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點頭,江雨繼續說:「我給崔明明說,昨晚喝了酒就回來睡了,你才出去溜達了呢。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可是崔明明說,我都看見你出去了,下那麼大雨,我還以為你出門在外交了桃花運,要學崔鶯鶯夜會張生呢。」
「我當時就有些發愣,崔明明說我真的就像是在悄悄的要去約會一樣,她說她昨晚本來也是喝多了酒有些睡不着,就出來透氣的,可是看到我冒着雨出去也不打傘,想着是有人在外面等我,還很急,於是叫了一聲說我發什麼瘋啊,不怕感冒了,可是我沒答應她,她想着我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於是也沒有再叫我。她還說,要我老實交待,到底和誰好了。」
江雨說着猛地喝了一大口酒:「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我當然否認了,但是我心裏一直在想怎麼回事。後來吃完飯大家整理東西,崔明明到了我這個房間,見到我還是濕乎乎的裙子笑我還保密嘴硬,證據還在呢。我就說我真的沒出去,誰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平安問:「那,崔明明是不是說,你有夢遊症?」
江雨說是:「她當時也有些發愣,說我要不是有了夢遊症?要不,就是她自己的眼睛有了毛病。」
「我知道,崔明明的視力不會有問題的,關鍵是我是不是真的有夢遊症,也沒法讓人來看着我,這怎麼證明?再說,我真的沒法解釋自己的衣服怎麼是濕了的。」
「你是說,你們出去旅遊的時候,在那裏是獨自一個人住一個房間的?」
江雨點頭,平安又問:「會不會,崔明明或者別的人能進到你的房間裏?」
江雨想了想說:「不可能吧?我睡覺的時候,房門是鎖着的,再說,房間裏有洗手間,沒可能也沒理由我晚上要出去啊?」
「那窗戶呢?能開不能?」
「就是窗戶開着,誰能半夜從三樓進來就只為了將我的衣服給弄濕?」
平安也皺了眉。江雨的模樣在燈光下非常的俏麗,因為穿的比較隨意,貼身柔軟的睡衣將她顯得也有些——妖嬈,對,就是妖嬈,她的身材是纖瘦的,可是胸卻很飽滿,腿也修長,看起來很賞心悅目——那是誰溜進了她的房間只將她的衣服搞濕?
難道江雨就是夢遊?不然,就是自己來江雨這裏的時間短,還沒有抓住她夢遊的樣子。
江雨又喝了一口酒說:「這事在我們研究所當笑話一樣的傳開了,我剛開始雖然想過,有些不得其解,但也沒當回事,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我心裏就有些猶疑起來。」
平安本不想在江雨敘述的時候插話,但是覺得自己似乎必須說點什麼,這樣就能讓江雨意識到自己是在用心傾聽的:「發生了什麼事呢?」
江雨又喝了一口酒,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而後再為自己斟滿了,說:「其實不是一件,是一件件很多件,只是這一件讓我印象深刻。」
「那天一上班,我們所的張所長問我,前兩天交給我的一份材料是不是已經呈交了,我對此一點印象也沒有。因為什麼吧,咱們學校的中西文化研究所聽起來名頭很響,其實只不過是個閒置機構。所里原來有個刊物的,但是停辦了,剩下來的幾乎都是一批閒散人員。」
「而在咱們學校,有點專業技術的人員不坐班,沒有事做,結構鬆散,每天就是逛商場,炒股,扯閒話,反正就是那種……」
「辦公室症候群?」
「對,你說的是,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看着表面都好,其實背地裏誰也不服誰,誰跟誰之間都藏着幾個心眼,至於值班時晚來早走,更是常事,張所長和另一位楊副所長對此,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平安說:「我相信江老師是所裏面比較優秀的,也是很負責任的。」
江雨笑了一下:「何以見得?」
「首先你有期刊約稿,你還出了書,這就是才華和能力,還有,你——我直說了,你才三十來歲,當然你不說,我絕不會信你三十多了,頂多看起來二十六七,而且你是博士又是教授的,這讓很多人都望其項背難以企及了,再有,你很漂亮,還有氣質,如果不遭人嫉恨,我覺的那是不可能的。」
江雨知道平安說的是實話,這實話聽起來此刻格外的讓自己暖心,可是她卻嘆了口氣:「我其實想離開這裏,我的導師已經說了幾次讓我去首都了,但是這個時候,也不好走,尤其是我被人都認為患有『病症』的時候。」
「經過那個雨夜之後,別人沒說我有夢遊症,但笑我健忘也是有的,對於張所長問我的材料的事情,我真是一點的印象都沒有,我反問他是交給我了?他說這還能開玩笑,他說他是親手將文件給我了,還笑我可不能睜着眼說瞎話。」
「我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真的想不起來,就問他,是不是他記錯了,他回答我說,要真想不起來就算了。」
江雨又喝了一杯酒,情緒有些激動的說:「可是我受不了他那種看我的眼神。平安,我不想標榜自己,大家都可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但我起碼在所里一天,對工作還是很負責任的,對於我的領導,張所長交給的材料怎麼可能放在一邊給忘了?你也知道,我每晚都熬夜,那是我對自己定有任務,人都是有惰性的,我規定自己每天要寫多少字,寫不完,我就不休息。我這樣對自己苛求,怎麼能將所長給的材料忘記了?」
