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李鴻章叫板慈禧?」
街上,拿着《申報》驚叫的人此起彼伏,然後,就有一堆不識字的老實人恭恭敬敬的問,李鴻章是誰,慈禧是誰?
看報的文化人就挺起胸膛,認真解釋,李鴻章是朝廷最最最大的官,慈禧就是太后老佛爺。
老實人們驚叫,丞相和太后斗,這是要造反嗎?
文化人鄙夷,大清朝沒有丞相,算了,和一群只知道從戲文里了解世界的人,說不清楚。
然後,文化人會憂國憂民的道,外有蠻夷,內有權臣,大清刀兵再起,這萬里江山,億萬百姓,可如何是好。
老實人們驚叫,這是要打仗了,孩子他娘,快去多買些米!
老實善良的與世無爭不理世事的百姓們,絲毫不在乎大清賠了多少銀子給洋人,也不在乎李鴻章和慈禧孰是孰非,他們更在乎的,是米價漲了嗎,菜價漲了嗎。
李鴻章和慈禧誰勝誰負?關老百姓>
大清朝最關心的李鴻章和慈禧鬥爭的,是頭頂上有官帽的大清官員們。
&大人這是來真的了?」某個官員吃驚的問。
一把火燒了胡家,定位欽犯捉拿,這是把老佛爺的臉踩到了泥地里。
&區一個李中堂,也想和老佛爺斗?」另一個官員冷笑,李鴻章這是簽署賣國條約簽署到腦子進水了吧,就算李鴻章手握淮軍,架空兩江總督,自領兩江之地,放在大清朝,也不過是一小塊地盤而已,連當年的太平天國都不如,朝廷動動手指就滅了他。
……
&件事情不簡單啊。」慈禧思索着。
李鴻章居然敢公開叫板,到底依仗的是什麼?當年左宗棠如此聲勢,還不是輕易的被朝廷捏扁搓圓。
慈禧冷笑,這李鴻章是以為現在大清朝只有他一個權臣了,可以開始(謀)朝(篡)位了?
李鴻章也未免太天真了。
……
&上,大喜啊,大喜。」康有為高興的道。
慈禧和李鴻章正式翻臉,慈禧猶如斷了一臂,這奪回皇權的鬥爭,眼見是曙光在望了。
光緒淡淡的應着:>
手腳卻在不住的顫抖。
要是慈禧垮台,他就能真正的親政了!
當了皇帝快30年,終於要真的成為皇帝了!
康有為道:「李鴻章棄暗投明,皇上當表彰啊。」
李鴻章沒了慈禧做靠山,此刻定是壓力山大,六神無主,彷徨驚恐,只要光緒在這個時候妥當的表示既往不咎,願意收留李鴻章,李鴻章一定會感激涕零,為光緒效死。
光緒愣了一愣,笑道:「對>
……
&位大人,你們怎麼看?」杭州一群官員汗流浹背。
站隊,站隊,站隊!
更多的人看好慈禧,一國之力對區區兩江之地,怎麼看都是碾壓。
但現在沒得選,只能選李鴻章。
淮軍就在杭州,這個時候站出來停慈禧,那不是政治(投)機,那是自殺。
&官妻兒父老皆在山東,要是從賊,朝廷必將殺我滿門,下官只好掛靴而去了。」有外地官員慘然道。
&許不至於開打。」有官員安慰道。
一群官員都不吭聲,這真不好說。
但是,要是開打,他們幾個投靠了李鴻章,在兩江以外的家人,定是要被砍了。
風險太大,辭官比較安全。
&人!」幾個清兵跑了進來。
&事驚慌?」官員們問道。
&捕胡賊的淮軍,全部被殺了。」
官員們大笑:「有救了!有救了!」
……
趙媛馨匆匆的回到家,焦急的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是去了趟鄉下收租,這世界就大變了。
先是胡博超成了紅頂商人,縣裏的官員都趕着上門道喜,你親戚家出了紅頂商人,大清朝第二個啊,了不起,以後怕是要發達了。
趙媛馨只能茫然的微笑,沒搞錯吧,胡博超成了紅頂商人?就那半桶水,守着幾個小鋪子的商人,也敢稱紅頂商人?
