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素素坐在院裏「唰唰唰」的篩麥子,以備過兩天磨麵用。哪知沒一會兒,雞、鴨、鵪鶉就紛紛圍了過來,一個個伸着脖子亂叫成一團,向她要吃的。
王素素趕了兩次趕不走,反而把鴿子也吸引了過來。
沒辦法,只好回屋弄了兩碗糧食撒在地上,這些傢伙才安生下來,一個個在地上攢動着腦袋爭搶的吃着。
天冷了,吃的不好找。只有鴨子在天氣晴朗的時候還出去晃悠兩圈,去堰塘鳧會兒水,逮點小魚小蝦之類的吃,雞和鵪鶉基本不怎麼出門了,出去也是在院子附近來迴轉轉,鴿子自由一些,但是吃的也難找。
幸好有從老鼠洞挖的糧食打底,不然這麼多張嘴,秋冬得吃不少呢。
看它們吃的歡實,王素素就趁這個時間去把新下的雞蛋、鴨蛋撿了出來,鵪鶉蛋也沒放過。天氣降溫之後,鵪鶉就不再孵蛋了,直到來年春天暖和了才會再次開始,正好每天撿出來攢着,攢多了就煮鵪鶉蛋吃。
「嬸嬸,富貴叔起了沒,俺來找他擠羊奶了。」
剛把撿出來的蛋在廚房放好,就聽到有人就在院門口喊。
「起了。帶着你們小姑姑去地里拔菜了,進來等會吧,就快回來了。」
王素素笑着沖他們招招手。
這些小鬼頭就一窩蜂的涌了進來,而且這一個個的,還真給提來了山核桃,讓王素素看了一陣忍俊不禁。
過了沒幾分鐘,陳凌和王真真回來了,他們就立馬興奮的圍上來,嘰嘰喳喳的跟一群小鴨子似的。
陳凌就讓王真真帶着他們去洗手、拿桶,自己則去柴房把羊牽了出來,把羊奶包用溫水洗乾淨之後,就讓這些早就等不及的小娃子上手去擠。
其實每天這個時候,他和王素素也會給羊擠奶的,光是自家的奶山羊每天就六斤羊奶產着,奶水相當充裕,而且每次還有很多剩餘,不擠的話,小羊根本喝不完的。
今天這些孩子過來,正好幫着解決一些。
他們擠着奶,陳凌就在廚房燒上火,等這幫小傢伙笨手笨腳的擠了半桶奶之後,木柴已經燒着了,把羊奶倒進鍋里,很快就煮沸,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空氣里散發着濃郁的奶香。
怕有的小娃第一次喝,會喝不慣,王素素還在旁邊備了白糖。
「嬸嬸你也來喝奶吧。」
這些來家裏的小娃子們之中,喜子是最喜歡親近王素素的,其他不管男娃女娃都愛圍着陳凌鬧騰,只有她會安安靜靜的守在王素素跟前,看着王素素幹活,陪她說兩句話。
現在見王素素剛洗完菜又來給他們放白糖,就扯了凳子讓王素素坐下,也過來喝奶。
「好孩子,你喝吧,嬸嬸一會兒自己盛。」
王素素笑着摸摸她的小腦瓜,去屋裏拿了個新的笊籬出來,回來的時候給小姑娘在口袋悄悄塞了幾塊奶糖。
王真真眼尖,瞧見後沖姐姐吐了吐舌頭,隨後也沖喜子笑着眨眨眼,她也喜歡這個乖巧的跟小兔子似的『小妹妹』,儘管按輩分並不是妹妹。
隨後站起身,風風火火的跑到陳凌身邊,說家裏這兩天羊奶越擠越多,都喝不完了,要不做點奶糖吧。這妮子就是看到姐姐拿出來的大白兔奶糖,才來的主意。
陳凌立馬吹鬍子瞪眼,好傢夥你太看得起我了吧。
還做奶糖,我也得會啊。
其實
羊奶喝不完,做點酸奶還行,奶糖就算了,太麻煩,也太累人,反正他是不想搞。
「富貴叔,酸奶是啥奶?好喝不?」
聽到陳凌在旁邊說的話,小娃娃們來了精神。
手裏還不忘用筷子在碗裏攪動着。
羊奶剛煮出來,太燙了,沒法喝,只能這樣讓它快點涼下去。
「好喝。改天做了,讓你們小姑姑上學的時候多帶點,你們到時候能一起喝。」
「嘿嘿,富貴叔真好,以後嬸嬸把弟弟妹妹生出來,俺護着他們。」
「俺也是,到時候送他們上學,不用你和嬸嬸管。」
聽着娃娃們的叫嚷,陳凌和自家媳婦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弟弟妹妹還早呢,趕緊喝奶,嘗嘗味道咋樣,喝的慣不?」
「嘶哈」
