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月底的最後一天,市裏的工程隊到了。
因為陳凌要求的很多地方建造以竹木結構為主,工程隊裏還跟了幾個老師傅過來,全是這方面的熟手。
陳凌把他們安排好之後,就去縣城和趙大海通了個電話。
認識這麼久,都是很好的朋友,說感謝之類的話太見外,所以也就是簡單的說說情況,敘敘舊,讓他什麼時候不忙了就過來玩。
趙大海很高興的應下了。
期間聽到陳凌跟他說起遇到山貓的事,更是羨慕的不得了。
這胖子有個跑山夢。
日思夜想的就是扛上槍,帶幾隻獵狗呼嘯山林。
可惜他太胖了,體重上不允許,一直也沒能實現。
因此就越發惦記這事。
和趙大海通完電話,陳凌就去麵粉廠帶了幾袋子白面,又到城南的小院裏種了些紅薯和土豆,催生出來,全部帶回家裏。
因為接下來開工,工程隊四十來號人,也是要管飯的。
這些東西就得提早準備上。
吃飯要管,而住的地方,則就近安排在村里小學。
他們陳王莊的小學以前是有過五年級的,房子不少。
雖然大水後,剛翻建好沒多久,房間內還沒徹底乾燥,有點潮濕,但晚上生起火,擺上床板住大通鋪,也很不錯了。
「富貴,是要開工了吧。」
「是啊,今天正式開工。」
剛入十一月的第一天,大清早剛吃過早飯,梁紅玉一家就趕過來了。
梁越民夫妻兩個也在,笑呵呵的沖他招手。
然後讓他給安排點活干。
其實說到安排活,還真沒啥活能安排給他們做的。
甚至連做飯的活都不用管。
工程隊裏就有人管伙食,陳凌買來米麵和菜,他們自己做飯就行。
不過人家都好心過來幫忙了,沒啥活,也還是要找點雜活做做的。
就帶着秦容先父子兩個往村外走。
留下樑紅玉婆媳兩個在家陪着王素素。
「小明沒跟着回來嗎?」
「回來了,昨天下午送到他外婆那兒了,這孩子太淘氣,跟過來老搗亂。」
「眼看着你這邊又要忙了,哪裏顧得上管他,等不忙了我再帶他過來玩。」
梁越民說道。
而後看了看四周的田野,目露驚奇,「咦?咱們這裏也是種的冬小麥嗎?」
「是啊。」
陳凌點點頭,「你別看咱們這兒冬天很冷,其實也就臘月和正月,冷這兩個月,種冬小麥沒問題的。」
梁越民恍然,「哦,這個我知道,在秦嶺南邊,說冬天冷,比起別的地方也沒有太冷的,對吧?」
「那倒也不是。」
陳凌笑了笑,「我們這裏冬天也冷得很,你今年不回去,等入了臘月你試試。」
「啊?這是為啥?」
梁越民看了看陳凌,又看看自己父親,見秦容先也贊同的點頭,就覺得奇怪。
「因為地勢高啊。」
陳凌看了他一眼,這大哥外匯都掙了多少美金了,連非洲都去過,不會這個都不懂吧。
「哦對,我倒忘了這茬。」
梁越民一拍腦門,嘿嘿一笑。
接着也問起來陳凌建農莊後的打算,不過他問的和村民們八卦不一樣,會帶點不錯的建議,陳凌倒也不會覺得不耐煩。
三人說着話趕到山腳下。
這時,王立獻已經到果園了,他是過來當監工的,昨天就在。
果園外的土路旁,停的是三輛髒兮兮的老解放,周圍地面是雜亂的車轍,以及各種雜物。
到底是市裏的工程隊,東西非常齊全。
空地上,打夯機、攪拌機、發電機、油鋸、電閘電線等東西已經擺放滿了。
攪拌機是三合一的老式混凝土攪拌機,滾筒式,還可以拆卸。
用三角帶連接上拖拉機發動機,就能使用。
什麼砂漿、水泥,全不在話下。
建圍牆、修台階、鋪路、鋪塘底,都很方便。
