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天寶一出手,身上筋骨齊鳴,手臂粗壯得就象常人大腿一般。
腰間闊劍斬落,挾着狂風。
這一劍如果落下,李萬很可能連人帶甲被揮為兩半。
不過,其他人卻沒有什麼阻攔的意思。
在軍中上下有別,頂撞上司那是最傻的行為。
李萬此時心裏悲憤,口不擇言,但也不是被原諒的理由。
蕭南低頭正在沉思,就見到劍光如同匹練般斬向李萬,他突然笑了:「三品煉骨大成,就這水平,也敢囂張?」
嗖……
一直提在手中的金槍如同長龍一般刺出。
空氣中響起一聲龍吟虎嘯,殺氣如海浪一般沖天而起。
呼天寶的劍光剛要斬到李萬身上,眼中凶光還未收斂,就感覺身體一冷,手臂劇震。
長刀喀啦從中斷為兩截,金芒閃了閃,一點寒光已經直指咽喉,腥氣撲鼻而來。
他喉嚨一痛。
心道完了。
「槍下留人。」
王貴喝道,腰間雁翎刀剛剛出鞘,卻已來不及救援。
「大哥……」
呼天慶驚呼一聲,長刀在手,卻是不敢上前,投鼠忌器。
蕭南單手執槍,半握槍身,槍刃直指呼天寶的咽喉。
只是入肉三分,刺破皮肉,卻沒有真箇捅下去。
「楊將軍,呼將軍也是一時口快,並無惡意,你又何必如此激烈呢?」王貴連忙打圓場。
旁邊的董先身為副將,也笑着走了出來:「誤會,誤會,眼看着大戰將起,咱們卻不能同室操戈……」
「董先!」蕭南眸光一閃,歷史上這傢伙,也是出賣岳飛的重要人物。與王貴、王俊等人作偽證,證明岳飛有着謀反的心思。
其中還有一個極重要的人物,那就是牛皋。
岳飛死後,他混得很好,這位牛將軍與董先是最好的朋友,同樣喜歡酒肉美色。
當然,在這個年代,有些行為不能算是背叛,可以說是忠君。
因為君要臣死,那自然有着大義名份。
只要朝廷旨意下來,又有幾人能夠堅持住跟岳飛一起安然赴死呢。
背叛了,那就是不義。
不背叛,就是反朝廷,那是不忠。
所以,這是兩難的事情。
蕭南對這些人沒什麼好感和惡感,他只是不允許有人傷到自己身邊的人,更不允許破壞自己的計劃。
從這麼一刻起,他心裏隱隱有了謀算。
若是想要做出點什麼,想要改變原有的軌跡,獲得更大的收益。
以楊再興以前的身份和地位,顯然不足為恃。
在歷史上,這位猛將兄名氣是很大了,武力也高得沒邊,但是,他的地位太低。
盜匪出身,又殺了岳飛唯一的親弟弟,這種人在岳家軍呆了八年還沒死,已經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了。
想要當大官,領大軍,顯然是妄想。
就算岳飛願意,其他人也不放心的。
從眾人的態度之中,蕭南也明白了,猛將兄為什麼每戰當先,悍不畏死。
因為,他幹的就是這種活,沖陣再沖陣。
不管面對的敵人是誰,惟一做法就是一往無前。
這已經是他的標籤了。
到了後來,楊再興也不再去多想,他只想融入這個集體之中,能夠光宗耀祖。
或者說,能夠驅除金虜……
殺了完顏宗弼,就是他生存的意義。
這其中,其實另有隱情。
蕭南一邊默默的理順着記憶,清楚自己的處境以及往日經歷。立刻就明白,有些事情恐怕得變上一變。
「這次就饒你狗命,我殺不得完顏宗弼,還殺不了你呼天寶不成,最好別惹我。」
咣……
蕭南收槍在手,槍刃有如蛇信一般,就沒入掌心,他反手一拍,槍尾重重矗在大廳青石地面之上,入石盈尺。
整個城主府都微微震了震。
灰塵淅淅索索落了下來。
呼天寶連退幾步,驚魂未定,再不敢多言,心裏卻全是疑惑,印象中的楊再興雖然厲害,自己也能過上十幾招不敗的,怎麼會一槍都擋不住呢,剛剛大意了。
看着蕭南眼中腥紅血光,廳中眾人全都眼神一滯。
他們隱隱感覺到,眼前的這個楊再興,與以往大不一樣了,似乎多了一種霸道之氣。
那是不管不顧,敢把老天都捅穿的蠻橫狂野。
這樣的人是不能招惹的,你就算用出什麼計策和大義拿住他,也可能會被反噬一口,入骨三分。
有念及此,董先搶先說道:「不管如何,楊將軍都是殺了金兵兩個萬戶長,那連兒悖野我也認得,頭顱都已經被拿回來了。總管大人,如此功績不能不賞啊。」