江雨說着站了起來,到臥室拿出了一個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條例清楚的寫着哪一天,做了哪件事,記得很明白。
「你瞧,我這上面都沒記他所說的事情,難道我連記錄都給遺忘了?」
「我想了想,又查了一下自己的日誌,然後去找了張所長,我問他,怎麼我對你講的事情一點概念一點記憶都沒有?難道是我健忘了,可是我這裏沒記錄啊,還是說那天你跟我說交材料的時候,我正在夢遊?難道我的夢遊已經不僅限於夜晚,即便在白天也發生了?」
「難道我在夢遊中來到辦公室,夢遊着和張所長你說了那麼多的話,而後你將材料交給了我,我還向你保證沒問題?」
「那就是說我當時並不知道我和你交談的時候是在夢遊,你也沒意識到你正和一個夢遊者打交道?我們就像兩個正常人一樣將話說完了,直到今天,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江雨說完沉默着,拿着酒杯看着一側,好大一會才說:「張所長聽了我的問詢,說他沒這個意思,可是,他的眼睛裏和臉上流露出的表情,卻就是那個意思。」
平安明白了,江雨在和張所長那件事之後,下定決心讓自己住到了她家。因為自己就是一個置身事外的人,不是研究所的成員,不是江雨的同事,對此沒有任何的利害關係,而且一開始對江雨這個人也是一無所知的,因此就會有客觀性。
平安翻看着江雨的日誌,問:「張所長這個人……」
江雨肯定的說:「張所長這個人是很正直的,你雖然還小,但也是成年人了,對於世俗的事情也應該知道,他為人比較清廉,樸素,也正是因為這種品行,他才一直是研究所的所長,不然,早就升上去了。」
「那就是說,張所長是不可能撒謊了,再說,他也沒有欺騙你的理由?」
「對。他沒有理由騙我,於是,我又問他知不知道那篇文件他給我之後,我放在哪裏了?」
「他的回答是否定的,他說,文件交給你之後,我怎麼可能還追着你去看你怎麼處理了?」
江雨說着閉上眼,長吁一口氣:「事情就出奇在這裏,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翻箱倒櫃的找,竟然在文件櫃裏將張所長所說的那個文件給找了出來——那個文件,就在我那裏安安靜靜的放着。」
平安「啊」了一聲,江雨捂着自己的額頭說:「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你說,我現在是夢遊還是清醒着的?」
「……還有嗎?」
江雨輕笑了一下,非常的無奈:「還有,今天又發生了一件類似與我和張所長那樣的事情……算了,不說了……」
「你去醫院檢查過嗎?醫生怎麼說的?」
「去了,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無一例外的都說,夢遊是一種睡眠障礙,是人在睡眠中的無意識活動。」「醫生說,在正常情況下,人們睡眠時,大腦皮層處於抑制狀態,但是這種抑制不夠深厚和廣泛時,就會有個別腦細胞群仍處於覺醒狀態,醫學上叫做孤立興奮點。這個孤立興奮點如果在語言中樞,人便不斷地說夢話:如果在大腦皮層運動區,就會發生夢遊。」
「用醫生的話說,導致夢遊的這種現象的原因,主要有白天過度興奮或疲勞,心情極端鬱悶和壓抑,長期處於恐懼與驚嚇之中等等。」
江雨無聲的笑了一下,平安覺得她這聲笑有無奈,還有落寞,說:「於是,我見到你那幾次,都是去醫院看了醫生,開了藥的?」
「是啊,除了那些藥,醫生還要我放鬆心情,要開朗,要樂觀,我覺得他們……」
「他們說的都是廢話。」平安搶了江雨的詞,他想起俞薇那時候在醫院遭遇的,知道那些醫生在面對束手無策的或者是不治之症的時候,就經常會用一些寬心的毫無營養的廢話來打發病人。
「我這一段,精神的確有些緊張,我有些焦灼。有些不安,前幾天你沒來的時候,我整夜整夜地失眠、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明明很累很累,可是就是沒法安眠,白天頭昏腦脹,我甚至覺得自己的精神都有了問題……」
江雨說着流了眼淚,她伸手放酒杯,要拿茶几上的紙巾,但是酒杯沒放好,酒灑了,平安急忙起來用了抹布將茶几抹乾淨,將紙巾遞給了江雨,江雨眼睛紅紅的,無聲哽咽着:「人要是沒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那該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還是沒有做那件事,因為那都是『睡眠中的無意識活動』,那是無法操控的,是沒意識的,就像有另一個自己存在着……這太可怕了……」
平安坐在了江雨的身邊,再次給江雨遞上了紙巾,江雨說道:「……如果有一晚,我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開了門,走了出去,到了大街上,被汽車撞了,或者從天橋上跳下去,我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因為我都是在夢中啊……或者我在夢遊的時候開了窗從這裏蹦出去,你哪天早上來跑步,會不會發現我在下面頭破血流一瘸一拐的?……」
江雨終於哭出了聲音,平安握住了她的手,她使勁的抓着平安,梨花帶雨的,真是我見猶憐。
好大一會,江雨看着平安說:「我想過的,我想過離開這裏,去父母家,可是我要是那樣,不是讓父母更擔心了嗎?這是病,還是說不清楚的病,怎麼治療,怎麼看護?我要是換了別的地方,換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