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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兒
樓嬌被人送到了響屐坊裏頭,響屐坊里這些日子跑了不少人,餘下的人看着被抓回來的人都定了罪,人心惶惶,哪裏會去注意平白被抓來的樓嬌?
樓嬌被當做逃跑的伶人關在響屐坊里,一日三餐都被人看管着,任憑他口舌費盡,都沒人去替他論證。
而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橫生了枝節出來——因祖訓傳承,還沒有登基的皇帝對自己的同胞兄弟痛下下手的先例,也許有過,但表面功夫卻做得很好。
東嵐身邊一眾前朝老臣以死相逼,要護東祁周全,東嵐同他們周旋了許久,只想那頭的雲清音早日撬開東祁的牙關,給他落實下罪名,早日處置掉。沒想到還沒等雲清音尋到好的託詞,那邊一眾老臣就逼上了金鑾。
這些老臣多是前朝的託孤重臣,東嵐如今羽翼未豐,若是在這個時候駁回這一干老臣的顏面,叫這些老臣真的橫死在金鑾殿前,他名聲必定會受損,以後就算他平定四野,這也將會是他抹不去的污點。
東嵐權衡再三,還是將東祁放出來了。安了一個虛銜,賜了所府邸,又撥過去了些姬妾奴僕。
東祁是造過反的,那些內務府的拿到東嵐的聖旨,也不敢挑那些有身份有樣貌的良家子,就從各個宮裏挑了些身份低微的奴才宮婢送了過去。
但這宮裏的婢子,私通侍衛的不在少數,這些暗地裏的東西,上頭不過問,下頭也心照不宣。而這些人挑過去是要送給東祁的,東祁現在雖然沒什麼地位,但好歹掛着一個王爺的虛銜,怠慢不得。若是找了身體不乾淨的送過去,等那東祁追究起來,只怕也要問罪到內務府來。
所以內務府里挑人,千般萬般的小心。
聖旨上說了賜多少多少奴僕,也寫了要撥多少個伶人過去。往日宮裏的伶人都是從響屐坊里挑的,此次也是,只是實在是沒有挑的了,響屐坊里的人,逃的逃散的散,內務府隨手揪了幾個人出來,看模樣還算周正,就湊合着給東祁送過去了。
樓嬌就是這一批送過去的人里的。
樓嬌就跟那柔弱的伶人一樣,被人換了身衣服,一併塞到馬車裏,就送去東祁的府邸了。
東祁的事還是雲清音處理。東嵐大赦東祁的時候,雲清音還親自將東祁送到御賜的府邸里。
東祁在雲清音手上過的並不好,雲清音工於心計,對那東祁幾番折辱,東祁卻不能奈他何。今日雲清音將東祁親自送過來,站在府邸門口同東祁寒暄。
東祁心裡冷笑不止,昨夜被蘸了鹽水的長鞭抽開的傷口還隱隱作痛。
今日這雲清音就站在他面前言笑晏晏,實在是虛偽狡詐至極。
宮裏分發的賞賜之物一件一件的搬進府里來,雲清音跟東祁說,「五皇子與皇上實在是兄弟情深,做了謀反的事,還得諸多賞賜。」
東祁哪裏不知道東嵐是顧慮着什麼才將他放出來的,「雲先生看起來羨慕的很。」
雲清音輕輕笑了起來。
他本來生的極是尋常,今日一襲繡竹青衣,穿出了挺拔清俊的姿態來。
&大人,東西都送過來了。」負責將東西送來的官員跑到雲清音身邊,雙手將御賜物件的清單雙手遞給雲清音,「您過目。」
雲清音接在手裏,翻看了幾眼就遞給了東祁,「五皇子——哦,現在應該叫宣王了。」他這一句話正刺在東祁的心窩子上,宣王只不過一個有名無實的虛銜,但云清音偏偏要當真東祁的面提及,「宣王,這些都是御賜之物,送到府上來,您可要好好清點清點。」
雲清音袖中的手攏成拳,但他還是頷首向雲清音示意,「有勞雲先生了。」
雲清音將東西送來,等東西都搬進來了,他也就要告辭了。臨出門的時候,他撞上了一頂大紅的轎子,從偏門抬了進去,看到他盯着那大紅的轎子,他身邊的太監替他解惑,「雲大人,這是皇上送給宣王的姬妾。」
&雲清音應了一聲,收回目光來。
樓嬌就在那轎子裏,他同十幾個男女伶人關在一起,又是哭哭啼啼的聲音,叫他煩厭的很。
那邊東祁將雲清音送走了,吩咐人將王府的正門關上。
他身邊無一可信的親信,那些送來的姬妾里說不定也是東嵐派來的眼線。但他如今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東嵐送來的東西,他無一不要用感恩戴德的姿態接下來。
那些綢緞布帛什麼的,還要由東祁親自去看。東祁不看,那東嵐撥過來的太監就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說,「若是宣王不親自檢看,咱家真的不好回去復命。」
東祁哪裏聽不出話中脅迫的意味。東嵐將他放出來,自然也旁敲側擊的警告他,他這條命,還被那東嵐拿捏着。
東祁恨的咬牙,面上卻不能顯現出來,他同那太監說了幾聲,就跟着過去檢看宮裏送來的東西了。
那些『東西』里,自然包括那些姬妾奴婢。
東祁一路看過去,都是哭哭啼啼的女人。那些女人姿容俱是一般,東祁看了一眼都不願再看第二眼的。偏偏身邊那太監還督促他,「宣王爺,您可千萬不要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話里的隱意,東祁自然聽出來了。