縣裏的官員們笑,沒錯,朝廷出的聖旨,怎麼會錯。
趙媛馨只好在官員們諂媚的笑容中,收下了厚禮,又在佃戶們敬畏的眼神中,收下了十足的租金。
趙媛馨自嘲,不管消息真假,總算這次收租比往年順利多了,以往哪一次,佃戶們不是要扯皮半天,今年雨水不好,收成不好,價格不好,必須減免租金?
但趙媛馨放心不下,急急的往回趕,剛進了杭州,就聽說胡博超是(革)命黨,胡家被一把火燒了,胡家老少正在倉皇逃亡,眼看就要被抓住砍頭了。
趙媛馨差點暈倒。
這個世界真是變化太快太快太快。
&底怎麼回事?」趙媛馨問着蘇雨定。
一直躲在書房不出門的蘇雨定意外的出現在大堂,淡定的翹着二郎腿,喝着綠茶,斜眼道:「胡家是革(命)黨,全家要死光光了,哈哈哈哈!」
沒了胡家做靠山,小小一個趙媛馨算老幾,明天就掃地出門,免得連累了蘇家。
蘇老爺蘇老太太不語,胡家要是革(命)黨,有這個媳婦,就會連累蘇家的。
趙媛馨臉色慘白,忽然笑道:「胡靈珊死了嗎?」
蘇雨定笑道:「幾百隻洋槍砰砰砰,定然是已經死了。」
趙媛馨微笑不語。
蘇老爺臉色微變,道:「雨定,這是你媳婦,休得胡言亂語。」
蘇雨定完全跟不上蘇老爺的思路,驚訝的道:「爹!」剛才還在大笑,終於可以擺脫胡家的陰影,可以好好教訓不守規矩的趙媛馨。
蘇老爺不理蘇雨定,盯着趙媛馨,道:「但是,胡家是革(命)黨,蘇家會受牽連,國方還小,不能死在大牢裏。」
趙媛馨笑了:「要是朝廷追究到了我,我現在就是立刻死了,蘇家就能脫了關係?」
蘇老爺不語。
這簡直是明擺着的答案。
就算沒了趙媛馨,蘇家和胡家的關係,會比賣豬肉的還遠?賣給革(命)黨豬肉的都要砍頭!
蘇雨定又住進了書房,趙媛馨在蘇家眾人畏懼的眼光中,走進了臥室,關上門,忽然淚流滿面。
姑婆,舅舅,靈珊靈嘉……你們可不要死啊。
……
「……我才是胡公雪岩的嫡系後人,胡博超侵佔的胡家產業,自然該歸還於我。」胡解認真的在公堂上說着。
公堂上的杭州同知為之側目,見過要錢不要命的,今天見到更奇葩的了。
駁回,打出公堂?
抓了,砍頭示眾?
前者有保護蘇家財產,投靠慈禧的嫌疑;後者怎麼看怎麼是投靠李鴻章了。
這在西方國家官員們看來只能二選一的選擇題,在這個古老的東方大地,從來都是輕而易舉的能夠做出兩全其美的選擇的。
胡博超的產業,被判給了毫無關係,甚至連姓胡都有重大疑問的英俊少年胡解。
&後一定要好好守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產業啊。」杭州同知對少年殷切的叮嚀着。
胡解淡然道:「多謝青天大老爺!」
胡解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餓死膽小,撐死膽大!他果決的抓住了機會,終於在其他胡雪岩的後人反應過來之前,得到了武林門胡家的全部產業,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這個世界再也不能阻擋他的崛起!
