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個頭髮和眼睛……
安南敏銳的注意到了阿莫斯那像是波斯貓一樣,一綠一藍的異色瞳。
難道說,在這個關卡中的阿莫斯,已經得到了艾蕾的一部分身體了嗎?
安南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這個副本的時間線應該是混亂的。
這裏的時間,應該是在六月之後、十一月之前的位置。
安南還記得,阿莫斯的地下室中除了那瓶酒釀死胎之外,還是有很多骸骨的。這些骸骨多數來自於「失蹤的流浪漢」。
——也就是酒兒現在扮演着的角色。
沒想到,這理論上更簡單、更有序的第二層噩夢,反而時間線比第三層要更靠後一些……
……不過也是。
從第一層進入的負一層噩夢甚至還是結局呢。
按照時間來說是最為靠後的……甚至根本就沒有進入回憶,而是直接被大錘哥追上打出gg。
但很可惜,酒兒進入噩夢的時候,並沒有得到這份情報。
否則她就會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在扮演什麼人——
【已進入畫廊:飢者群宴(第二層)】
【主線任務:扮演流浪漢「艾米斯」】
隨即,這行字下面很快浮現出大片的小字:
【完成肖像畫】
【與其他三位流浪漢見面】
【至少一人存活至天黑】
這是……什麼意思?
看到「至少一人存活到天黑」這條支線任務,酒兒心裏便是一個哆嗦。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
從日光的絢爛程度判斷,目前大約是正午時分。
因為身份是流浪漢,酒兒一時無法判斷腹中的飢餓感,究竟是來自於午飯沒吃、還是好幾頓飯都沒怎麼吃,所以也無法第一時間判斷出大致的時間區間。
她面前的畫師阿莫斯露出了優雅而從容的微笑,向自己伸出手來:「假如你來幫我畫一幅畫,我就會請你洗一個熱水澡,給你一身乾淨的衣服,並且照顧你三天飲食……如何?」
平心而論,這的確是非常優厚的條件……
——如果他沒有暗中搗鬼的話。
「但、但是……先生……」
酒兒模仿着流浪漢的語氣,哆哆嗦嗦的說道:「我不會畫畫……」
「不不不,並不需要你來畫。你只需要站在畫布面前,等我為你畫像就可以了……很快的,大約——嗯,兩個小時。」
阿莫斯拿出懷表看了看時間,隨後露出清爽的笑容:「兩個小時一動不動,可以嗎?現在是一點半……到三點半就可以了。」
酒兒心中微微一沉。
畫到三點半……
距離天黑,大約只有兩個多小時。
也就是說自己大致是趕不上晚飯了……
從畫完肖像畫開始,之後的兩個小時,恐怕都是大逃殺了。
酒兒心中念頭電轉,但反應也是很快,第一時間便低着頭唯唯諾諾的答道:「好的,先生……」
他跟在阿莫斯身邊,被他扶着肩膀帶進了不遠處的畫廊中。
這是由阿莫斯租下或是買下的,一個面積相當大而且氣派的美術館。
但看到這畫廊內部裝修的酒兒,差點ptsd犯了:
因為這畫廊,和她剛剛走過的畫廊裝修完全一模一樣!
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在圓形的畫廊兩側,是真的有兩條盤旋上升的樓梯……而畫廊的盡頭——也就是玩家們每次進入下一層的那個門,似乎應該是指向出口的方向。
酒兒心中一動。
難道……阿莫斯其實是想要逃離畫廊嗎?