&是有勞皇兄費心了。」東祁笑着,眼中卻只有森然凜冽的寒意。
一路看過去,偶爾有容貌清麗的女人,但無一不都是淚眼婆娑,妝容慘澹,叫東祁倒盡胃口。
就在東祁準備隨手指一個女人帶回房裏,叫『關心』他的皇兄能放下心的時候,忽然見到面前晃過去了一道纖細的影兒。
他抬頭看過去,見是幾個嬤嬤引着幾個伶人往裏面走,他方才看到的那一道影子,正是其中的一個。
東祁心裏古怪,>
那幾個嬤嬤就回過頭來,一個個伏地叩拜,「見過宣王。」
那些個伶人也轉過身跪了下來。
只有一人還站着。站着的那人自然是樓嬌。
他被從宮裏帶出來,被人推搡進轎子裏,送到這裏來,好不容易從轎子裏出來,就有一個嬤嬤抓住他的手腕將他往府裏頭拽。樓嬌掙脫不得,跟着進來,忽然見一群人跪地問宣王,心裏正詫異着,抬頭正撞上了東祁的目光。
東祁看着他,那一下就愣住了。
樓嬌只對他約莫有些印象,卻不記得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宣王,皺眉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那被喚作宣王的人就伸手遙遙一指他,「今日就是他吧。」
樓嬌還在發愣,他身邊的嬤嬤揪着他的手腕將他帶的跪下去,樓嬌還要反抗,那嬤嬤力氣大的他掙脫不得。
&宣王恩典。」
東祁看着樓嬌那細微的神情變動,就知道那是樓嬌無誤。但他面上卻不顯露分毫。
樓嬌來這裏前就洗過澡,被東祁欽點了之後,就被幾個人送到一個屋子裏去了。
屋子外有人把守,門窗皆鎖,樓嬌實在尋不出辦法,正焦躁的踱步,東祁推門而入。
樓嬌已經想起了東祁,他見到東祁進來,迎上去幾步,叫了一聲,「未明兄——」而後他改口,「宣王。」
東祁眯眼看着他。他沒想到樓嬌會被送到他的府邸來,他還是如樓嬌初見時候一般,「不必拘禮。」
樓嬌惶惶的看着他,想着總算遇到一個熟人了。他以為東祁會問他為什麼會被送到這裏來,但東祁只盯着他,半響不開口。
樓嬌只得自己說,「不知道可否求未明兄一件事情。」
東祁抬手,「但說無妨。」
&在王宮同婢子走失,被帶到那響屐坊里去,百般解釋都無人聽。」樓嬌將自己的際遇簡化的說給東祁聽,「還盼未明兄能替我辯白。」
東祁的目光幽暗的怕人,他盯着樓嬌,忽然喃喃說了兩個字,「天意。」
樓嬌沒有聽清,詢問的目光看着東祁。
東祁牽着他的衣袖,「樓兄先坐下,此事不急。」
樓嬌卻急的很,這宮裏的人都蠻不講理,他口舌費盡都沒有人聽他說一句,現在見到了東祁,只覺得心裏都鬆了一口氣。雖然他還在思量,這北昭,何時有了一個宣王?
樓嬌接過東祁倒給他的一杯水,潤了潤唇,就喝不下去了,「還是煩勞未明兄能替我同嬤嬤說,儘快送我回昌邑宮裏去才好。」
東祁『嗯』了一聲,眼卻眨也不眨的盯着樓嬌的嘴唇。
樓嬌被那目光盯得有些發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未明兄,可是我臉上有什麼不妥?」
&樓兄天姿國色——」
這詞用的,恰是樓嬌最不喜歡聽的。樓嬌急於離開,也不計較,「未明兄何時方便送我回宮?」
東祁伸手覆住樓嬌的手,「不急。」樓嬌已經覺得有了些不妥當,那邊東祁又說,「先讓我與樓兄好好親近親近。」
樓嬌心頭一跳。那邊東祁卻已經將手收回去了。
東祁同他說,「你要回宮,現在這身穿着肯定不妥。」
樓嬌身上穿的,是艷俗的紅衣,那些伶人都做這樣的打扮,那衣服衣襟反着系的,很容易鬆開。樓嬌也覺得不妥。
&樣,樓兄先去裏面換一身衣裳,我去同雲大人說一下此事。」東祁說。
樓嬌方才心頭的疑慮頓消,「如此,就謝謝未明兄了。」
東祁彎唇一笑,抬手,「快進去換吧,換好了,我就帶你回宮。」
樓嬌點頭應下,而後順着東祁指着的方向進去了。
東祁打開門,又將門合上,自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踱步走到房間裏去。
樓嬌方才聽到開門聲,以為東祁是出去了,正在屏風後換着衣裳,但是等他將衣服脫完,才發現並未有換的衣裳。
東祁這個時候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樓嬌乍一見到他,嚇了一跳,「未明兄—>
東未明的手上拿着樓嬌換下來的那一身紅衣裳,眼睛卻盯着樓嬌。
樓嬌這時候覺出古怪來已經來不及了。
&兒這模樣,可真美啊。」東未明曾經想過,若是有一日握璽為龍,要將這樓家的公子這般那般,但他起兵失敗後,在牢獄裏,以為今生再無能力擁美人入懷的時候,樓嬌又因為陰差陽錯被送到他面前來了。
這可不就是——天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