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也清楚,對孫策來說,在較長一段時間內,戰馬都是他最緊缺的資源。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如果此戰能擊敗甚至擊殺袁紹,天下就會進入真正的亂世。沒有了袁紹這個巨毋霸似的對手存在,更多的人會滋生逐鹿之心,他們不會再像現在一樣支持孫策,反倒有可能成為或明或暗的對手。
支持孫策,只是希望他能對袁紹對抗,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臣服。對這一點,郭嘉和孫策早有定論,並無原則上的分歧,他們的分歧只是輕重緩急不同,只是選擇的方式不同。既然孫策已經做了決定,郭嘉也不再多說什麼。
孫策又道:「黃水戰事結束,可以再調一部分拋石機和弩車去捕獐山了。袁紹停了兩天,肯定是準備新戰術,魯肅可能會面對更嚴峻的考驗。」
「將軍,捕獐山近在咫尺,增援很方便,我擔心的倒是袁紹會撤退。」郭嘉提醒道:「審配回營,袁紹了解到戰事經過,若如將軍所想,看得懂也學不會,他也許會選擇退兵。甘興霸一直沒消息,滿伯寧、徐文向卻已經到了浚儀附近,應該讓他們做好半渡而擊的準備。」
「有甄儼的兩萬大軍在,半渡而擊也不是易事。」孫策有點撓頭。「還是讓他們見機行事吧,不要勉強。只要袁紹撤兵,我們就算贏了。這大熱天的,還是早點回葛陂舒服。」
郭嘉哈哈大笑,搖搖羽扇,對諸葛亮和陸議說道:「你們看,還是做謀士舒服吧,不用大熱天的披甲作戰,與人拼命。」
諸葛亮和陸議不約而同的笑道:「祭酒高瞻遠矚,非我等能及。」
「唉,知道你們志向高遠,不滿足於幕後畫策,說了也是白說。」郭嘉擺擺手,悠然自得。「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功業終究只是過眼雲煙,世俗之樂在乎得一二知己,志同道合,大道之樂在乎悟道明德,與天地同壽。等天下太平,將軍鼎立新朝,我就去廣成澤修道,從赤松子游。唉,對了,有件喜事還沒告訴將軍。」
「什麼喜事?」
「我最近修心房中有成,九交不敢望,二三可期。」
孫策瞅瞅一臉得意的郭嘉,哭笑不得。
——
審英回營,向袁紹做了匯報後。聽說審配絕食求死,一夜白髮,袁紹不由得悲愴落淚。審配性情剛直,向來不肯委屈求全,如今落到這個地位實在令人唏噓。他安慰了審英幾句,囑咐他儘快完成交易,接審配回營。
審英應了,躬身出帳。他怕夜長夢多,審配再出什麼意外,迅速挑選了三百匹戰馬,再次趕往新鄭,與孫策交易。孫策很爽快,收下戰馬,立刻放人。不僅如此,他還設宴為審配送行。
審配也不想灰頭土臉的回去。他一聲不吭,任由審英服侍他洗漱一番,換上新衣,來到孫策面前。在戰場上,他和孫策見過面,但當時形勢緊張,孫策全副武裝,手持霸王殺大殺四方,渾身是血,臉上也沾了不少血污,他看得並不是很清楚。此刻與孫策對面而坐,他才算真正看清孫策的長相,不禁心生意外。眼前的孫策英俊魁梧,雖然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赳赳武夫,卻笑容燦爛,語氣隨和,絲毫不是他印象中的野蠻殘暴,反倒有幾分難得一見的質樸。
見審配目不轉睛地打量自己,孫策笑了。「怎麼,想記住我的模樣,將來好避而遠之?」
「不,記住你的模樣,將來才不會認錯人,報錯了仇。」審配反唇相譏,不肯假以顏色。
「那你可要注意,下次可就不是三百匹戰馬的事了。」
「的確,下次我擒住你,不僅要討回這三百匹戰馬,還要加倍。」
「哈哈哈……」孫策忍不住放聲大笑,舉起酒杯。「久聞審正南行不逾矩,現在看來不盡其然,你還是一個很風趣的人嘛。來,我們喝一杯。」
審配板着臉,舉起酒杯,賭氣似的一飲而盡。孫策笑眯眯地看着審配,心裏樂開了花。審配越是頑固,他越是開心。如果審配從此蔫了,他反倒會失望。他又不想和審配交朋友,他放審配回去是為了讓他繼續領導冀州系,和汝潁系唱對台戲,沒點脾氣怎麼行?
「我冒昧地問一句,足下想怎麼打敗我啊?」孫策放下酒杯,扭了扭脖子,晃動肩膀,關節發出啪啪的脆響。「俗話說得好,拳怕少壯,足下一把年紀,想必不會是和我決鬥。可若是統兵的話,你麾下的三萬冀州兵所剩無幾,糧草、軍械更是丟得一乾二淨,只能仰食於人,就算還能上陣,恐怕也不會由足下來指揮吧?換成荀休若,說不定還有幾分可能。」
審配閉口不言,眼神黯淡,心中更是焦慮不安。敗軍之將不言勇,和孫策鬥氣沒什麼意義,回營後如何奪回兵權,與孫策再決勝負才是他現在要考慮的問題。雖然孫策意在挑撥,說的卻是實情,他被孫策擊敗,大軍崩潰,自己被俘,一世清白毀於一旦,回營後還能重掌兵權嗎?
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兩天,還沒有找到任何解決之道。
「恕我直言,袁本初之所以同意贖你回去,恐怕只是出於安撫人心,並不打算讓你繼續統兵。」孫策說道,不緊不慢地撥着審配心裏的那根刺。「也許你可以效仿孟明視,但袁紹卻不是秦穆公。你如果不想受辱,還是低調一點的好。以魏郡審家的實力,做個富家翁還是沒什麼問題的。袁紹父子不自量力,想逐鹿天下,免不了需要大量的錢糧財物,足下如果能及時進獻,將來不失鄉亭之封。」
審配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眼中憂色卻更濃。
「其實足下年過半百,已是知天命之年,應該清楚袁紹非能成大事之人。與其附逆,落個身死名滅,不如退守田園,含飴弄孫,靜觀天下風雲。」孫策幽幽地說道:「豫州世家附逆,如今逃亡的逃亡,待罪的待罪,木已成舟,悔之晚矣。足下何必步其後塵?及時抽身,尚有一線生機。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你我雖是敵手,也算是相識一場,臨別贈言,還請足下三思。」
審配抬起頭,凝視着孫策,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