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別墅。
「明天下午的航班,你在飛機上看看雜誌,晚上好好睡一覺,醒來就到紐約了。」
倚着安娜臥房的門,龍梟並沒插手任何事,而是就這麼長身而立的看着她,打開行李箱,一件一件的往裏面放置東西。
安娜是個很細緻的人,大約是外科醫生都有這樣的習慣,東西一定要擺放的整整齊齊,而且分門別類清晰明了。
她靈巧的雙手在不同的物品之間穿行,十根手指就像是柔軟的青蔥,拿東西的時候,或捏、或提、或捧,靈巧又嫻靜。
不看臉,光是這雙手,就叫人心曠神怡。
安娜有條不紊的整理行李箱,抬頭仰視了一下龍梟,禁不住笑了笑,「龍梟,現在的你,我都不敢認了。」
龍梟環臂,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着,手從褲袋裏抽出來,環着胸膛,就這麼和她聊天,「哦?此話怎講?」
安娜蹙眉,糾結着手中的小物品該塞入哪個角落,抽空又抬起頭,「我剛見到你的時候,你霸道、無禮、野蠻,還私自軟禁我的助手,簡直就是個強盜。」
梟爺的眉頭慢慢擰緊了,他品酌了一下安娜給他的的評價,還真是不怎麼好,居然連強盜這個詞兒都用上了,但願他沒有給現在的洛洛造成什麼心理陰影。
「現在呢?聽完了你對我人品的全盤否定,我很無地自容,如果不是捨不得你,或許我就切腹了。」
他唇帶着笑,那自然又尊貴無雙的姿態,任誰看了都會情動。
安娜思考一下,中肯的評價道,「現在,你很溫柔,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溫柔是不是還有陰謀。你很耐心,也很貼心,這是你以前從來沒有表現出來的品格,同樣,我也猜不透,背後是不是還有別的打算。」
果然是嘴上不饒人的小女人,就算是稱讚,也有本事讓他漂不起來。
梟爺有點鬱悶的揉眉,指頭順着眉骨滑到太陽穴,「看來,讓你完全信任我,還需要下功夫。」
安娜最後決定,沒處塞的小東西不帶走了,起身放進了梳妝枱的抽屜里,想想,又在猶豫,這裏,她還會來嗎?
床上放着她的衣服,一部分是要帶走的,剩下的大部分不好帶,她決定直接丟了,但……
遲疑了片刻,安娜回身看龍梟,「我這次走,有些東西,不方便帶……」
龍梟打斷了她的顧忌,爽朗乾脆的替她做了決定,「這個房間,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都會原封不動的為你保留。「
安娜捏緊了手中的小飾品,往掌心攥了攥,還是決定說的明白一點,「龍梟,我和凱文的婚約就在月底,這次回去,如果有些事……說不定我會和凱文結婚,到時候,恐怕我就不會再回來了。」
龍梟極為耐心,極為溫柔的聽她說完,然後揚着左邊的眉毛,手指撐着下巴低頭猶豫了一下,「被你說的,我突然不想讓你走了,你說怎麼辦?」
這個笨蛋,還沒出門就先告訴他,她可能不會回來了,這不是逼着梟爺綁架嗎?
安娜:「額……我是認真的。」
梟爺點頭,「我也不是開玩笑,如果放你走,就要承擔你再也不會回來的風險,那麼我寧願做一次小人。」
嘴上這麼說着,但梟爺心裏很確定,安娜一定會回來。
不回來也沒關係,他的觸手,可以伸到世界任何一個角落。
安娜聳聳肩,「好吧,你果然還是沒有改變強盜的本質。」
龍梟終於從門框移開了腳步,走到了安娜的身後,看看床上沒有疊放的衣服,「這些,什麼意思?」
「準備丟了。」
梟爺點頭,「確實該丟了。」
滿床的衣物,不是黑色就是白色,要麼就是灰色,哪兒像個女人的風格?
「什麼意思?這麼嫌棄我的東西?」
安娜不忿了,她的東西,她可以嫌棄,可以當成垃圾都出去,但是別人不行。
「顏色太暗,不適合你,丟了吧,重新買。」梟爺見衣服拎起來,看了幾件,還腦補了一下安娜穿上以後的樣子。
「重新買?龍先生嘴巴真是大方。」
上次讓她買衣服,一毛錢都不給,還美其名曰,她有錢。
梟爺的腦袋裏也跳出了那場烏龍,一身風華都染上了尷尬,「對,重新買,我買單,不管買什麼,都算我的。」
哦?
