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傢夥,這塘子裏鳥不少啊。」
「富貴快把狗喊到跟前來,都別出聲,咱們打它幾隻,今天晌午飯就有了。」
確實,這片濕地,除了白鶴跟天鵝之外,還有野鴨子,青莊之類的水鳥,隔着蘆葦盪都能看到不少,再往裏面看不到的還有更多。
「不行啊,這水窪子太大了點,咱們就算打到了,落到水裏,也不好過去」
「山裏的水窪子不能亂進,萬一在哪處地方陷進去,那就出不來了。」
「他娘的,你這一說,野豬也跟溜了?」
這處濕地挺大的,黑娃和小金兩個雖說還沒斷了騷,但野豬的方向明顯是穿過濕地,到了對面山上去的,它們喜歡這種地方,能夠輕鬆的闖過去,但人就沒辦法了。
現在這情況,扎竹筏也沒必要,有這工夫野豬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眾人一陣喪氣。
就在這時,陳凌忽的心頭一緊。
他身邊的兩隻狗也是瞬間支棱起耳朵,眼睛炯炯有神的看向一個方向,慢慢齜起了牙齒。
幾乎就是眨眼之間,一道金黃色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水邊的蘆葦之中,朝水鳥群猛地飛撲了過去,嘩啦一聲,水花四濺,緊接着是一陣驚恐的「嘎嘎」鳥叫,嘈嘈雜雜之間,蘆葦叢劇烈晃動,潔白的蘆花漫天飛散。
蘆葦盪之中無數的鳥兒亂飛亂跳,白鶴、天鵝、野鴨以及各種叫不出名兒的禽類四散而逃。
眾人被嚇了一激靈,急急忙忙拿槍戒備。
群狗也亂吠着狂衝過去。
但這時早來不及了
那隻野獸迅猛如閃電,擒着一隻仍在胡亂撲騰着的白鶴,一個縱身便跳到了樹上,枝葉搖晃之際,身形已經隱沒於濃密的林木之中,消失不見了。
「汪汪汪!汪汪!」
群狗狂叫,黑娃和小金兩個更是氣急敗壞,盯着對面山上高大的樹叢,焦躁不安的哼唧着。
它們似乎還能看得到那隻野獸。
但礙於寬闊的濕地相隔,是沒辦法及時追上去了。
「獻、獻哥,那是啥?打哪裏鑽出來的?」
年輕的小子們沒察覺到任何動靜,突然就躥出來這樣一個傢伙,實在是被嚇得不輕。
「不知道。」
王立獻皺着眉頭望了望,他也沒看清楚。
便轉頭問陳凌:「富貴你哩?看到沒?」
陳凌只是說恍恍惚惚看到一個影子,比土狗大不了多少,金黃色的皮毛,與枯黃的蘆葦顏色相近,長得似乎和豹子差不多,但是身上卻沒啥豹子那樣的斑紋。
他也覺得挺奇怪的。
這次進山來,很多東西聽說過沒見過,所以乍一看也是懵得很。
「聽你這麼說,那應該是土豹子了」
王立獻凝神細想了片刻,又點點頭:「比豹子個頭小,跟豹子長得像,八、九不離十是這東西。」
「沒想到啊,金門村那邊有土豹子了,在咱們這邊也能碰到,看來是這些年獵戶少了,這東西又多了起來。」
「土豹子?」
「那不就是老一輩說的老獁虎麼!」
眾人面面相覷,年輕的則有點害怕。
比起扒狗子,他們是聽着土豹子的故事長大的,知道這玩意兒的厲害。
土豹子,老獁虎,草豹子
反正這東西叫法多得是,都是嚇唬小娃娃的,除了常進山的獵戶,很少有人真正見過。
「就是那東西,大伙兒都當心着點,今天入了夜後,屙屎撒尿不要走遠了。」
陳大志臉色也嚴肅起來。
「土豹子難防,金門村那些人為啥跑咱們這邊山里,還不就是怕夜裏帶的狗不中用,讓土豹子摸到身邊麼。」
「別以為是嚇唬你們,讓這東西近了身,就是個死,有槍都來不及開」
眾人聽此不敢大意,都是一連聲的應下。
其實土豹子並不是豹子,它們比豹子小兩號,但能挖洞也能在樹上搭窩,來無影去無蹤,走起路來一點聲音也沒有。
要是讓它盯上了,它能跟着你一路,攻擊人的時候,悄悄摸到身邊,都看不清它從哪冒出來的,比豺狗子還不好惹。
陳凌以前聽父親陳俊才講過幾次,說在更遠的山裏,山民們把土豹子叫做「山彪」,虎生三子,必有一彪的那個彪。
雖說以訛傳訛成分較多,但足以可見這玩意兒的厲害。
「唉,山里咋淨是惹不起的,讓人到處擔驚受怕,走到哪兒也不安生」
