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府。
喬藴曦有氣無力地趴在書案上,上面是今兒才送來的賬本,金柏金已經看過了,送到她這裏是報備的,等着月底的時候兩人分紅。
總覺得哪裏不對?
喬藴曦抬頭看了一眼,打開的窗戶下隱隱能看到黃芪的頭頂。
走近一瞧,黃芪果然蹲在窗戶下,賊眉鼠眼地和枸杞竊竊私語。
「有什麼開心的事,說來開心一下。」
「小、小姐!」
頭頂突然傳來的聲音,黃芪嚇得跳了起來。
枸杞也畏畏縮縮地站在一邊。
「嗯哼?」喬藴曦挑眉。
黃芪眼珠子轉了又轉,「回小姐,姑奶奶回來了。」
喬琳梓?
「她回來做什麼?」
「回小姐,奴婢不知,姑奶奶一早就哭天喊地地回來了,還有喬嬤嬤連同身邊的幾個丫鬟,精神看上去都不大好。奴婢悄悄到中院外轉了一圈,可是老夫人讓人守着,奴婢什麼都打探不出來。」
這才是最讓她鬱悶的地方。
喬藴曦摩挲着下顎,眼底狡黠的目光一過,「走,我們到中院去。」
帶着黃芪和枸杞,喬藴曦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中院,沒想到四房一家人也在,喬琳梓坐在喬老夫人身邊,正默默地擦着眼淚,喬老夫人的臉色比前幾日更加陰鬱,甚至還帶上了一絲險惡。
喲呵,這就恨上了?
喬藴曦中規中矩地給喬老夫人問安,又給喬四爺和薛桃問好後,挨着喬錦雯坐下。
「喬喬,怎麼捨得到我這個糟老太婆這裏來了?」
捨不得對女兒發火,喬老夫人的怒火都衝着喬藴曦來了。
「孫女聽說姑姑來了,特意來看看,也是想問問姑父的事,可有眉目了?」
屋內眾人立即變了臉色,喬藴曦圓滿了,嘴角的笑容更加真誠。
「喬喬有心了,」喬琳梓說話的聲音還帶着重重的鼻音,想來哭的時間不短,「你姑父那邊,還在想辦法,不過……」
「不過什麼?」喬藴曦關切地問道。
繡帕下,喬琳梓陰鷙地緊眼。
果然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
她都說得那麼隱晦了,識相的,就該就此打住,她倒好,還要咄咄逼人!
喬藴曦的眼神太熱切,熱切到喬琳梓根本就不好拒絕!
「喬喬,」喬四爺端着架子開口了,「這些事,我和你祖母自有分寸,你關心你姑姑是好的,只不過,這些事你也幫不上忙。」
喬藴曦點頭,「雖然我人小力薄,可姑姑要是有什麼事,還是可以和我說一聲,人多力量大,總會有法子的。」
喬琳梓哽咽地點頭。
見喬藴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喬老夫人冷了臉,卻也不好攆她走。
「官府那邊怎麼說?」喬四爺繼續着先前的話題。
喬琳梓明顯僵硬了一下,「官府今兒去查了,還沒有眉目。今年流年不利,才開年就接二連三地遇到糟心的事,銳承那邊,官府本來都要結案了,庫房那邊突然出了這個事,官府才暫時按下了銳承的事,想查查兩件事有沒有聯繫。今兒我來,也是想請娘和大哥幫忙查查,看能不能查到點什麼。」
「不用你說,我也會讓人去查的,」喬四爺嚴肅地說道,「你別想那麼多,專心在家照顧好兩個哥兒,現在他們就是你的依仗,若是銳承那邊沒希望了,兩個哥兒就得立起來,李家將來還靠他們。」
喬琳梓抽噎地點頭。
「你婆母那邊,也要好生伺候着,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她是最受打擊的,你多用點心。」
「放心吧,娘,女兒都省得。」
沉悶了一會,喬琳梓也沒什麼要說的了,帶着婆子和丫鬟離開。
為了喬琳梓的事,喬四爺可謂是煞費苦心,花了大筆銀子,抽調了很多人去查李家庫房起火的事。
這場大火來的蹊蹺,燒的徹底,李家的存貨可以說是全部燒毀了,這也使得很多預定了藥材的醫館無法如期拿貨,最為麻煩的是,李家下面還有很多小貨商,都是從李家拿貨,很多都是付了定金的,現在貨拿不出來,不僅生意做不成,還要賠雙倍定金。
喬琳梓焦頭爛額,和賬房清算着李家的資產,李老夫人臥病在床,李珏和李睿也都回到家裏幫着喬琳梓操持這堆爛攤子。而李銳承那裏,因為這場大火的關係,暫時沒有最後審判,只不過,李家再也拿不出多餘的銀子打點,他在牢裏的日子很不好過。