好在,不像是噩夢中畫廊的近乎詭異的安靜和幽暗。
這裏不僅光線很明亮,甚至還有一些衣着打扮相當高貴的客人們進進出出,在一些肖像畫前駐足停步。
他們看到阿莫斯帶着一位身上有些發酸發臭的流浪漢進來,卻是絲毫不感到意外,只是對阿莫斯熱情打着招呼:
「阿莫斯大師!」
「大師,中午好!」
「願銀爵庇佑你,莫里森閣下。」
而阿莫斯也只是微笑着,與他們打着招呼:「嗯,你們好。」
他的身姿挺拔,笑容優雅從容,身上仿佛閃耀着自信的光一樣,無比璀璨奪目。出現的瞬間,就已經成為了全場焦點。
甚至有點……不像凡人。
如果他與其他的畫師同時出現,恐怕人們第一眼就會先注意到阿莫斯;即使是不認識他的人,只要看他一眼也能意識到這是一位十分尊貴的客人。
他身上那股強烈的自信氣場,就像是始終被粉絲環繞的大明星一樣。
與第三層夢境中,為艾蕾畫畫的和藹可親的父親阿莫斯,幾乎完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在離開人群之後,阿莫斯語氣溫和的對酒兒問道:「你流浪在外的時間不長吧?」
酒兒頓時一驚,險些一個哆嗦。
她強自鎮定下來,盡力擺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您……您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從你的眼中,看到了希望。」
如同詩人一樣,阿莫斯語氣悠揚的輕吟道:「如此美麗的光……它不會出現在對生活徹底失去希望的人眼中。」
看着有些茫然的酒兒,他微微一笑自然的解釋道:「你看到我的客人們會感到好奇、想要探尋他們的身份,你看到我掛在牆上的畫,會想要看清上面的內容。
「這說明,你對這個世界還有希望。真正絕望的人……他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說到這裏,阿莫斯輕輕嘆了口氣。
他有些憂鬱的抬起頭來,不知看向何方。
他的目光深邃,異色瞳中仿佛流露出蠱惑人心的魔性魅力。
亦或是……那並不是錯覺。
他們一直走到第四層,才終於沒有了客人——這裏似乎是不對外開放的,第三層到第四層之間有一道鐵門,要用鑰匙才能打開。
第四層是阿莫斯的畫師,更像是豪華的起居室。
裏面鋪着相當豪華的地毯,有着許多軟綿綿的沙發和暖色調的木質家具。還能看到一些玩具孤零零的放在房間的角落中,但並沒有孩子在玩。
而在大廳旁的一個茶桌邊上,有三個身披白袍睡意、頭髮稍長的男人面色有些拘謹的坐在一起,低聲聊着什麼。
他們看到酒兒,頓時面色一喜。有個年輕些的男人還向酒兒揮了揮手。
「他們是在你之前來幫我畫畫的朋友。」
阿莫斯順着酒兒的目光,解釋道:「這是我的一個大計劃……飢者群宴。」
說着,阿莫斯走到牆邊,將厚重的紅布向兩邊扯開。
只見牆上堆砌着許多巨大的畫框。
畫上是一些衣着破舊、面色枯槁、餓的眼睛有些發綠的男人們。他們以不同的姿勢望着畫外……有的趴在地上,有的蜷縮在牆角,有的彎着腰、佝僂着、伸着脖子往前看,有的蹲在地上,像是一條狗。
僅需一眼就能看出。
他們都是流浪漢。
而其中有三幅畫……那畫上的人,與那邊聊天的三個白袍男人的長相一模一樣。
光是看到這些畫,那三個人便一個哆嗦,情不自禁的別過頭去。不敢看着自己的肖像畫。
酒兒一度感到有些窒息。
畫上的人並不美麗,但卻給她一種難以忘懷的視覺衝擊……
甚至就連彈幕都沉默了一瞬。
這些仿佛根本就不是畫,而是一面面凝固的靈魂一樣。
在酒兒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她甚至以為這是一面面巨大的窗戶……而這些人正在一面面錯亂的空間中、在窗戶外面看着自己一樣。就仿佛自己被變小了,被無數玻璃窗外的巨人凝視着、打量着一樣。
光是看着,就足以感到清晰無比的恐懼。
她甚至恍惚間,還能看到這些人在微微晃動,無聲的哀嚎着,淌着涎水、飢餓的瞪視着自己。
宛如活物一般。
宛如飢餓的惡鬼一般——
【侵蝕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