聰明善良勤懇,為了世界和平,為了人類跨出宇宙的熱血少年胡解不知道,在他的背後,青天大老爺同樣在歡呼。
胡家的產業判給了胡解,對慈禧來說,這是保住了胡家的產業,肥水沒有外流;對李鴻章來說,這是奪了胡家的產業,向李鴻章示好。
兩頭不得罪,繼續隨風倒。
大清官員們的政治智慧稱第二,全宇宙沒人敢稱第一。
&天大老爺,胡家的姻親蘇家,奪了小人的家業,懇請大老爺一併發還。」
眼見官老爺明斷是非,秉公持法,立刻從公堂外的看客中,搶出十幾個人,跪在地上哭天喊地。
胡家是亂黨,財產隨便坑,那胡家姻親的財產,還不是同樣隨便坑?手快有手慢無,胡解的榜樣就在面前。
胡解楞了一下,大怒,胡家姻親的財產,當然也是從胡家後人手中奪走的血汗錢,當然應該判給他。
&天大老爺,這蘇家的錢財,其實也是從我胡家奪去的,理應還給……」
&
人頭高高飛起,英俊少年胡解人生最後一眼,看見的是他自己的、沒有腦袋、脖頸噴着鮮血,依然站立的身體。
&
跪着求青天大老爺判決蘇家返還財產的善良百姓們掛。
&有誰,看中了我家的財產?」胡靈珊淡淡道,猶如在與親友聊天。
公堂中的衙役們看着眼前這個小小的女孩子,雙腿發抖。作為體制內人員,他們是知道鳳凰山血案的,幾百人都一口氣殺光的妖魔,要殺他們,簡直是易如反掌。
公堂上的杭州同知嚴厲的掃視了衙役們一眼,怒道:「一群廢物!看到胡家大小姐,還不上茶!」轉身笑眯眯的站起,袖口用力的抹凳子。「胡大小姐,請上座!」
衙役們佩服無比,能屈能伸,見風使舵,不愧是大人啊。
胡靈珊大搖大擺的坐到椅子上,問道:「那個誰誰誰,還不快說,這聖旨是怎麼回事。」
杭州同知陪着笑臉,老老實實的說了他知道的一切,絲毫沒有隱瞞,更沒有拖延時間等待援兵的意思。
最精銳的數百淮軍都被殺光了,就靠杭州城那些站都站不直的老爺兵?全死光了也動不了眼前這個女魔頭的一根頭髮。
再說,就憑女魔頭剛才眼睛都看不清的動作,就算天上掉下來幾萬淮軍,也保不住近在咫尺的官老爺的腦袋。
孰輕孰重,一眼分明。
&原來是李鴻章和慈禧斗,結果胡家躺着中槍。」胡靈珊恍然大悟。
&大小姐體諒下官的苦衷,下官與胡家是絲毫沒有過節的,與胡兄博超,倒是同殿為臣,喝過幾杯水酒。」杭州同知一臉的認真。
&胡家的所有財產都給我加倍吐出來,少一文錢,就砍死你,還有,燒掉的房子要重新蓋好。」胡靈珊道。
杭州同知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是以為等我走了,就可以翻臉不認,我沒空和你廢話,直接拿你的人頭當球踢,你可明白?」胡靈珊問道。
&是自然,若是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大小姐儘管把我的人頭拿去,毫無怨言。」杭州同知正色道。
胡靈珊慢悠悠離去,漸漸不見人影,杭州同知啪的軟倒,大怒:「一群廢物!快去找大夫,本官要喝定神散。」
衙役班頭小聲問:「要不要去找火(槍>
杭州同知一耳光就打了過去:「人都走了,找毛個火(槍>
杭州同知智商呼啦啦的上漲,那些糊弄上級的火(槍)是沒用的,必須花銀子去上海買些洋人最新的快槍,當日胡魔頭就被快槍打中過,最好再找些高人貼身保護。
那胡家的房子還要不要修?錢財要不要還?其餘官員會怎麼看,怎麼做?
杭州同知細細的想着,今天在公堂上顏面全失,李鴻章還會接受他這樣毫無官威可言的官員?
杭州同知咬牙,事到如今,只有一條道走到黑了。
杭州同知擬公文上報,李鴻章越權管理杭州公務,濫殺和誣陷朝廷命官,罪大惡極,請朝廷火速處理。
就憑這份投名狀,朝廷就得保住他的地位和小命,不然,還有誰敢投靠朝廷,忠於朝廷?
