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聽得好笑,看了一眼谷秋河。
見到對方站出來之後,除了另一個滿臉冷酷的青年有些躍躍欲試,其他人都沒什麼異議的樣子,他就明白對方就是灕江四季劍館最厲害的精英學員了。
他搖了搖頭,問姜玉:「你們比劍到底有什麼章程,不會是想要我打穿所有弟子吧?」
「不是的,只要跟最強的弟子比一比就行了,其他人也就沒資格出手。」姜玉瞄了一眼姜宇。
「好,那就請姜宇姜館主出手吧,不要等我打贏了這位谷秋河師兄,又來一個舒師兄王師兄之類的,這麼多人一直打下去,午飯都錯過了。」
姜玉笑道:「也是哦!你直接把我二哥打敗,整個灕江劍館應該就找不到能出手的人了,不過,我二哥是三品巔峰武者,聽說這個月就能突破四品了。
他一般情況下都會自矜身份,不肯動手的。依我看,你還是先亮一亮本事,打得灕江劍館沒人出頭,才好挑戰館主。」
唐三採在一旁聽得有趣,臉上全是笑容。
姜弘文臉色沉肅,一言不發。
姜老太太卻是看着姜玉,再看看蕭南,臉上掛着笑容,也不知在想着些什麼,竟似沒怎麼關注比劍的事情。
只有姜宇,他站在那裏,臉色難堪,手指握緊劍鞘又鬆開,握緊又鬆開,如此兩三次,看向蕭南的眼光滿是冷意。
「狂妄至極。」谷秋河雙眉一擰,長身而起,一個劍步直接跨到蕭南身前,全身筋絡崩崩嗡鳴,骨骼如鞭炮般炸響成一串。
同一時間,他長劍出鞘,光芒耀目,一招秋意凝霜,落葉飄零出手。
只見他身前三尺之地,劍意如霜,一股寒涼之意撲面而來,無數片飄飄搖搖的枯黃葉片出現,彌天遮眼,看不清劍鋒在哪。
蕭瑟、肅殺,寒涼。
這式劍法出手死寂森森,直面此劍,能讓人感覺到心灰意冷,人生沒有太多樂趣。
「走極端了啊。」蕭南眼神無波,似乎對此劍沒有任何防備,只是靜靜看着一劍刺到胸前。
精神感應中,沒有秋天收穫的滿足,也沒有夏日炎陽的落幕,只是一味的清冷寥落。
凡是任何一種高深劍術,走到盡頭,都分陰陽兩極,有生必有死,有剛則有柔。
但對方的這招落葉劍,只是領悟到表面意蘊,沒有涉及深層。
在蕭南的眼裏,此招很好應付。
在眾人或欣喜或驚異的眼光中,他的劍鋒一跳,就在身前綻開一點繁花。
花開九朵,吐蕊含芳。
清冷孤寂的劍鋒一刺將進去,就如泥牛入海再不聞聲。
沒有兩劍交鋒的錚鳴,甚至沒有氣勁的撞擊。
谷秋河的凝霜落葉劍,象是被融化了一般,消失在春花爛漫之中。
他面色一變,就感覺神倦身疲,一股戰意無影無蹤,只覺四肢軟綿綿的無所適從,眼前光影閃動着,一點寒芒到了眼前。
還沒來得及多想,他的喉嚨處,就是一涼。
露珠滴落,滲入皮膚之中,讓他心氣全消,忍不住就打了個冷顫,呆立原地。
手中長劍咣啷一聲就跌落地上。
什麼三品煉骨,什麼以力壓人,全都沒用。
他的劍法整個被克制住了,甚至沒看明白對方的劍怎麼防禦,又是怎麼出手的。
四周眾學員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有人忍不住揉着眼睛,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
再看,還是這樣。
谷秋河師兄長劍脫手,已經被對手一招擊敗,劍鋒停在咽喉處。
劍鋒上面還還着點點露珠,象是春花含露,又象秋葉凝珠。
「這是什麼劍法?」
谷秋河雙眼發直,聲音嘶啞問道。
這一刻,他甚至不關心對方的氣血修為,只是想要弄個明白,自己引以為傲的劍法,為什麼竟會如此不堪一擊。
如此一招都沒接下來,對他信心的打擊是巨大的。
蕭南收劍,倒也沒有傷他,搖頭笑道:「你們練的是四季劍嗎?連春之章繁花謝都認不出來?
四季劍相生相剋、相輔相成的道理都不懂嗎?姜宇館主平日裏到底是怎麼教的?」
這時候自然要可勁的給姜玉姑娘撐面子,他大聲道:「我們姜玉館主說過,以春之三劍的無限生機,化出雷霆烈日來,才可掌控秋日寒涼,冬的孤寂。
沒有生哪來的死,沒有春,又談什麼秋?」
這話說得逼格十足,神秘而又高大。
在面如土色,懷疑自己的眾灕江劍館弟子心中,深深的種下一顆種子。
眾人全都看向姜玉,眼神駭然,她有這麼厲害嗎?