「哈哈哈,你怕啥子嘛,野物其實沒那麼嚇人,你怕它,它也怕你哩,老話說麻杆打狼兩頭怕,就是這個理兒。俺不說了麼,是讓你夜裏不要走遠,不要落單。」
「野物也知道人多不好惹,專挑落單的軟柿子下手。」
陳大志與眾人說着。
陳凌則繼續和王立獻在四周尋找獵物蹤跡。
但是收穫很小。
黑娃和小金依舊沒斷騷,對野豬的氣味感覺還在,不過看它們的反應,野豬還在對面山上,過去很難,又有土豹子,大伙兒就都不想去了。
王立獻道:「那往東南邊走吧,下了鷹爪嶺,繞過這片大水塘子再說。」
眾人對此沒什麼意見。
慢慢走下鷹爪嶺,等快中午的時候,幾乎又到了昨天上午的地段。
但距離那處溪水還有不遠的距離。
群狗不負重,顯得比人耐力好。一路活蹦亂跳,四處嗅探着,跟在黑娃和小金身後不是驚飛樹上的山鳥,就是嚇跑林間藏匿的蛇類。
很快,小金加快速度,跑到一棵粗壯的櫟樹下。
這裏有幾團野物的糞便,這些野糞上能看到有很多裂痕,有些像是黑色的煤球。
王立獻走過去,彎腰撿起來一塊,輕輕捏碎,在手上碾了碾。
隨後遞到陳凌跟前:「這糞臭得很,是吃肉的野物留下的,不過裏邊還有草籽、果殼兒,沒有骨頭渣子,也沒啥野物身上的毛,這就是吃素也吃肉。」
「再看這糞球,不是糞條子,這就是明顯的野豬糞。」
陳凌仔細瞧了瞧,又聞了一下,記住了這種味道。
他明白王立獻這是在教他。
便暗自牢記:食肉的野物糞便較臭,但是糞便里又有植物類殘留,證明是是葷素不忌的雜食性野物,再根據糞便形狀,由此來辨別出野物的種類。
陳大志也上前撿起來一坨:「摸着還有點濕軟哩,就是這邊上也沒個啥腳印,應該挺長時間了。咱們還是先吃飯吧,早起沒吃,現在走了大半天肚子餓得咕咕叫哩」
剛留下的糞便,是濕軟的,但四周肯定也會留下野豬的腳印,現在看不到,那就是時間隔得久了。糞便是在下雨之後才又變軟的。
「先吃飯吧,也沒啥可喪氣的,山里昨天剛下過雨,這是最好的時候,順着新鮮腳印兒,野牲口一逮一個準兒。」
王立獻抬頭向四面瞧了瞧。
下了山,就是昨天的溪流,但中午時間野牲口飲水的比較多,貿然過去,野牲口會受到驚擾,短時間就不再過來飲水,且驚跑的獵物,很難辨別蹤跡。
於是和眾人商量,就在林子裏隨便找個地兒先對付着吃一頓,填飽肚子就好。
大伙兒沒啥意見。
簡單吃過晌午飯後,收拾了下獵物。
現在已經有五隻草鹿,一隻麂子,一頭梅花鹿、一隻香獐子,另有十多隻野雞、野兔,三隻野鴨子,看起來是不少的,但仍然不夠分。
誰讓他們七隊來的人最多呢?
沒辦法,吃過飯也沒人閒歇着了。
於是繼續跟着王立獻向着溪流的方向前進。
到了溪邊,果然在雨後獵物的痕跡相當之多,且新鮮的蹄印非常明顯。
小的有一排排類似老鼠的小爪子印兒,大的有雞蛋大小,最大的甚至有拳頭大小的蹄子印兒,王立獻上前看了看,讓狗嗅了嗅氣味,就發現周圍四面山上,哪個方向都有,是遠是近一時間分不清楚。
陳凌就建議道:「要是不好上山攆的話,就下夾子吧。這地方來喝水的野牲口不算少。」
「嗯,這也是個好辦法,老祖宗沒槍炮的時候,就是這麼幹的,進趟山照樣收貨不小。」
王立獻點點頭,讓大家把帶來的獸夾子拿出來。
隨後用各種野物的糞便在夾子上抹上兩遍,把鐵鏽味遮蓋住。
再找到合適的地方,把一個個夾子放好。
或是距離水邊不遠的樹下,或是灌木叢、山坎附近。
「富貴,還有玉強,把你倆的傢伙什拿出來吧,咱們再設幾個套子,挖幾道陷阱」
「好。」
陳凌依言,取出套子。
玉強則拿了個鋤頭。
套子是牛筋繩做的,很堅韌,固定在樹上,再用樹枝或竹片設好機關,就成了。
而陷阱的位置就比較巧妙了。
跟夾子、套子配合在一起,類似於連環套。
就是獸夾子夾到獵物,或者套子把獵物套住,假如有東西來救,有野獸來吃,這陷阱就會起到作用。
周圍照例是用糞便作為遮掩,有的地方還放上兩塊兔油,或者是松子類的堅果,或是其它野果,作為誘餌。
「走吧,咱們待得越久人味兒越重,夜裏再過來溜一圈就行。」