「富貴兄弟,你這鳥網挺帶勁啊,大早上就有鳥來撞網。」
看到陳凌他們過來,工頭就背着手迎上去,笑呵呵的道。
工程隊的人,除了幾個老師傅,和他們的徒弟之外,很多都是熟人。
也就是之前過來修大壩的那伙子人。
當然了,這並不是巧合。
是趙大海問過陳凌的意見後,特意給找過來的。
當初發洪水後,村里各家的飲用水被污。
工程隊的人經常去陳凌家裏挑水。
後來陳凌家建房,他們還送去了打夯機,石灰木材啥的。
上大梁的時候,陳凌也給他們送過去些酒菜。
所以雙方是打過不少交道的,之前就都混熟了。
「嗨,就是買來玩玩。」
陳凌笑着給工人們遞上煙,而後和秦容先父子倆去網上解鳥。
黑娃和小金很有眼力見的叼着雞籠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們,等着鳥雀解下來往籠子裏裝。
不過今天的鳥,陳凌很多都放了,就留下些泛濫成群麻雀、山雀等。
「網撐在這裏礙事不?不行我就把它撤了。」
把鳥解下來後,陳凌問道。
「不礙事,不礙事,那邊離得遠妨礙不到。」
工頭連忙擺擺手。
三張粘鳥網扎在以前老墳的位置。
現在除了些雜亂的枯草與樹木之外,其它就沒有別的東西,確實是妨礙不到施工。
「那就行」
「獻哥,炮都帶來了吧。」
陳凌點點頭,看向王立獻。
王立獻指了指柴棚前的筐子,「帶了半筐子哩,啥時候開始放,定好時間沒?」
這農莊不算是小工程,開工為了討吉利,也要準點放炮的。
陳凌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就說現在就開始吧。
而後把筐子裏二踢腳取過來,和王立獻在地埂上,冬冬冬的放起炮來。
一陣炮響之後。
農莊就正式開工了。
而關於農莊的圖紙昨天陳凌已經給工程隊看過了。
果園佔地三十畝,算上周圍的什麼水溝,山腳的坡地,面積只會更大,所以這農莊是嵌入進去的。
說白了,這就是要建成一座在果林之中的農莊。
農莊之中居住的地方,是以木樓和竹樓為主。
木樓、竹樓之外,用一圈走廊串聯。
走廊之畔是一個大大的蓮花池,蓮花池上架一道橋。
蓮花池左右兩旁,要建造兩座亭子。
而正對着橋,還有一條長長的過道,過道與果林交界,還要建造一座木製的門樓。
也就是從門樓進去,沿着路走,就能走到橋上,過了橋,就是走廊,穿過走廊,就能到居住的地方。
除了這之外,很多地方與洞天內的佈局是比較相似的。
但為了省事,蓮花池上的橋就暫時用木材建造了。
不然真要按洞天那種拱橋來建,在眼下是不太容易的。
剩下的就是圍牆,和養牲口養家禽的地方,便是以磚石為主來建了。
有了圖紙,大概框架也清楚了。
今天要做的,就是選定地方,清理地上的雜物,而後開始打地基。
而陳凌栽種果樹的時候,就考慮過這一點。
當時就空出來好幾處空地。
那時候和王素素說的是要搞兩個小池塘,種點荷花,養點魚玩玩。
後來除了種蔬菜,就是種花生和黃豆,一直也沒動過。
地方選好之後。
前幾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打地基,地基打完,再立柱架梁,木樓和竹樓建造之中,最主要的是中柱,中柱有八根,都需要上好的木材。
這八根木材,比磚瓦房的樑柱重要程度絲毫不差。
