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弘治十八年,福州府長樂縣琅琦嶼李氏,無數的畫面以及信息閃過,陌生的面孔,彆扭的言語,從呱呱墜地到長大成人,十幾年間的一切呼嘯而來。
一時之間,李桓頗有一種時空變幻之感,他本是地星一普普通通的孤兒,自小便被一土夫子收養,教他讀書識字,天文地理,甚至包括盜墓的知識,那老頭說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絕不能到他這裏斷了傳承。
上學,畢業,工作,李桓就如同無數普通人一般為了生活而奔波,然而有一天,行將就木的老頭自言一身所學已盡數教於李桓,只待尋一處大墓一試身手便可出師了。
對此李桓自是哭笑不得,盜人墳墓那可是犯法的,不過拗不過老頭只得答應,李桓倒也沒有讓老頭失望,憑藉着學自老頭的能力,還真的尋得一處大墓,然而還沒等他動手,天地突變,雷電交加,一道亮的突兀的閃電生生劈落。
「我這是穿越了吧!」
想到自己被天雷給劈成飛灰,李桓不禁感嘆,違法犯罪果然會招雷劈啊!
自嘲一番,李桓定了定心神,陡然之間發現自己意識似乎正處在一片玄妙的空間當中,李桓猜測,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這應當是識海了。
四周有星星點點的訊息正融入己身,李桓清楚的感受到那融合而來的訊息正是他所佔據的這一具軀體的記憶。
伴隨着前身訊息融入,李桓頗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只覺得自己的精神似乎在一點點的壯大,那種源自於靈魂的滿足當真是令人沉迷。
不知過去多久,李桓只感覺精神為之一振,一股玄之又玄的波動席捲而來,自身仿佛被一股大力給狠狠的推了一下,下一刻李桓只來得及驚鴻一瞥,就見一道浩浩蕩蕩綿延無盡不見盡頭的靈光橫亘於自己識海上空,哪怕只是驚鴻一瞥,李桓頓感無盡玄妙自心頭泛起,心生融入其中之感。
「咳咳……」
李桓只感覺喉嚨之間有熱流淌過,一個呼吸不暢隨即便被嗆到,整個人劇烈的咳嗽起來。
「少爺醒了,少爺醒了!」
一個清脆悅耳又頗為熟悉的聲音陡然之間在耳邊響起。
「這是連翹!」
李桓心底泛起明悟,緩緩睜開雙眼,就見一名豆蔻年華的少女身着素衣,手中捧着一描花白瓷碗,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當中滿是驚喜之色的盯着他。
看着眼前明眸皓齒的少女,李桓心底泛起一股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熟悉是因為他融合了前身一切,對於身邊侍女自是再熟悉不過,而陌生卻是因為他非是原身李桓,哪怕是融合了記憶,仍然是有些不適應。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呼聲伴着腳步聲而來。
「桓兒,我的兒……」
看着一把將自己摟住的憔悴婦人,心底悸動,一股血脈相連的感覺油然而生,幾乎是下意識的,李桓開口便道:「娘!」
這一聲呼喚如同本能一般,令一開始有些不適的李桓一下子感覺那種恍如隔世之感正在迅速淡去。
昏暗的靈堂前,披麻戴孝的李桓此刻正跪在一具棺槨之前,香燭燃燒,這是李桓醒來的第二日。
算一算時日的話,李桓前身重傷身死,恰被穿越而來的李桓佔據了身軀已經過去了三日,融合前身一切到李桓醒來耗費了差不多兩日。
正常情況下,他那一身傷沒有個一兩月的休養怕是連床都下不得,然而就是醒來的第二日,他那一身的傷口便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止血結痂,如此奇異之處,就算是李桓反應遲鈍也意識到自己這一具軀體怕是因為自己的到來發生了莫名的變化。
跪坐在那裏,李桓目光從棺槨之上收回,下意識的看向廳外的夜空,借着微弱的燈火,他竟然可以清楚的看到數丈外院子當中那繁茂樹葉上的紋路,凝神傾聽更是可以聽到院外巡夜兵卒的細微腳步聲。
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李桓只覺得自己全身仿佛充斥着一股磅礴的力量,一拳砸出,只怕眼前的棺槨都能生生震裂。
這,這具身體當真不一樣了啊!