「哇,還是燙,舌頭都燙麻了,都燙到俺心裏了。」
「不過這奶好香啊,俺再來一口。」
「你們笨的,看我,像我這樣,燙了就溜着邊喝。」
陳凌舉着碗,順着碗邊吸溜着,給他們做示範。
「嘿嘿,叔爺俺們會,在家裏就這樣喝,不過來你家就忘了。」
一個個傻小子跟着吸溜起來,很快,就把碗裏奶喝了個乾淨。
就是喝的有點飽,坐在院子裏,鬧騰騰的拍着肚皮喊好喝。
「富貴叔,今天俺們就不去山上打核桃了」
「聽三爺爺說河邊螃蟹老多了,俺們今天想去抓螃蟹,晌午俺給你送來,你給嬸嬸燒菜吃。」
「不用,你們自己帶回去吃吧,你們嬸嬸不能吃螃蟹。」
陳凌搖搖頭。
「啊?嬸嬸不能吃啊,那俺給你帶幾條魚回來吧,嬸嬸愛吃魚,省得你去撈了。」
「哈哈,你們幾個小子,咋還客氣起來了。」
「好了,該去哪玩就去哪玩吧,不要去水深的地方就行。」
他們這才鬧哄哄的離開。
俗話說:「白露到霜降,種麥莫慌張,霜降到立冬,種麥莫放鬆。」
打霜之後,冬小麥已經陸續種上了,這個時候地里的黃豆和花生也快要收穫了。
等王真真帶着一群小娃子出去後,王素素就跟陳凌說起地里花生和黃豆的情況,今天陳凌起早去地里,就是想看看怎麼樣了。
一般來講,這兩樣作物在坐果後四五十天就能收穫了,眼下也快到時候了,最多再有一個星期,就會完全成熟。
「黃豆還不錯,花生拔了幾棵看了看,有個別的花生仁沒長好的,用指甲一掐,裏面還是癟的,全是水。不過數量也不多,問題不大。」
聽陳凌這樣說,王素素抬頭看了他一眼:「這陣子下午氣溫還有到二十度的時候哩,就是夜裡冷了點,要不花生咱們晚幾天再收,讓它再長几天試試?」
「嗯,也不用特意晚幾天」
陳凌搖搖頭,沖她笑道:「先過了這星期再看看咋樣吧,到時候要是長不好就是真的長不好了。畢竟都到了這節氣了,再怎麼晚收也不行的。」
王素素輕輕嗯了一聲,不再多說。她也明白,秋花生就是這個德性。
但是今年糧油價格貴,花生減產太多的話,就有點讓人心疼了。
其實就算不說今年。
往常花生和黃豆也是相當值錢的,它們算不上糧食,而是屬於經濟作物。
平時主要用來榨油賣錢,很少捨得自己食用。
以前他們上學的時候,秋收後挖老鼠洞,如果有幸在老鼠洞內挖到花生倉和黃豆倉,那真的不亞於挖到小寶藏。
回到家後,父母知道了,也會不吝嘉獎。
可見這玩意兒的金貴。
今年瞧這緊俏勁兒,就有點以前的意思。
實際上,陳凌送王真真上學的時候,也去市場打聽過幾次。
由於過了秋收,糧食價格降下去了。
肉類和蛋類也有下降,但是下降的並不太多。
只有花生和大豆這種能榨油的經濟作物,價格還是居高不下,供不應求。
這主要還是貨少,秋收也是糧食為主的,這樣的經濟作物少得很,沒有大批量的貨物進入市場,價格根本降不下來。
「昨天摘回來的葫蘆瓜怎麼樣,味道還行吧?」
「挺好的啊,炒菜好香。」
「那咱們今天晌午包點瓜絲餃子?」
「好啊,那我待會收拾好就早點把面和上,嗯咱們包素餡的還是肉餡的呢。」
「都行,我把肉買回來再說,你和真真想吃哪樣吃哪樣。」
陳凌看了看時間,就推着車子出門買豬肉去,順便去問問各類建材的價格怎麼樣。
還沒出村,就遇見有三三兩兩的人家往村口的大壩上走,一邊走一邊有說有笑的。
見到陳凌就笑着沖他打招呼。
「幹啥去富貴?」
「去趟縣城。」
「不逢集不過廟的,趕這麼早幹啥,走,跟俺們打大雁去!」
「啊?水庫來大雁了?」
「可不是麼,最近往南飛的鳥老多了,不止有大雁,還有仙鶴哩。」
「嚯,那我得去看看。」
「哈哈哈,走唄,一塊去。」
於是陳凌也下了自行車,推着和他們一塊往大壩走。
還沒走近,就聽到隱約有各種鳥類的鳴叫傳過來。
這時的大壩上人也不少,都是剛吃完早飯就過來看鳥的,男女老少都有,也有很多大人帶着娃娃拿着彈弓和弓箭來打鳥,場景很是熱鬧。
陳凌把車子紮好,走到大壩上放眼看去。
水庫碧波蕩漾,足有成百上千隻大雁在遠處水面上嬉戲覓食,不斷飛起落下