「對,那就賞黃金千兩,絲綢十匹……等一下,再取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來,再興你家孩兒如今也到了啟蒙的時候了,就讓他習點詩文認字吧。」王貴哈哈笑道:「這段時間,你就在家裏好好養傷,別掛念戰事。金兵窮途末路,等元帥大軍一到,直搗黃龍指日可待,沒什麼可擔心的。」
「對對,楊兄弟你好好養傷,這次真的好險吶!」
董先等將領齊齊上前來勸說。
「謝總管大人。」蕭南拱手行禮,滿臉高興的模樣。
心裏卻是十分清楚。
這其實是明賞暗貶了。
說來說去,還是不想升自己的官。
寧願賞一些錢財,讓自己放假休養,都不願意補足自己損耗的兵馬。
這其中的深意,蕭南想不太明白,也不願意去多想。
有黃金絲綢,還正中了他的下懷。
這時候,最緊要的還是調理身心,把精神和肉身統一起來,讓實力更進一步。
他發現,剛剛這一會,或許已經改變了某些命運軌跡。
與周小恪說的相似,他的精神之中突兀的多出了一團紫芒……
淡淡的紫色光輝映照靈台,令得心靈活潑靈動,顯形境界的精神力在緩緩擴張凝聚,這是又進步了。
更值得欣喜的是,他的肉身被這股紫意侵染,生機更顯健旺,傷處也微微發癢,是在生肌癒合。
「還插着很多箭呢。」蕭南心裏打着盤算,當下應諾下來,離開中軍治所,牽着馬往記憶中楊家臨時住宅行去。
這些年,家眷隨軍,走到哪帶到哪,是岳家軍民間武裝的常態。
蕭南常年累月身處軍中,自然也是如此。
看到青灰色瓦片連綿的屋舍,他差點走錯了方向。
默默的算計了好一會,才找對自己的家……
那是一處古色古香的院落,門前幾棵垂柳,一汪池塘。
池塘水滿,微風輕拂泛起道道波紋,倒也多了幾分靜美。
記憶中這是穎昌城一處富戶人家,岳家大軍入城,搶奪來的。
雖然說了餓死不打擄,凍死不拆屋,但是,這政策也只是對待平民百姓。
對於某些為富不仁,甘做金國順民的大官和大商人,那自然是毫不留情,使勁刮油。
不然,你以為李萬手裏捧着的金子和絲綢是哪裏來的。
金國入侵不久,靖康之恥宛如昨日,這個時候逗留在金國境內大發橫財的,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等到數十年之後,一代兩代人過去,那時候不管是女真人,還是漢人,早就忘了侵略和被侵略的敵意,全成了金國人,倒也談不上漢奸不漢奸了。
……
雨後斜陽,照在院中,一片詳和。
一個四五歲小孩正在跑來跑去,手裏握着一柄木劍,叫着沖啊殺啊之類的話,正在追打一隻老母雞。
唬得母雞咯咯亂叫,飛來跳去的。
黃紙窗欞被打開,一張清秀的女人俏臉探出頭來,怒道:「繼周,不要調皮啊,小心你爹回來揍你。」
女人身着灰色布衣,頭上扎着羅帕,眉如遠山,眼如春水,容顏極美。
她看起來年紀不小了,約摸有二十七八的年紀,正是熟透的季節。
可是,她的身形卻是無比單薄,雪白的手臂上面,甚至能看到青色血管。
這也可以理解。
跟着楊再興這麼一個打仗瘋子四處遷移,沒享受到什麼好日子,反而天天擔驚受怕的,想要心寬體胖都不可能。
蕭南站在門前,看着眼前的小孩和女人,感覺到心臟處轟轟跳動的熱血奔******神雖然沉靜,血脈卻在歡呼,心裏知道這應該就是猛將兄的家人了。
「官人……」
女人正在訓斥小孩,眼波流轉處,就見到院門口站着的高大人影。她叫了一聲,眼淚水就流了下來。
噼里啪啦的,窗戶扉頁亂晃着,腳步聲從遠及近,就奔了出來。
「官人,你,你沒事吧?」奔到近前,女人停下腳步,想撲入懷中又不敢。
看着蕭南身上的箭支和滿身血跡,緊緊捂着胸口,差點就沒暈倒。
不遠處的小孩也停下了玩鬧,愣愣轉過頭來,臉上全是驚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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