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好,車子開得也快,沒多久就來到關押我爸的地方。在這之前,因為我媽嚴格保密,我連我爸在哪被囚都不知道,這次終於可以見到我爸,我還是挺開心的。
按照正規流程,我身為我爸的兒子,當然是可以探望我爸的。結果我報上我爸的名字和一些證件之後,裏面的工作人員竟然對我愛搭不理,各種找藉口就是不讓我探視,我心裏那個火大啊,普通人辦個事咋就這麼難呢?
我都懶得沖他們發飆,直接一個電話給鄭朝宗打了過去。鄭朝宗得知我探望父親受阻,哈哈哈地大笑起來,我奇怪地問他笑什麼,鄭朝宗說:「沒事,我看見你這樣的大佬碰壁,心裏面就覺得特別舒服。」
……靠,什麼思想啊!
總之,給鄭朝宗打過電話之後沒一會兒,工作人員對我的態度就完全變了個樣,一副誠惶誠恐生怕得罪我的模樣。連最基本的流程都不用走了,甚至不需要在會客室里見我爸,直接派了一個管教,帶我到監區裏面去找我爸。
管教好像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對我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對我的所有問話也有問必答。我問他認不認識我爸,他說不認識,都沒聽過這個名字。倒也正常,畢竟裏面關的人多了,我爸為人又那麼低調,沒聽說過也是正常的。
管教告訴我,現在是放風時間,犯人們都在操場上,所以直接帶我過去,我說可以。
操場在監區的後方,是塊挺大的空地,四周用頂端帶電的鐵絲網圍着,邊上有瞭望塔,上面有人執勤。操場裏面,有籃球場、乒乓球枱,以及各種健身器材,身穿藍色囚服的犯人們這會兒都在裏面鍛煉身體,有散步的有打籃球的,感覺他們的業餘活動還算不錯。
管教正準備喊喊我爸的名字,我跟他說不用了。
因為,我已經看到了我爸。
操場上的人有幾百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林林總總各不相同,可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我爸,大概這就是血緣上的默契吧。
此時此刻,我爸正和一群人坐在籃球場的邊上,聚精會神地看着另外幾個高大的漢子打籃球。一年多過去了,感覺我爸和以前並沒什麼兩樣,就是頭髮好像白了不少。
不過看我爸的神態,好像比以前從容、淡定了很多,臉上也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仿佛很享受現在的生活。
雖然,他在一群人里平平無奇,可在我的眼裏,他身上就好像發着光,我一下又想起來當初他捅倒趙瘋子時的場景了,不由得感慨萬千,數種情緒湧上心頭。
那個時候的他,臉色瘋狂而猙獰,仿佛隨時都能把趙瘋子弄死,而現在的他,好像歸隱山間的老和尚,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他的半分興趣。
我往前走了幾步,剛想隔着鐵絲網叫我爸,就在這時,一個籃球突然砰砰砰地朝我這邊滾了過來。籃球場上,一個漢子高叫起來:「老王,把籃球給我撿回來!」
「好好好……」
「麻溜的,別慢騰騰的!」
「是是是……」
我爸應着,像條狗一樣一躍而起,反應機敏而靈活,朝着籃球追了過來。籃球撞在鐵絲網上又彈了回去,我爸一手抄住了球,好像發現了什麼,抬起頭來看向了我。
我爸顯然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頓時整個人都傻住了,眼神呆呆地看着我。而我看到他頭上的白髮和臉上的皺紋,以及幫人撿球時傴僂着身子的模樣,怎麼看都像條年邁還努力表現自己的老狗。真的,我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
「靠,老王,你幹什麼呢,趕緊把球給我啊,晚上是不是又想睡廁所了?」籃球場上,那個漢子又高聲叫了起來。
我爸趕緊回頭,用力把球丟了出去。那漢子拿到了球,也沒找我爸的麻煩,而是繼續打起球來。我爸則往前走了幾步,隔着鐵絲網看向我,焦急地說:「兒子,你怎麼來了?不……不會是犯什麼事了吧?」
我爸能有這種揣測,倒是也不怪他,因為一般人確實很難進到這裏,真的是只有領導才有這個權力了。而我不光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管教,也難怪我爸會這麼懷疑了。看着我爸焦急的模樣,我覺得我的眼睛有點熱熱的,用手抹了一下,果然有些濕了。
我呼了口氣,看着我爸說道:「沒事,爸,我來看看你。」
不等我爸回應,我便紅着眼睛,指着操場裏面剛才讓我爸撿球的那個漢子,對旁邊的管教咬牙切齒地說:「把那個人給我叫出來!」
真的,我已經無法壓制自己的怒火了,我必須把那個傢伙狠狠揍上一頓才能出氣。不過管教卻是一臉為難的樣子,小聲地跟我說:「這樣不好,違反規定。」