它們全身遍佈灰色和褐色的羽毛,看上去有點像大白鵝,成群結隊的在水面活動,有的彎着長長的脖子梳理羽毛,有的扇動翅膀打鬧。密密麻麻的,數量繁多,烏央烏央的幾乎要擠滿整個水庫。
不止是大雁,另一面的蘆葦盪中,還有兩隻白鷺在翩翩起舞,身姿矯健靈動,舞姿輕盈美妙。
可惜,見到大壩有人,它們全都離得遠遠的,不敢輕易靠近。
這讓想來打鳥的大人孩子急得抓耳撓腮,湊在一堆商量辦法,想把這些大雁引誘過來幾隻。
本地秋冬打大雁也是有傳統的事。
好壞且不論,以往很多年是靠這個東西撐着活下去的。
運氣好的時候可以連着一個月吃到燉大雁。
運氣不好,就只能撿大雁糞吃了。
當年人們普遍吃不飽飯,年景壞的時候還鬧饑荒。
深秋大雁來的時候,就組成隊伍去打大雁、撿大雁糞,大雁糞裏面會有沒消化完的糧食或者堅果,簡單的處理過後,是能填飽肚子的好東西。
以前本地還流傳一句話,叫做:「北方吃蛋,南方吃雁,正中間的干看。」
這話很好理解,大雁春天往北方飛,產蛋繁殖,北方的人能吃到大雁產的蛋,大雁秋冬往南方飛,在溫暖的南面越多,南方的人就能吃到它們的肉。
而他們這中間的,大雁只是路過,根本不會久留,就只能幹看着了。
雖然本地有山有水,大雁這類的候鳥每年會在本地陸續逗留一個月之久,每年陸續飛過去的能有幾萬隻,但是想獵到它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槍還好,埋伏射殺,能打到一些,沒槍,光靠下套子,那收穫就難說了,全靠運氣。
距離太遠,陳凌也沒啥打雁的心思,背着手在大壩上走來走去欣賞着,就這會兒工夫,又有其它候鳥飛來,白鶴、黑頸鶴、野鴨子鸕鶿等等,種類多,數量也多,在水面嘰嘰喳喳,叫聲連成一片,隔老遠就能聽到,熱鬧得很。
今天的太陽不錯,天氣晴好,水上也暖和。因此這大群的候鳥就從山中聚集而來,在這廣闊的水面上覓食嬉戲,交流感情。
陳凌正在這邊欣賞,忽然水面大片的鳥兒飛起。
放眼看去,原來是水庫西面,王真真帶着村里一幫小娃子吆喝着,下方黑娃小金,還有一群土狗,已經衝進了蘆葦叢中,向着群鳥發起了進攻。
這群皮猴子本來是去河灣抓螃蟹的,結果走到半路,發現今天水庫來了這麼多鳥,立馬來了興致。聽大人說過大雁好吃,一個個眼饞得很,就帶着狗來攆了。
村裏的土狗是會游泳的,每年夏天跟着小娃娃偷偷下河裏洗澡,早就熟悉了水性。所以在接近之後,悶着頭就往水邊沖。
蘆葦叢本來就藏着許多野鴨子、鸕鶿之類的候鳥,其中綠頭鴨最喜歡在水邊棲息,撲進去就攪出來一群。
這綠頭鴨飛得高,但有黑娃小金帶着,群狗倒是抓住了兩三隻。
有了收穫,這些娃娃軍幹勁很足,大聲喊着叫着,近處的鳥被驚跑了,就指揮着狗去追攆遠處水面的大雁。
但是很快就樂極生悲,得意忘形,被爹娘揪着耳朵帶回了家。
村民們就怕家裏娃往水邊跑,他們倒好,被逮個正着。
實際上,瞧着水面上這成群的大鳥,不僅小娃娃眼饞,村裏的很多大人也眼饞得很。
這不,陳澤和玉強幾個就把陳凌喊住了:「富貴,要不咱們去找五叔借兩桿槍,夜裏出來打雁啊?」
「每年這麼多隻大雁飛過去哩,總不能年年干看着吧,你說是不是!」
夜裏出來打雁,是打天上飛過的大雁。
天黑的時候,如果聽到大雁成群路過的叫聲,持獵槍是很容易打到的。
有時候比白天還要好打。
陳凌搖頭笑笑:「五叔前幾天就把槍還上去了,現在大隊就以前那麼幾杆。也沒啥大事,就為打個大雁,咋肯借給你」
「你們想打雁,去設套子,下夾子不也行嗎?好了,我得去城裏了,你們用捎東西麼?」
幾人連說不用,又到一旁商量起來打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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