不過有幾個老師傅作指導,選幾根中柱是肯定沒問題的。
眨眼之間,半個月一晃而過。
村裏的青壯大多都出去打工了,陳凌的農莊開建就遠不如建房的時候場面火熱。
另一方面是工程隊,還有熟悉木樓建造的老師傅們比較專業,各方面有條不紊,不用他們幫忙。
身為監工的王立獻也挑不出啥毛病來。
而梁越民父子倆,經歷過最初的新鮮感之後,由於沒什麼實際的活兒可做,就整天拎着彈弓過來轉悠,打打鳥,或者往粘鳥網上驅趕。
需要臨時買啥東西的時候,才開上汽車到縣城去買。
其他時候,就是和王立獻一樣,在監督工人們幹活之餘,和來看熱鬧的村民們閒聊一陣。
陳凌則是跟以前一樣,晚上在這兒守着,白天如果缺沙石就去開着拖拉機裝沙石,缺泥土就去裝泥土。
因為有些地方坑坑窪窪不平整,就要墊起來,或者有些位置地勢太低,土太軟,都要夯實牢固。
除了這些,還有後續的鋪路,也都少不了沙石和泥土。
「大老闆,柴油跟汽油都沒了,幫忙去打兩桶吧。」
這天上午,陽光很好,陳凌和梁越民三人閒着沒啥事,就蹲守在粘鳥網不遠處,靜靜等着鳥雀上鈎,這會兒好不容易等來幾隻野鴿子,突然一個喊聲把野鴿子驚得亂飛。
但還好,黑娃和小金已經趁勢沖了出去,野鴿子們被驚嚇的慌張亂飛,被兩隻狗驅趕着,有三隻鴿子分別撞在了兩張粘鳥網上,把兩張網都撞得搖晃不停。
陳凌見此頓時高興壞了,起身沖那工頭揮了揮手,「知道了,我這就去。」
其實大老闆是稱呼梁越民的。
梁越民整天開着汽車,卻是干跑腿的活,工人們見了就調侃他。
而他脾氣溫和,工人們玩笑之餘,也喜歡使喚使喚他這個大老闆。
不過現在抓到了野鴿子,陳凌很高興,搶着應了聲,就起身往鳥網那邊兒跑。
梁越民父子和王立獻也跟着過來。
這半個月時間,很多鳥雀都學聰明了,不怎麼來粘網這邊,哪怕陳凌灑再多糧食,也是撿撿外圍的吃。
因為陳凌在粘鳥網附近還下了地套,有同伴上過當後,它們都小心翼翼的,連以憨着名的憨斑鳩都不怎麼來了。
所以今天的野鴿子真的是意外之喜。
沒想到,連續半個月沒露面的野鴿子,今天終於忍不住過來吃糧了。
可能這季節食物不好找,把它們餓到了吧。
不過現在管不了那麼多,陳凌走到最近的一張網跟前,把這隻野鴿子小心翼翼的往下解。
這野鴿子氣性還不小,鼓着嗉囊,咕咕的叫着,奮力的掙扎着,還往陳凌手上啄。
鳥網的網眼本來就小,野鴿子這一掙扎,就纏的越發緊,翅膀、爪子、指甲全被勾住了。
陳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它解下來。
而王立獻三人也是磨蹭了好久,才小心的把那兩隻野鴿子給解下來。
「怎麼樣,公的母的?」
梁越民在旁眼巴巴的看着問道。
這些天,他也喜歡上了各種鳥雀,不僅漂亮,叫聲好聽,吃起來味道還好吃。
陳凌本來因為沒什麼要忙的,讓他不用在這兒盯着,他非要來,每天必到,就是過來打鳥,網鳥的。
癮頭越來越大。
現在聽他這麼問,陳凌就抓住手中野鴿子的兩隻翅膀定睛一瞧,這野鴿子的尾巴就立馬往下一壓一壓的。
頓時就滿臉喜意的道:「我這只是公的。」
「嘿,我這隻也是公的。」
秦容先這時也試出來了,笑道:「行啊今天,運氣不賴,立獻你那隻呢?」
王立獻則搖搖頭:「俺這隻剛才尾巴纏網上,弄掉了,這樣看不出來。」
「越民,你來幫俺捏捏它的嘴。」
