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返校後知道了江雨所做的這一切。
他明白了,為什麼江雨要讓自己五一回家,為什麼會讓自己搬離她的家,為什麼會有前面的那一場旅行。
江雨在審訊中,堅持自己五一那天開完了會,就回家睡覺了,她否認自己從會場回來後再出過門、更別說去過餐廳,特別是怎麼可能持刀殺人。
江雨是漂亮的,而且是女教授,身上的頭銜眾多,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大學教師,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去殺一個女同事,而且在殺了人之後也不逃跑,更不隱匿兇器,反而堂而皇之的在家裏睡大覺!
這不科學!也不正常!
更不符合常理!
隨着警方進一步的調查,一些隱秘的情況湧現了出來:江雨有夢遊症,有非常嚴重的夢遊症,這一點不光是江雨曾經就診過的醫生,甚至身邊的每一個同事都能說的清楚,這些同事們這會將江雨此前的種種匪夷所思的行徑給竹筒倒豆子一樣的傾泄了出來,而劉文濤更是能證明,犯罪嫌疑人江雨曾經在去年冬天犯病跳天橋自殺,結果未遂。
什麼樣的人能做出這樣瘋狂的事情?
夢遊症沒法解釋,神經病人的世界更沒法解釋。
幾個月後,中級人民法院對這起殺人案做出了判決:儘管江雨殺害了崔明明,但是根據我國現行刑法:「精神病人在不能辯認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造成危害結果的,不負刑事責任;但是應當責令他的家屬或者監護人嚴加看管和醫療」之規定,法院判決江雨免於刑事處罰,交由所在單位當庭領走,並責令單位承擔對她的全部治療費用。
這樣,江雨就到了本省著名的,也就是俞薇當時所治療過的那個精神病院進行治療。
當平安去醫院探望江雨的時候,江雨竟然比以前胖了一些,兩人的視線相交,彼此眼中那種只可意會又不可言傳的訊號已經來回的傳遞了若干遍了。
四周沒人的時候,江雨輕輕的說:「你知道,你當時不說那些,我也會做的。」
是的,平安知道,自己不說俞薇的事情,江雨也會實施她自己的計劃。
任何一個人,怎麼可能讓另一個人一直呆在陰影處伺機對自己發動致命的襲擊,而且,那樣的襲擊已經有了一次。
平安看着江雨的臉,又瞧着身材,說:「你好像胖了?」
江雨聽了笑,笑的十分燦爛:「我吃得好,睡得好,也不寫書,也不寫稿,更不熬夜,還能安心的做以前沒有時間做的事情,怎麼能不胖?」
到了平安大四這年冬天的時候,江雨被醫院診斷已經完全康復,於是結束治療,讓她出院了。
而後,江雨在過完春節後去了首都她的導師那裏,在那裏,她將開始自己的新的工作和生活。
而這個省、這個城市,除了平安之外,江雨說她完全的沒有什麼牽絆的了。
但是平安卻還有一件事要替江雨去做。
崔明明死了幾個月,已經火化成灰,她的前夫,暨本校副教授胡漢雲娶了一個本校剛畢業留校年輕貌美的女子。
新婚燕爾的胡漢雲覺得生活無比的愜意,這天他早上開門去運動,腳下踩了一個東西,撿起來一看,是一把燦新的裁紙刀。
這把裁紙刀的顏色和式樣,同當時江雨殺死崔明明的一模一樣。
胡漢雲當時腦中就像有個雞蛋殼打破似的「噌」的一聲,立即一身冷汗,也不跑步了,重新的折回了屋內,新婚的妻子嬌聲的問他忘了什麼,怎麼又回來了,胡漢雲說我還是陪你吧,說着話將裁紙刀扔進了垃圾桶。
崔明明是死了,但是崔明明對江雨所做的事情,胡漢雲未必是不知情的,平安給胡漢雲家門口放的裁紙刀傳遞着這樣一個訊息:夢遊症患者能殺崔明明,也就能殺你!
