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昌縣城不算大,濟康堂找起來也不難。
韋仁實不費多少功夫,就到了濟康堂的門外。
濟康堂外面的人還真是不少,不過被幾個年輕些的人組織着,也沒有扎堆往裏面擠,而是排着隊一個一個的進去。
韋仁實自覺地走到隊伍最後面,排隊等候起來。
興許是見他還是個少年吧,不多會兒,就有個女子過來問他「少年郎是要替人抓藥,還是來問病?」
韋仁實搖了搖頭,對她答道「不問病,是來問幾味藥材的。」
那女子便對他說道「那就不需在此等候,徑去裏面抓藥便是。」
「多謝這位姐姐!」韋仁實行了一禮,離開了排的長隊,徑自走進了濟康堂中。
迎面的便是長長一排藥櫃,看得出藥材的確不少。
藥櫃後面一個老者一個中年男子,正不停的給人抓了藥包好。
韋仁實的目的不是買藥,往藥櫃前湊了湊,盯着藥柜上看了起來。
很快,韋仁實便找到了幾樣後世里可以當做調味料來用的藥材來,又仔細尋找一番,卻是再難以發現其他的了。
當下便各要了一些,好回去一試。
排在藥櫃前的一堆人後面,好容易走了三個,輪到了韋仁實。
後面的老者找了韋仁實指名要的藥材,包好遞給他。
韋仁實剛接過來,就聽見後面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來。
濟康堂內的眾人都回頭去看,但見幾個家丁模樣的人抬着滑竿吆吆喝喝的擠開人群,衝進了濟康堂內。
再仔細看去,那滑竿上竟然抬着一個巨胖無比的人,將滑竿上的竹椅都撐的向外撇着,竹椅上的扶手都深深陷入了他的肥肉裏面,儼然一副快要將竹椅撐散架的樣子。
後世里都不見得有多少這麼巨胖的人,能在人們普遍吃不飽的這個時代里看見,縱是韋仁實也大吃了一驚。
「坐堂!坐堂!」剛一抬進門裏,為首一個沒有抬滑竿的人便大叫起來,喊道「快來看看我家郎君!」
一邊喊着,一邊又讓那幾個家丁將滑竿抬進來放下,眾人也都隨着他這話向竹椅上的那人看過去。
只見那人一頭大汗,滿面褐紅,兩隻大耳也是一片殷虹,口唇鼻尖一片青紫,身子用力的往前挺着企圖坐直上身,卻又無力的往後靠,一手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息不停,雙眼緊閉,一臉痛苦之色。
坐堂醫連忙從桌後起身,趕緊過去,一眼看了臉色,立時一把捏住他的手臂,同時轉頭問道「焦郎君有何症狀?」
「暈!」前面方才喊坐堂醫的那人似乎是管家,聽到坐堂醫問起,連忙指着自己的頭答道「我家郎君這裏暈,路都走不成了!還上不來氣!」
因為動靜太大,此時整個濟康堂里的人都已經圍觀起來。坐堂醫眉頭緊擰,乾脆兩手都抓住他的手腕仔細感受起來。不多時,就驚道「脈象沉細弦硬,加之眩暈氣短,卻是急症!」
「那還不快些醫治!」管家模樣的人立刻喊道「錢財不是問題,只要濟康堂醫好了我家郎君,無論開多少都給!」
坐堂醫有些為難,道「此乃陰陽失衡所致,無快救之法,尋常便當及早醫治,慢慢調養。證屬肝火上升者,宜清肝瀉火。證屬肝陽上亢者,宜平肝潛陽。若稍重之,則須配以重鎮潛陽之藥物。證屬肝腎陰虛,肝陽上亢之虛實挾雜證者,則常以平肝潛陽與滋腎養肝藥同用。證屬陰陽兩虛者,則宜陰陽雙補……」
眼見坐堂醫掉起了搖頭晃腦的書袋子,那管家急得不行,打斷了坐堂醫的話,追問道「可眼下我家郎君已經來不及慢慢調養,我家主人常言您是福昌城中最好的大夫(注1),您一定有辦法!」
「這……」坐堂醫捋須搖頭,嘆氣道「老朽醫術不精,慚愧啊……」
「難不成就沒有一點兒法子?!」管家不死心道。
「老朽醫術不精,其他大醫或可有法子……」坐堂醫仍舊搖頭。
管家更急了,一把抓住了坐堂醫的衣服,道「可眼下我家郎君如何還趕得上去外面尋訪大醫!您當真不能先解了郎君的症候?!」
「老朽的確不擅急症。姑且開方一試,速速令焦郎君服下。」坐堂醫說道,連忙過去坐下寫方。
「多謝!」管家連忙跟去。
「暈!暈!管家!」那邊跟肉山似的那人有氣無力的喊了幾聲,竟然眼一翻就要往旁邊倒過去。
管家慌忙又跑過去「郎君!郎君!」
見他要倒,韋仁實下意識的就邁開了腳想往前跑去幫忙,剛邁出一步,突然想起來自己是為何穿越的,便猶豫了一瞬。
不過,眨眼之後,還是又跑上了前去,一把扯開了那個管家,對他道「你去點着油燈,給我找把刀子來!」
管家被突然衝過去的韋仁實弄的一愣,卻又聽韋仁實喊道「快去!」
管家一下反應過來,慌忙往後面跑去。濟康堂里其他的夥計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找來了一把切藥的小刀遞給韋仁實。
韋仁實一回頭,就看見管家一手抓着個油燈,一手捏着個火摺子跑了過來。
火摺子點燃了油燈,韋仁實拿小刀在燈上燒了一番,然後回頭一把抓起那人的手掌翻過,對着他的手掌里便是一紮!
一股子血立刻噴了出來,韋仁實躲得快,那血卻噴了後面的管家一臉。
「你要干甚!」管家大駭,立刻就要過去奪刀。
韋仁實卻比他要快,又一刀已經紮上了那人的另一隻手心。
一條血線順着他手心的傷口噴了出來,竟然噴出老遠來,足足有兩步之遠。
管家撲了過來,一手扭住了韋仁實,另一手將韋仁實手裏的刀打落到了地上,幾個家丁也是一齊過來,就要扭了韋仁實。
「放開,我救了你家郎君!」韋仁實眼下到底還是少年郎,沒有多少氣力,一下被扭住了掙脫不開,便高聲呼道。
眾人聽他這麼喊,又朝那人看過去,只見他手心裏的血此刻也不噴了,只是緩緩的外流,臉色那般褐紅的顏色,竟然也迅速的消退,耳朵也復又變白,口唇上的青紫色,也變得淺淡了些。
(注1關於醫者的稱呼,宋以前對醫生的稱呼較為複雜,一般根據其專科進行稱呼,如食醫、疾醫、金瘡醫等。宋代始,南方習慣稱郎中,北方則稱大夫。唐朝雖然已經有醫生這個稱呼,但並不是現在的意思,而是指學醫的人。本書為了方便起見,統一用郎中、大夫來稱呼。在此略作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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