他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又跟我說:「你放心,我記住他了,回頭會好好收拾他的。」
我相信他沒騙我,也相信他真能幫我收拾那個漢子,可我已經等不到任何時候了,必須現在就要出了這口氣!於是我繼續沖他咆哮,讓他立刻把那個漢子給我叫出來,管教只知道我不好惹,並不知道我到底什麼來頭,只好跟我說,等他請示一下上面。
我爸雖然不知道我什麼身份,竟然能對管教如此頤指氣使,但還是勸着我,讓我算了,說他並沒什麼,只是撿了個球而已。
我壓着怒氣看向我爸,說道:「爸,今天這事你就別管了。以前,你保護我;現在,我保護你!」
與此同時,管教也請示過了上面,跟我說道:「說是讓你動手輕點……」
「少廢話,把他給我叫出來!」我已經壓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片刻之後,剛才喊我爸撿球,還威脅我爸睡廁所的漢子,戴着手銬和腳鐐,一臉莫名其妙地被管教給帶了出來。在操場上放風的人們,鮮少有突然被帶走的,眾人都以為出了什麼事情,所以紛紛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怎,怎麼了?」看我一臉怒火滔天的樣子,這個漢子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妙,所以結結巴巴地問着我。
「你知道這是誰麼?」我指着和我一網之隔的我爸。
漢子回過頭去,說:「老,老王啊,怎麼了?」
「這是我爸!」
我怒吼一聲,狠狠一腳踢向這個漢子,他的身子咣一聲撞在後面的鐵絲網上,接着便面色痛苦地跪倒在地。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知道我敢當着管教的面這麼踢他,來頭必定相當不小,所以口中求着饒:「我錯了,我錯了……」
而操場裏的人們,也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地往這邊看着,個個眼神里充滿了驚恐。我還要再打,旁邊的管教攔住了我,輕聲說道:「換個地方再打吧……」
我一想也是,在這地方畢竟太張揚了,便拖着這個傢伙的領子,將他帶到了一邊無人的地方,而他也不敢有絲毫反抗。接着,我再次朝着這個漢子狠狠一腳踢了過去。我的腳很重,如同一柄鐵錘,狠狠踢在他肚子上,他「哇」的一聲大叫,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而我並不停手,繼續拳打腳踢地往這傢伙身上招呼着,管教站在一邊看着,但是並不敢說什麼。這個地方,距離操場只有一牆之隔,那邊的人們雖然看不到,但是可以聽到,所以那邊一片寂靜。
一番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過後,這漢子已經完全站不起來了,甚至還吐了兩口血出來。完事之後,我將將他拖回遠處,站直了身體,目光冷冷地看向操場,盯着裏面所有的人,高聲說道:「都給老子看清楚了,王觀雨是我父親,以後誰敢對他再有半點不敬,這就是下場!」
我的聲音鏗鏘有力,迴蕩在整片操場的上空,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地聽着,沒人敢有半句怨言……其實這些傢伙裏面,必然有藏龍臥虎的存在,但是現在管教在我身邊,又沒人能摸透我的身份,有哪個會敢和我叫板?所以現場一片寂靜。
而整個過程中,我爸始終沉默不語。
接着,我又回頭對管教說:「將我爸帶到會客室里!」
五分鐘後,我在監區的私人會客室里,見到了我爸。不是那種需要隔着玻璃拿着話筒才能通話的會客室,而是獄方領導面客時才會用到的會客室,有沙發,有茶水。
我爸穿着囚服,但是沒戴手銬和腳鐐,一臉平靜地坐在了我的面前。看到我爸,我的眼睛又紅了,當初就是因為我,我爸才有了這場牢獄之災。我雙腿一彎,就跪到了我爸面前,流着眼淚叫了一聲:「爸!」
這個頭,我早就想給我爸磕了,直到今天才有這個機會。
我爸嘆了口氣,伸手將我扶起,說:「孩子,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一年多沒見我爸,現在他見我第一面,不是問我之前過得怎麼樣,也不是問我為什麼連管教都聽我話,而是開口就問我出什麼事了!
顯然我爸心裏明白,只有我出了事,我媽才會讓我過來找他。
就這一句話,我就斷定我爸肯定不像他表面這麼窩囊。所以,我也不再廢話,直接抓着我爸的手,說道:「不是我,是我舅舅!」
我爸皺起眉頭:「小閻王,他怎麼了?」
「他被李皇帝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