你要是不老實,能死一個人,就可以再死一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轉眼就到了畢業季。
這是一個充滿了希望的季節,也是一個讓人傷感的季節,不等劉可欣開口,平安就將她約了出來。
那棵樹依舊是那棵樹,人,還是那兩個人,平安面對着劉可欣,內心有着愧疚和悵然。
大學的愛情是美好的,可是她將愛情給了自己這個浪蕩不羈心有旁騖的人。
無論如何,逝去的光陰,再也不會回來了。
「別說抱歉,」劉可欣搶在平安之前開了口:「你就是我青春的希望,你就是我愛情的憧憬,畢竟,青春一去不復返了,愛情,給予了你,我也收不回來了。」
平安沉默了好大一會,說:「咱們走走吧。」
兩人一直默默的到了北門的那片湖旁,垂柳在水面輕輕的滑動着,平安看着湖面說:「其實,我一直挺害怕你的。」
「害怕?為什麼?」
劉可欣很不理解,平安笑又沒笑出來,心情十分沉重:「因為不善於表達,小的時候我們總是欺負自己喜愛的人,而長大了,我們總是害怕自己喜愛的人。我怕你對我太好,我怕我會愛上你,因為我不配,我這人複雜又壞,就像是有那麼的一種鳥一樣,一直的想要去飛,去尋找自己都不知道的未知,可要是讓我老老實實的守着你我知道我壓根就做不到,即便有一段時間做到了,遲早我會變的,那樣只會讓你難過,會讓你難受,我也不舒坦,那我不是更混蛋。」
「可是,我願意啊。」
平安搖頭:「你太好了,以前我不了解,其實真是我不配。有時候我想,我以後找媳婦,應該找一個醜八怪,而你太漂亮了,你又聰明,你這樣的女人應該被男人慣着、哄着,你應該過的很好,而我,你要是嫁給我,肯定天天生氣,我就是一個壞蛋,你要是天天跟我受累,得少活多少年啊」
「那你說你怕自己會愛上我,是真的嗎?」
「真的,和尚見了你都會有這個念頭的。」
劉可欣又笑了,伸手摺了一根柳枝輕輕擺着,看看平安,說:「你肯定會記着我的!你這輩子在最後的那個日子,想起的肯定是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劉可欣伸開雙臂將平安緊緊的抱住了,平安任憑她抱着。
好久好久,劉可欣說:「因為大學只有一次,因為青春只有一次,因為這輩子有一個傻瓜一直近在咫尺的愛了你四年啊。」
平安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自己的確就是個混蛋。
「你那個訂婚的未婚妻,怎麼樣了?」
一會劉可欣和平安坐在湖邊,她靠在平安的身上問:「她的病,好點了嗎?」
平安撿起了一顆石頭,使勁的扔到了很遠的水裏,說:「哪啊,她病的越發重了,病的不輕。」
「啊!」
米蘭的確現在讓平安有些頭疼,曾經有一段,米蘭已經從平安的生活里消失了,可是最近這一段,她又出現了,她直言不諱的給平安說,自己要嫁給他,等平安斬釘截鐵的說了不可能之後,米蘭就以平安的媳婦面目出現,去了平安的家裏,給平安的父母說平安和自己的關係在高中那會就確定了。
這種確定指的是什麼,已經毋庸置疑。
平安已經長大成人,對於兒子,其實平秋明和劉紅艷也知道自己就沒怎麼管過,但是在婚姻大事上不管也不行,平秋明就不止一次的告訴平安要認真的對待生活,要認真的對待自己今後的人生。
平安給父親母親的回答是,自己以前糊塗着,現在正是因為清醒了,才堅決不會要米蘭的。
如果因為要娶米蘭是因為在高中那會兩人就「睡」了的話,那自己到現在還和別的女人也睡過,那對別的女人豈不是就是一種不公平,那自己寧願選擇別的女人,也不會選擇米蘭。
平安對米蘭說你尋找愛情的方式是通過和男人睡覺,而我睡得女人可能有些少了,所以還沒有找到真正的愛情,所以我還要繼續的睡下去,因此勸米蘭也去睡,看誰先睡到自己想要的另一半。
米蘭在社會上遊蕩了幾年,忽然的就知道了平安的好和他將來大學畢業就有工作的優越性了,也就是活的明白了,她對平安忽而軟忽而硬、忽而悲戚萬狀、忽而強悍野蠻,於是導致了平安徹底的對她沒有感覺,有時候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夢遊」一下才能將這個女人給擺脫了。
時間就這麼匆匆的過去了,夕陽漸漸的落在了山的那邊,劉可欣靠在平安的肩膀上說:「平安,咱兩來一個約定吧?」
「什麼約定?」
劉可欣坐直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大學這幾年,未來你肯定有很多事要去做,有很多事要去解決,不如,我們來個約定,五年以後,你要是沒有找到你愛的那個人,就娶了我好不好?」
「五年啊你肯定就忘了我了」看着劉可欣要生氣辯解,平安急忙說:「我可忘不了你,因為你是雷鋒同志啊!」
劉可欣伸手在平安身上輕拍了一下,一臉的嗔怒,平安笑了一下:「好,五年。我估計,你等不到,因為那個時候你會想平安是個什麼玩意,還因為那時候愛你的追你的人,會從咱們學校門口一直的就排到了你家的門口。」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玩意』,再多的人也是別人,別人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如果真有那麼多人,那我就從這些人身上踩着過來嫁你。」
「喲嘿,雷鋒同志什麼時候學會了輕功水上漂啊。」
「什麼是水上漂?那是踩頭功!」
「是!雷」
「你再雷一下!」
平安急忙投降:「不說了,我不說了。」
劉可欣看着平安,好大一會才說:「你能吻我一下嗎?」
平安看着劉可欣,將她緊緊的抱住了,劉可欣身體不停的在顫慄。好大一會平安才說:「我認識你,太晚了,我不配」
劉可欣伏在平安的肩膀上說:「我認識你的每一天,都是嶄新的一天。哪有配不配?別老說不配。我說配,就配,你就是大壞蛋,也配。」
平安輕輕的在劉可欣唇上觸碰了一下,可是剛剛挨住,劉可欣就像章魚吸盤一樣使勁的對平安吻着,像是要將平安的嘴巴舌頭都要給咬爛咬掉
兩人這個吻吻了很久很久,然後又坐了一會,直到月上柳梢頭,才一起回到校園裏,平安看着劉可欣進了女生宿舍,才準備轉身離開。
這時劉可欣的宿舍忽然傳出了女生們齊心合力的喊叫:「平安,我愛你!」
平安愣了一下,看着上面,劉可欣被人從屋裏又推了出來,站在欄杆那裏對着他笑着
這時遠處不知是誰在輕吟彈唱着羅大佑的那首愛的箴言:
我將真心付給了你
將悲傷留給我自己
我將青春付給了你
將歲月留給我自己
我將生命付給了你
將孤獨留給我自己
我將春天付給了你
將冬天留給我自己
愛是沒有人能了解的東西
愛是永恆的旋律
愛是歡樂淚珠飄落的過程
愛曾經是我也是你
我將春天付給了你
將冬天留給我自己
我將你的背影留給我自己
卻將自己給了你
平安忽然的覺得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