正當李桓思緒飄飛之間,忽然一個聲音在李桓耳邊響起道:「桓哥兒,你傷勢未愈,跪了大半天,不若回去歇息……」
聽得那渾厚之中滿含關切的聲音,李桓抬頭向着陳一刀道:「一刀叔,侄兒無礙的,為父守靈,此為人子之本份,相比父親為救我而死……」
說到這裏,李桓禁不住眼眸濕潤,腦海之中浮現出一名漢子本可以脫身卻為了救他,生生將他護在身後而被人亂箭射殺的場景。
陳一刀欣慰的看了李桓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眼眸之中閃爍着凶光道:「桓哥兒,你放心,待得老三取來了你的履任文書,咱們便帶人滅了他連江方氏一族,以慰你爹在天之靈。」
一股恨意升騰,繼承前身一切的李桓已經迅速的融入了如今的身份,不說受前身記憶的影響,單單是他想要在這一方世界立足,那麼便這殺父之仇便不可不報。
正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莫說當下,便是前世,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共識。
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波瀾,李桓向着陳一刀重重點了點頭道:「一刀叔,此仇我必親手報之!」
看着整個人仿佛發生了極大變化的李桓,陳一刀禁不住感慨道:「好,好,大哥你看到了嗎,桓哥兒他長大了……」
連連讚嘆的陳一刀顯然對於李桓的態度很是滿意,大手拍在棺槨之上,就聽得啪一聲,棺槨一角下墊着的厚實條石竟然生生的被震的佈滿了裂紋。
察覺到這點,陳一刀那拍在棺槨之上的大手不禁一僵,在李桓的目光注視下,尷尬無比的收回蒲扇一般的大手抓了抓腦袋衝着李賢的牌位道:「一時激動,大哥莫怪,莫怪……」
看着陳一刀小心翼翼的衝着李賢牌位賠不是,李桓心中卻是泛起幾分漣漪,在原身的記憶當中,大明自太祖朱元璋驅逐元蒙韃靼恢復中原,歷惠帝朱允炆、太宗文皇帝朱棣、仁宗朱高熾、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祁鎮、代宗朱祁鈺、憲宗朱見深、孝宗朱佑樘九代帝王,可謂是一切皆如史書記載一般。
然而誰來告訴他,這看上去似乎再正常不過的歷史時空大明皇朝下,陳一刀那一巴掌震碎一方條石的可怕勁力又是怎麼一回事。
李桓的目光盯着棺槨下那一塊佈滿了裂紋的條石,仿佛那一方條石蘊含着天大的秘密一般。
注意到李桓的目光,陳一刀嘴角抽了抽,咧嘴道:「桓哥兒,不是叔父多嘴,以往大哥對你頗多寵溺,你不願習武倒也罷了,可是經此一遭,你也該明白,這世道,你平日裏所讀的詩書文章是擋不住那些暗中的刀槍的。」
李桓沒有言語,低頭沉思,李桓腦海之中泛起關於陳一刀的信息,前身李桓一心讀書沉浸於聖賢文章,多少有些瞧不上這些軍中廝殺的漢子。
可是即便如此,在李桓的記憶當中,面對陳一刀的時候,他也是執禮甚恭,不敢輕慢。
一方面是其父李賢嚴令的緣故,另外一方面也是陳一刀那是真有本事的人。
腦海之中,仿佛沉寂許久的一些畫面泛起,前身記憶中陳一刀硬抗十數兵丁以刀劍劈刺而不傷分毫,騰挪跳躍之間可避火銃,數百斤石獅輕鬆扛起,擲之數丈,簡直非人。
抬頭看看陳一刀那一張略帶猙獰的面容,腦海之中陳一刀刀槍加身分毫無損的畫面越發清晰,再看那隔着棺槨被生生震碎的數指厚的條石,李桓頗有一種無語問蒼天之感。
這特喵的是正當歷史大明時空該有的武力值嗎?
李桓出神之間,陳一刀注意到李桓的神色不禁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最後卻是微微嘆了口氣。
似乎是聽到了陳一刀的嘆氣聲,李桓抬頭看向陳一刀道:「一刀叔,侄兒嘗聽父親贊你勇猛無敵,不知你習得何門功夫啊?」
訝異的看了李桓一眼,陳一刀臉上忍不住露出幾分喜色,李桓自小便沉迷所謂的聖人之學,如今竟然主動尋問他修習什麼功夫,這種態度上的變化如何不令陳一刀驚喜。
下意識的看了李賢牌位一眼,陳一刀心中默默祈禱:「李大哥你在天有靈,保佑桓小子早日迷途知返,莫要再學那些窮酸滿口之乎者也……」
心中如此想,陳一刀卻是不放過這難得的機會開口便道:「我修行的乃是軍伍殺伐之道,只練得一門混元鐵布衫,二十年苦修,如今終有所成。」
說到自己修煉有成之時,陳一刀臉上竟是泛起幾分自得之色,看得出陳一刀對於自己的實力很是驕傲。
「混元鐵布衫,聽上去好像爛大街一樣……」
雖然李桓的嘀咕聲很低,可是陳一刀卻是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嘴角抽搐瞪着李桓道:「你懂個屁,這一門功法可是將門世家嫡傳,哪怕是放眼天下將門,那也是一頂一的修行法門了。」
李桓眼睛一亮道:「可是這名字真的很爛俗啊,就像那金鐘罩、鐵布衫,似乎一抓一大把。」
陳一刀聽李桓這麼說差點氣的昏過去,枉這小子生於軍伍之家,將門之後,好好的軍中子弟不學家學武事,沉迷所謂的道德文章,愣是對自家嫡傳一無所知,難怪一些人將主意打到了李賢身上,這篤定的就是李賢之後,琅岐李氏無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