姜玉配合的在一旁輕捋秀髮,眼眉低垂,一派高手寂寞的高深莫測模樣,讓眾人不由得眼光火熱了幾分。
練劍的誰不想練最厲害的劍?
練了個不堪一擊的劍術,那真是無話可說了。
「不是說春夏三劍,沒有大用嗎,只是劍法基礎來着,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威力?
你騙人,你一定是耍了什麼花招。」
一個削瘦身形,眼角細長的青年搶步出來,眼神茫然,不可置信的問道。
他倒是沒有出劍攻擊,此時出來,應該是平日裏所學被人貶得一文不值,心靈受到了衝擊,不肯接受現實。
「是嗎?那你再看看這一劍。」
蕭南身周劍光一起,就化為煙雨濛濛……
花枝搖曳間,陡然一聲炸響,就如天空打了一個焦雷,讓人心靈一震。
有一股磅礴振奮之意起自心間……
還沒來得及細想,眼前一花,就見到蕭南一劍已經刺在舒師兄的喉頭。
而舒師兄拔劍在手,手臂只抬到一半,點點晶瑩霜雪凝聚劍鋒,還未徹底成型,就已融冰化水。
在他的前胸衣襟之上,一片枯萎,已是被熱意蒸騰烤得發黑了。
他伸手一拂額頭,一片捲曲乾枯的髮絲跌落,手指捏了一下,就變成粉末掉落。
空氣中也滿是焦臭味。
「你還認為春夏三劍都是花架子,殺不得人嗎?」
蕭南看着這位舒師兄,眼神揶揄。
……
見到精英學員中最厲害的兩位師兄,全都走不過一劍,就被擊敗,眾人心如死灰。
最難過的是,他們發現,自己這些人平日裏練的東西全都錯了。
殺人不如誅心啊。
這時,比不比劍都不重要了。
誰若是說,姜宇教劍比姜玉厲害,那是睜睛說瞎話。
他們都看得出來,剛剛蕭南這兩劍強的並不是什麼力量和速度,而是劍法真意。
他身上筋骨都沒有出現動靜,出劍的力道也不如何驚人。
但是,出手之間,谷師兄和舒師兄兩人,根本連還手都做不到。
真意被克,劍法被破。
「不錯,不錯,蕭南,我教的這兩劍,你已經全都掌握了。」姜玉點頭讚許,臉上全是欣慰表情。
她這表情一半是裝的,一半是真的,心中其實也全是震驚和興奮。
雖然這兩劍,她並沒看得太明白。
不過,這不要緊,自己的只要堅持理念,等到掌握了四季輪轉的真意之後,也能達到這種境界。
瞧着那些失魂落魄的弟子們,姜玉心裏全是快意。
叫你們牛皮,還跑來我元江劍館踢館,這下傻眼了吧。
「二哥,還要不要比?不如你親自下場,試試蕭南的劍術?」
姜玉眉彩飛揚着說道,使勁的慫恿。
「不了吧,我身為館主,怎麼好與學員比劍,姜玉,你們元江的確出了一個難得的天才學員啊,倒是把我這些精英學員全都比下去了。」
「別扯這個,我只問你,這比劍是不是我贏了?要是不算的話,還可以給你機會的。
不要說什麼館主不館主,你只要贏得我元江劍館的這位蕭南學員,我就再不過問傳承的事情。」
被姜玉這麼一擠兌,姜宇心裏憋屈得直要吐血。
他的雄心壯志,他的放眼未來,全都被眼前狠狠的一巴掌打得稀碎。
「比還是不比?這是個問題?」
看着蕭南似笑非笑站在那裏,再看看姜玉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姜宇一下就慫了。
劍館弟子不知道,他還是知道一些秘密消息的,否則也不至於請來林冬坐館,並許下承諾,帶他進入秘境。
那可是小成四季劍意啊……
自己如今還只摸到一點點邊,用盡全力才能用出來。
四季劍意的厲害,他從小到大聽得耳朵都起繭,別人有着僥倖心思,他沒有。
別說劍意的事情,就說先前這兩劍,自己都不一定接得下來。
他甚至懷疑林冬是不是就死在蕭南的四季劍意之下。
林冬的實力,他可是親自領教過的,知道除了劍意,一般手段基本上很難破防。
姜宇沉默不言,低頭耷腦的裝死狗不敢應戰。
姜玉哈哈大笑起來,笑得一點都不淑女,可是,此時已經沒人會訓斥她了。
因為,從這一刻開始,她就是姜家四季劍的傳承人,怎麼都可以。
姜弘文左瞧瞧右瞧瞧,似乎不認識自己的侄女,也震驚於對方從哪裏尋來的這麼厲害的年輕劍手,艱難點頭同意這個結果。
老太太則是笑眯眯的,她倒是最先轉過彎來:「既然小玉兒贏了,傳承就給她,以後坐鎮總館,四大分館由她安排人手主持吧。弘文,這消息通告各分館,傳回家裏。」
喀嚓……
姜宇一屁股坐斷了椅子,差點沒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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