這日,喬四爺從外面回來後,直奔中院,不知和喬老夫人說了什麼,喬老夫人勃然大怒,摔壞了最喜歡的青花瓷花**。
片刻後,龔嬤嬤急匆匆地出了府,不過小半個時辰,喬琳梓就被帶回來了。
「說,你到底做了什麼?」喬琳梓一進門,喬老夫人手裏的茶盞就扔出去了,正好落在她的腳邊,褐色的茶漬濺在白色的裙角上,分外明顯。
「娘?」喬琳梓狐疑地看過去。
「琳梓,實話實說。」喬四爺疲憊地開口。
喬琳梓不語,還在做最後的頑抗。
喬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指着喬琳梓,「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可以讓你死多少次!」
「娘,我、我只是……」
「是我太慣着你,你才這麼有恃無恐,你有沒有想過,官府的人查出來,你會怎樣?」
「娘,我不過是為自己找個活路!」喬琳梓理直氣壯地說道,「銳承的事,我們心裏都清楚,怕是無力回天了,他一走,我帶着兩個孩子,孤兒寡母的,我……」
「混賬!」喬老夫人氣急,「孤兒寡母?孤兒寡母又怎樣,你是李夫人,是我喬家的女兒,就是李家剩下的那些,也足夠你頤養天年,你有什麼好操心的?」
「娘,我……「
「說,外面的男人是誰!」太了解自己的女兒,喬老夫人不用猜也能想到喬琳梓的目的。
喬琳梓裝死,不說話。
喬四爺眉間的疲憊藏也藏不住,「既然我能查到,別人也能查到,你最好老老實實地都說了,我們想好對策,被別人佔了先機,就不是浸豬籠那麼簡單了。」
喬琳梓後怕地打了個哆嗦。
「還是不說?」喬老夫人狠命地跺着手裏的拐杖,恨不得扇喬琳梓兩巴掌。
「是四郎,我原本的打算是和銳承和離,可要和離,就得給一個李家能接受的理由,而且,就算我和銳承和離了,珏哥兒和睿哥兒也不一定能和我走,所以……」
「所以你就設計陷害了李銳承?」喬四爺冷冷地問道。
話出口,喬琳梓也有了底氣,賭氣的口吻,繼續說道:「我原本想,銳承不在了,我就是寡婦,守幾年,一樣可以再嫁,可我婆母的性子,娘,大哥,你們也知道,再加上兩個哥兒那麼有出息,我就是改嫁了,也不能帶他們走,既然這樣……」
「你就燒了庫房,讓李家破敗?」
這個時候,喬老夫人想到的不是自家女兒的扭曲,而是擔心事情的尾巴沒收拾乾淨,女兒會被查出來。
「沒有,庫房裏的東西我都轉移了,」喬琳梓陰狠地說道,「李家要賠的銀子我都算出來了,除去賠償的部分,還會剩下一些,我都留給婆母。」
「然後,你就帶着兩個兒子離開李家?」喬四爺幽幽地看向喬琳梓。
喬琳梓最怕這個哥哥,喬四爺看着不管事,可論心思的狠辣程度,她自愧不如。
「幼稚!」喬四爺嘲諷地說道,「李銳承死了,李家出了事,李老夫人躺在床上,你就能離開李家了?還是說,過一兩個月,李老夫人就死在了病床上?」
見喬琳梓不語,喬四爺知道自己說中了。
現在,喬老夫人和喬四爺都知道了喬琳梓的打算。
因為在外面有了男人,所以想離開李銳承,最直接、最省事的辦法就是除掉他,所以那個致命的「仙人跳」就是喬琳梓和她外面的男人設計的。
然後,轉走了李家的藥材,燒了庫房,李家因為要賠償大筆的銀子,李老夫人病情加重,用不了多久就會死在病床上,喬琳梓便可以帶着兩個兒子再嫁。
雖然麻煩了些,可喬琳梓的名聲保住了,雖然李家破落了,可庫房裏的那些藥材價值連城,再加上李家之前的那些生意夥伴,日後靠着這批庫存,喬琳梓可以賺第一桶金,無本的買賣。
這才是喬琳梓的最終目的。
雖然複雜了點,可一環扣一環,充當着苦主的角色,很讓人同情。
「你做這些前,為什麼不和我們商量?」喬四爺冷冰冰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但凡有一步走錯了,你將會面臨什麼?」
「不會的,我和四郎都考慮好了。」
「考慮好了,那我又是怎麼知道的?」喬四爺譏諷地反問。
喬琳梓心裏一驚,面上仍舊裝作無驚無險的模樣。
「燒庫房的人,被我查到了,你認為,官府那邊會查不到?」
「大哥,那我該怎麼辦?」喬琳梓出奇的冷靜。
這是她最大優點。
出了問題,與其又哭又鬧,擔心害怕,不如冷靜地想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