「獻哥,去哪兒。」
「夾子下了,陷阱也挖了,那咱們就順着這個腳印兒最多的追過去,俺剛才下夾子的時候看過了,這是個麂子留下的」
「啊?不是說麂子不好抓嗎?」
「水娃子你咋這笨哩?人少的時候不好抓,人多還怕它跑?你當富貴家狗是吃素的?」
「嗯,麂守一座山,這東西戀家,在哪個山頭上生的,一般就繞着這山頭到處跑,一輩子不會去別的地方,不怕追丟。」
「這樣啊,那還等啥,走走走,抓麂子去。」
眾人吆喝着向前。
走了不遠就看到,山坡草上落着一些黏連在一起的黑豆豉一樣的糞便,是麂子留下的,還新鮮的很。
黑娃和小金很輕鬆的便找上騷。
和一群土狗在陳凌周圍打着轉,鼻子聳動着,呼吸急促的哼唧起來,不安的踏着小碎步。
這個情況就不必多說了。
這隻麂子就在附近。
陳凌和眾人打了個手勢,摸了摸小金的腦袋,低聲說道:「去吧。」
小金立馬躥了出去。
黑娃帶着狗群緊隨其後。
黑娃威猛健壯,但速度絲毫不慢,強有力的腿腳爬坡上岩如履平地,小金卻比它更快,眨眼之間幾個躥跳已經沒了影。
不一會兒,山上就傳來小金的狂叫。
黑娃帶着狗群也汪汪亂叫,然後一隻只狗逐漸散開,由黑娃打着頭呈一個錐形,向山上圍了過去。
王立獻見狀笑了,收起來獵槍,扭過臉對陳凌道:「看到沒,這好狗就是要多練腿腳,這才幾天,根本不用咱們上手了。」
有人聽此,不無羨慕的道:「還真是,這樣以後就沒咱們啥事了啊,算起來,俺們還沒狗中用哩。」
「咋還好意思分肉?」
陳澤立馬就反駁:「行,那你別分肉,你要拿你就是狗。」
「哈哈哈。」
一伙人笑着。
就聽山林之間像是鑽進了頭瘋牛,到處被撞得嘩啦啦亂響。
很快就聽林子邊上響起來「嗚呦、嗚呦」,輕微細弱,似是貓崽兒在叫,接下來就沒了聲息。
沒過多久,小金帶着群狗出了山林。
黑娃叼着一隻肥碩的麂子,搖頭晃腦的跑了過去,一路上還滴滴答答淌着血。
陳大志走上前瞧了瞧,豎起大拇指:「前後還沒一頓飯的工夫,真厲害啊富貴。」
「大志哥,你說話能不能說清楚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罵人哩」
「哈哈,俺這不是高興麼。」
陳大志掂了掂,這隻麂子,回身報了個數:「這傢伙,六十多斤哩,是個大公麂。」
《第一氏族》
這隻公麂子,確實不小,體長几乎有一米半,高也有六十公分左右,背上是深褐色,胸口肚皮是淺淡的棕色,肚皮後面是淡黃色,逐漸變淺到尾巴成了純白色。
頭頂有角,但是不長,微微的彎曲,帶着點分叉。
它的牙和香獐子差不多,但是要長,呈獠牙形狀,向着嘴巴後邊彎曲。
要是活着的話,這東西其實還是很好看的。
「沉得很啊,都有六十斤往上了,這是開始貼秋膘了吧。」
「不賴不賴,這斤量難得喲,光賣肉就能換不少錢。」
眾人一一讚嘆,隨後將這隻麂子攢蹄捆好,由陳玉強扛上,再次前行。
今天也不知道是雨後野物頻繁出沒,還是他們運氣足夠好。
沿着麂子所在的山坡,剛越過一道山脊,又發現了獵物。
這是一處茂密的松林,高大的松木,樹下厚厚的松針,此時剛過正午,陽光正好,幾頭野豬正在低着腦袋,哼哧哼哧的用長嘴在地上到處拱着,悠閒的找吃的。
群狗立即豎起耳朵,眼睛緊緊盯着,尾巴也不再亂搖。
進山這三天,不僅是黑娃和小金,連帶着其它土狗也都學到不少本事,進步的飛快。
一隻只狗在發現野豬的那一刻,就立馬變得謹慎起來,腳步放緩,低頭弓背,眼神明亮而銳利。
但是全都沒有輕舉妄動。
似乎只要人沒有出聲,它們就不會發出一點聲音。
陳凌跟着狗走在最前方,見到野豬趕緊向身後打手勢。
眾人立即舉起槍,小心翼翼的靠近過來,走近這一看,只見三四米外的松林之中,幾頭灰黑色的身影鼻子拱地,慢慢的找着食,要橫穿松林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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