梁越民就依言上前捏住他手裏那隻野鴿子的嘴巴試了試。
結果這隻野鴿子僅僅是咕咕叫着張嘴啄他,並未有其他太激烈的反應。
這就是母的了。
「母的啊,兩公一母。」
「也不錯了,我先帶回去把它們關起來。」
陳凌笑笑,便把三隻野鴿子綁住腿腳,提熘着翅膀往家走。
「誒,富貴等等,我開車送你回去。」
走了幾步遠,梁越民把他叫住,手上提着兩個油桶,往皮卡的後車斗放呢。
「啊,對,得去縣城打油,還是我去吧。」
陳凌連忙又走回去,把野鴿子丟進車內。
「行,你去就你去,鑰匙在車裏呢。」
梁越民也不跟他客氣。
於是陳凌就駕着汽車駛入村內,在家門前停下,提熘着野鴿子走進院內。
不料,這時院內,梁紅玉和王素素坐在一起,扳着小姨子的腦袋,兩人皺着眉小聲滴咕。
「喲?真真這是咋了?」
陳凌愣了下,趕忙走過去。
「唉,頭上生了虱子了。」
梁紅玉嘆了口氣,「你瞧,這把姑娘頭皮給咬的。」
「俺頭髮里痒痒,越撓越痒痒。」
小丫頭都着嘴,眼裏噙着淚花,顯然是很難受。
王素素見狀沒好氣的瞪她一眼,「讓你不要去抱村裏的貓玩,你不聽,那些貓整天抓老鼠,身上都是虱子跳蚤,髒着哩。」
「姐姐,那是小貓崽兒,還不能抓老鼠。」
王真真很委屈。
「小貓崽兒身上也有,不信你問你姐夫。」
王素素又瞪她一眼。
「姐夫,真的嗎」
小丫頭立馬眼巴巴的看過來。
陳凌忍着笑意,點點頭,「你姐姐說得對,小貓崽兒身上也有。」
確實,虱子這東西無孔不入,大貓身上有虱子,小貓崽身上也很快就會滋生的。
「你啥時候痒痒的,也不跟你姐姐說?」
「前幾天就痒痒來着,洗了洗頭髮就不癢了,沒去管。」
王真真老早就自己洗頭髮,不過到底年紀有些小,洗得不太乾淨。
現在這年月的洗漱用品也不太行。
虱子這東西,便是用熱水洗,也很難根除,洗完清淨幾天,過段時間就又冒出來了。
「還是沒受過這種罪,生過一回虱子以後就長記性了。」
王素素嘆口氣,起身去燒熱水。
她和陳凌這一代,幾乎都被虱子禍害過,那是男女老少都逃不過的。
全身上下、衣服縫裏,棉衣棉被裏,虱子無孔不入,彷佛捉不完,殺不盡。
尤其冬天,穿了厚衣服暖和,虱子就開始出來禍害人。
全身就像是有無數米粒大小的小蟲子在爬一樣,讓人坐立不安,把手伸進棉衣,摸也摸不到在哪兒,直想脫下全身衣服去把它們找出來。
非常讓人抓狂。
而只要一癢起來之後,那就更是難受,經常撓出來一道道紅印子,抓破各處皮膚。
真的是身上生一次虱子就讓人記一輩子了。
「來,腦袋轉過來,姨先給你梳兩下。」
梁紅玉拿過來一個篦子,讓王真真低下頭,在小丫頭的頭髮上仔細的篦了兩遍。
第一遍就篦出來兩個虱子來,肥鼓鼓的剛吃飽,梁紅玉用指甲蓋一擠,「咯嘣」、「咯嘣」兩聲,兩個虱子就被擠死了,屍體粘在老太太指甲蓋上,被擠出一肚子的血。
第二遍,許多沒吃飽的癟肚子虱子,和虱子卵就藏在篦子縫裏,刮出來用力一按,一陣卡吧響。
「怎麼樣,這下解氣了吧?」
「嗯,舒坦多啦,嘿嘿。」
陳凌這時也顧不得野鴿子的事了,去找陳國平拿了兩包虱子粉。
回來後王素素和梁紅玉就給小丫頭用虱子粉洗頭。
又是好一陣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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