「那麼,銀行卡信用卡,拿來吧。」
安娜當真伸出了手,決計好好的跟他開個玩笑。
梟爺目光游離在她素白的小手上,「果然不是經商的材料,你就不會放長線釣大魚?」
「什麼意思?」
梟爺撫了撫她的肩膀,有點主動獻身的意思,「拿走我的卡,早晚都有刷完的一天,不如帶着我,終身有效,只會增值不會貶值。」
安娜:「……自戀!」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龍梟的手機響了。
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梟爺的臉色從紅潤變成了鐵青。
「你先忙,我去接個電話。」
匯報完,梟爺並沒有出門,而是直接跨步走到了陽台上,陽台上晾了安娜的浴巾,純白色的浴巾懸掛着,散發出與她身上的味道相同的氣味。
梟爺翻手關上了玻璃窗,「爸。」
「龍梟!你是不是想造反!馬上給我回來!」
梟爺眯了眯眼睛,看來是工程的事,「我在郊外的住處,不方便。」
龍庭暴怒,還沒說話就聽到了一聲瓷器被摔碎的聲音,梟爺手機從耳邊拿開一點。
「你要炸了楊柳大街的商場?!」
果然。
「對,商場存在嚴重的安全隱患,不主動摧毀,一旦發生倒塌事件,會造成更大的損失,主動炸了,永絕後患,這是最好的決定。」
龍庭氣的在書房跺腳,抓起辦公桌上的木製筆筒「哐當」砸在牆壁上,筆筒彈了好幾下才落地,裏面的筆撒了一地,「混賬!我看你不是想炸了商場,你是想炸了你老子!我不管你在什麼地方,馬上回別墅!」
越過父親私自下達命令,龍梟想到了會有這麼一遭,但父親的消息還真是快,居然現在就追上門了。
所以,足見爆破的進度很順利。
梟爺收起手機放入褲袋,一抬頭看到了白色浴巾,乾淨清爽,禁不住細嗅一下,同時心裏擰巴了,靠,他現在這麼沒出息?
隔着陽台的玻璃,安娜已經聽到了電話裏面憤怒的聲音,聽不到內容,語氣……真是兇悍。
「安娜,我今晚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待着,不要外出,有任何事馬上給我打電話,還有,別墅有報警器,一旦出動,保安會在兩分鐘內趕到。」
只是出了個門,不用交代這麼清楚吧?
——
「說吧!到底為什麼要現在炸了它!公司投了七十個億,現在正是資金回籠的關鍵時期,而且,隱患,只是隱患!誰告訴你一定會發生!」
龍梟進門就被龍庭一頓暴怒批鬥,挺拔頎長的身影站在龍家老宅奢華的水晶吊燈斜下方,燈盞斜射過來,他一般的臉被燈光打亮,一半的臉隱匿在昏暗中,表情無法詳細分辨。
低沉堅決的語氣,一如素來的龍梟,「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一旦提前知悉,就要將它杜絕在萌芽狀態,事關重大,不能拿人命冒險。」
商場一旦投入使用,出現問題,損失的就不再是建築費,還會害死很多人。
龍庭冷笑,「我怎麼不知道,一向冷血無情的龍大少爺,什麼時候變得悲天憫人了!」
龍澤和袁淑芬站在客廳一角,各自佔據一個方位,不敢吱聲,靜觀其變。
龍梟無所謂他的諷刺,堅持決定不動搖,「你心疼的不過是錢而已,這筆損失算在我頭上,工程,必須爆破,沒有商量的餘地,如果爸只是因為這個讓我回來,那麼我先走一步。」
龍庭氣的捂胸口,一口悶氣鬱結在胸腔差點憋到吐血,「龍梟,你好大的膽子,長本事了,幾十億的東西不放在心上了!」
見狀,袁淑芬不敢再觀戰,小跑過來扶住了龍庭,「工程是小,身體是大,項目沒有了可以再建,身體不舒服,你不是要自己的受罪嗎?」
單手替龍庭紓解怒氣,袁淑芬怒斥,「還愣着幹什麼?出去吧,別惹你爸生氣。」
龍梟本就不願意多在這裏停留一分鐘。
可龍庭一把推開了袁淑芬,上前一步拽住了龍梟的領子,「你敢說,你炸掉工程,只是因為擔心安全問題?你敢說,這件事和那個叫安娜的女人,沒有關係!」
安娜?
龍澤的心臟猛地被提起來,跟安娜有什麼關係?
袁淑芬也錯愕了,安娜?
龍梟大手掰開龍庭的手,釋放了自己的領口,理了理襯衣,「爸說的不錯,此事的確和安娜有關係,為了不讓你的計劃一步一步得逞,為了不讓你把她捲入這場骯髒的計謀,我也要炸了它。」
龍澤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頎長的身影被燈光打亮,錯愕又震撼的追問,「大哥這麼維護安娜,該不會是因為,她是你的醫生吧?」
理由,太單薄。
袁淑芬扯住兒子的衣袖,「梟兒,別衝動。」
他不衝動,非常理智。
龍梟環顧自己最主要的三位家人,像是在宣佈,而非解釋,「她不光是我的醫生,還是我要娶的女人,以後,她會成我的妻子,名正言順的龍家大少奶奶。」
他說完,客廳寂靜了。
龍澤的拳頭,攥緊!手背凸起的青筋差點撐破了皮膚。
大哥要娶安娜!!!
袁淑芬張了張嘴,「梟兒,你……」
龍梟最後看着氣到只能大口喘氣的父親,「這個解釋,爸應該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