現在,杭州同知可以大搖大擺的給胡家重新蓋房子了,更可以大搖大擺的告訴全大清的官員,不是本老爺貪生怕死,而是面對朝廷忠臣胡博超的後人,本老爺內心有愧,無法狠下殺手。
蘇家門外。
胡大師姐招搖過市,一群閒人跟在後面看熱鬧。
&個誰誰誰,快出來迎接本大師姐。」
蘇家的門打開,趙媛馨沖了出來,抱住胡靈珊大哭。
&里人都沒事吧?」趙媛馨顫聲問道。
&沒事,好着呢。」胡靈珊道,「有人想奪你家的財產,被我砍了,還有誰想欺負你,告訴我,我立馬砍了他全家。」
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公堂上的十幾顆人頭,就是胡大師姐力挺蘇家的鐵證。
趙媛馨一掌拍在胡靈珊腦袋上,怒:「這個時候還有空說笑?要是清兵來了怎麼辦,要是□□營來了怎麼辦?還不快走!」匆忙間沒有準備銀兩,伸手褪下手腕上的玉鐲,塞進胡靈珊的手裏,喝道:「還不快逃!」
胡靈珊看看手鐲,放進懷裏,哈哈哈大笑:「鳳凰山,幾百淮軍都被本大師姐殺了個精光,區區杭州的廢物兵,來多少殺多少。」
圍觀吃瓜群眾大驚,卻都相信了,幾日前武林門血戰,這個女魔頭把杭州清兵砍得七零八落,武力值和妖魔完全沒有區別。
胡靈珊在趙媛馨耳邊道:「我去過你房間了,在你床下藏了十幾支快槍,你找個洋人學會了,儘快離開杭州。」
趙媛馨也耳語道:「逃去哪裏?你爹爹去哪裏了?」
胡靈珊微笑:「寧波。」
趙媛馨茫然,去那裏幹什麼。
人群中,有幾人輕輕的商量着。
&家的丫頭很重視蘇家媳婦啊。」
&就好辦了,抓住蘇家媳婦,逼胡家丫頭投降。」
&說官老爺們,對亂黨的賞銀從來都是特別高的。」
&等會胡家丫頭一走,小李跟上,其餘人跟我去抓蘇家媳婦!」
&今天也該輪到咱們發大財了!」
&
幾人掛。
血流滿地。
武林中內力高手,都可以聽見極其細微的聲音,幾人以為低到不能再低,沒人會注意的耳語聲,被隨時觀察着四周,小心提防的胡大師姐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殺了就是。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胡靈珊一刀斬下一顆人頭,砸在蘇家的圍牆,留下血跡斑斑的凹痕。
&敢為難蘇家,本大師姐殺他全家!」
胡靈珊惡狠狠地說着,趙媛馨人生第一次認識到了,這個比她兒子還要年幼的表妹,是完全不需要她擔心的。
蘇雨定瑟瑟發抖的躲在蘇家門後,咬着手指,褲襠濕透。
這還有王法嗎?這還是人嗎?朗朗乾坤下,當街隨便殺人!
應該報官!應該挺身而出嚴詞指責!應該雖千萬人吾往矣!
可是……可是……可是,那顆砸在蘇家圍牆上的人頭,碰碰的響着,像是一面重鼓一樣響在他的靈魂深處。
怎麼看,怎麼是在警告蘇家。
胡家殺官造反的事情都敢做,區區一個蘇家,要不是看在趙媛馨的面上,隨手就殺了。
蘇雨定在這一刻,如同趙媛馨一樣,人生迎來了第一次,他第一次看清了現實,看清了自己家和胡家的差距,從重重迷霧中,看清了未來的一角。
要是蘇家敢虧待趙媛馨,蠻不講理草菅人命喪盡天良的胡靈珊,一定!一定!一定會殺光蘇家全家的。
人類最大的困惑,就是未知。
知道了未來的一角的蘇雨定,淡定的轉身回房間換衣服,淡定的翻出書本,淡定的開始讀書。
只要不惹趙媛馨,不惹胡靈珊,蘇家就有美好明天,這簡直太容易了。
進步青年蘇雨定堅定的放棄了尋求一個有共同語言的進步女青年做妻子的美夢,墮落的接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娶的封建妻子。
認命後的蘇雨定發現,其實趙媛馨還是非常漂亮溫柔的。
蘇雨定的人生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