」楊子軒點了點頭,「有空的話,可以帶來給我見一見。」
老劉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市長做事總是這麼妥貼,真是把他們這些人,當身邊人,而不是一個工具,這也是他的人格魅力所在。
車子開到了白老爺子的小洋樓,老爺子拄着拐杖在門口等着,楊子軒下車,三步並作兩步,和老爺子握了握手,「外面風大,您老就不應該出來。」
「呵呵,運動一下,不然這把老骨頭得生鏽。」
「你這一運動,可是要愧煞我,你是老前輩,又是我的長輩,哪有你出來迎接我之禮……」楊子軒笑道。
「都是一家人,不是兩家話,就不要在意這些小節了。」白老爺子意味深長拍了拍楊子軒手掌。
饒是楊市長臉皮厚如鐵,也忍不住老臉一紅,畢竟「偷」了人家的晚輩,這個「一家人」的說法,讓楊市長好一陣尷尬。
楊子軒跟在白老爺子身後進屋,換上妥協,笑道,「老爺子這麼早急着叫我過來,應該是有重大消息要宣佈吧?」
老爺子笑了笑,坐了下來,也不講究座位方位了,隨意坐下而已,說道,「你要說是重大,確實也是重大。」老爺子話題一轉,「聽說昨晚那廣陵紡織的蘇河到你房間去行賄你?」
「是啊。」楊子軒嘆了口氣,消息傳得很快,白老爺子這些退休老幹部都知道了。
「你可知道為什麼?」
「應該是有人想搞臭我吧,蘇河不過是被人拿來用的槍。」
白老爺子滿意點了點頭,「你處理的很好,對方沒佔到便宜,反而被你白撿了一個便宜,賺了個好名聲,名聲啊,是個好東西,好名聲能幫你抵擋不少暗箭,你能夠認識到這一點,很不錯,很不錯。」
「老爺子叫我過來,不會就是為了誇獎我幾句吧?」楊子軒喝了口茶,笑道。
「當然不是。前段時間,老安經常過來,就是之前給你出難題的那個前宣傳部長,以前是和搭班子的,不過和我關係不算好,最近經常來串門。」白老爺子嘆了口氣,「我就猜他為什麼串門,最近市里發生了不少事,加上省里一些傳言,我就覺得要有大事發生了。」
「大事發生?」楊子軒倒抽一口涼氣。
「我猜測而已,但是十有八九,這個市里不是還缺一位副書記嗎?我猜到這位副書記人選,大概是誰了,這裏面關係複雜着呢,老安背後是老柯,老柯是組織部的人啊。他和省里還是有千絲萬縷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