嶗山福地,道衍島。
一位俊朗年輕人盤坐冥想,周圍盤旋着無形氣勁,席捲之處,百草枯萎,宛若凜冬之肅殺,突兀此風一變,如柔和春風徐徐拂過,萬物草木復甦。
左昭識海內一枚四色閃耀的旋風符籙凝練,他不由睜眼大喜:「四季庚風術終於大成了。」
不消片刻,遠處風道士踏風而來,他看見方圓十丈的奇異之景,不由笑道:「左兄看來修為有所精進了,有元神真人之資。」
見到來人,左昭徐徐站起,對風道士一拜,矜持道:「道友過獎了,不知找我有何時。」
風舟道:「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位巫家子已經出關了。」
聞言,左昭面露喜色,他五個月前就晉升道士了,梳理自身根基不過兩三個月,然後就一直在等巫明,沒想到一晃就半年過去了。
授籙道士哪有一閉關就半年的,一兩個月都算久了,正常來說陰神境兩百年壽命時間還是很緊迫的,如戚道長二十歲入道,三十歲成就陰神,此後積攢法力達到巔峰,已經七八十歲了。
左昭甚至都懷疑對方是不是得到什麼消息,故意躲起來。
他自信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我都下山執行過兩次任務了,對道士之間的鬥法漸漸純熟,又將一門法術煉至大成,他一個沒經過磨礪的新晉道士怎麼和我斗。」
「嗯不錯……」風道士頷首道:「法術是從鬥爭中體悟,我猜測他應該只把飛遁之術修煉到大成,有我借你的那兩件東西,優勢在你,此戰必勝。」
左昭大笑道:「那就勞煩風兄幫我下一份戰書,約那巫家子三日後一戰,真傳候補的六百枚符錢,我看着也是分外誘人啊。」
「交給我處理就行了。」風舟道,他轉身乘風飛去。
…………
另一邊,蛹房內。
巫明驅散了面板,符籙法補全功法需要自身的學識,他學的道法越多,推演速度越快,所以補全嶗山至高築基法不是短時間就能做到的。
他推開石門,走出外界,忽然看見門邊三隻紙鳥失去靈性般墜落在一旁。
「這是……」巫明拾起紙鳥,打開來看,原來是王衡傳給他的信,估計在門外徘徊很久了,也不用擔心被人拾去後偷看,若是道人的靈性印記對不上,紙鳥便會無火自焚。
三隻紙鳥根據時間,分別為五個月前,兩個月前,和一個月前。
第一封信是王衡恭喜他成就陰神,和一些軍營里的趣事,言有個北魏來的邪魔道人被他們屯圍合擊殺,自身職位又躥了一級,成曲軍候了。
緊接着便是兩個月前的第二封信,王衡在裏面說邊境恐有戰爭,卻語焉不詳,似乎涉及軍事機密,但巫明稍微算一下,便知道又是北魏一年一度的南侵。
他初春三月剛剛守孝完,後入嶗山數月到盛夏成就陰神,閉關半年,已然到了凜冬之季,正是北方遊牧民族為了生存向南方農耕文明發起進攻的時刻。
並且在超凡世界,源炁活躍下,這極地朔風遠比藍星恐怖,連道士深入都會遭遇不測。
巫明繼續往下看,驚愕發現王衡要成親了,原來他父親害怕兒子在軍中為取功名而戰死,叫他請假回家趕緊結親生子再說。
信里是兩個月前的事,王衡似有些鬱悶,雖然妻子也是一個大戶人家,知禮體貼,端莊美麗,但他不想這麼快成婚,還想趁着沒羈絆時搏一搏。
最後顯然抵不過父親的要求,歸家要成親了,便特意寫信過來邀請他,可惜都兩個月了,巫明覺得自己怕是錯過了。
果不其然剩餘第三封信,是問他為何沒來,還調侃巫明人間蒸發了,王衡說自己已經成親,妻子有了身孕,準備返回軍隊。
巫明嘆氣,時間過得真快,王衡眨眼就成親了,自己卻還是個單身狗,但不得不承認,家庭會牽扯人的部分精力,武者又不像道士可以越老越妖,不趁年輕時破鏡,人到中年會因顧及太多而拖累修行。
「也罷,明明要煉製伏龍元陽丹還禮的,卻被種種事情拖後,此次出關先煉製丹藥吧。」巫明沉吟。
他念頭活潑,周身霧氣匯聚,化作一輛高渺的雲鑾,如溫潤暖玉般的白雲柔韌,少年道士踩在上面,雲鑾乘風而起,大袖飄飄,裊裊余煙,頗有逍遙自在之感。
巫明施展飛遁法術後,速度快來不少,一口氣來到主峰前,取出玉佩被福地接引後,直奔道院,順便領取俸祿。
結果卻被雜役告知,他暫時只能領取三百枚,剩餘六百被凍結了。
他連忙追問道:「為何如此。」
雜役小心翼翼的回答到:「真傳候補的俸祿按照規定,如果有人提出論道鬥法來決定歸屬是被允許的,剛剛就有道士向您提出了論道鬥法。」
巫明蹙眉,接着有所明悟,他大概知道是誰來挑戰他了。
等雜役遞來的戰書一看,不出所料為左昭所下,上面就一句話:「巫道長,許久未見,在下對你敬仰萬分,今日斗膽向你請教一番,三日後【論道台】見。」
巫明饒有興趣,一般論道鬥法挑戰者需匹配上價值對等的寶物,六百符錢都被凍結了,這說明對方的抵押物與六十道功相當,甚至還要有所超出。
「既然都避不開了,那便戰吧。」巫明搖頭,如果可以他實在不想和左昭結仇,可惜天命可畏,就慢了一步,往後兩人氣運便相連,衝突不斷。
想到這裏,少年道士也沒為難雜役,取走三百符錢,離開了道院。
他尋一處偏僻地方,拂袖間,一面光滑晶瑩的水鏡浮現,倒影着自身的模樣,接着雙眸泛起金輝,靈明法眼發動,觀望自己運勢。
只見水鏡中有一名看似只有十六七歲的清秀少年,頂上紅白之氣雲集,成水波狀,又有一圈清光,護住全身。
看到這一幕,巫明回想起法術的一些心得:
「凡人雜役,命運隨波逐流,故而呈灰白色,這還是嶗山內生活不錯的普通人,若是在外界貧民可能就灰黑色,一級道徒我曾觀過幾個,氣運都是純白,我為二級新晉道士,故氣運白中帶赤?」
至於三級以上的執事他沒窺視過,對方會察覺到的,不悅之下會給自己招災。
且這門法術終究是二級,僅限於觀眾生面相氣運,難以看見天地大勢,國家道脈,對任何人有種霧裏看花的感覺,不能盡信。
比如現在……巫明識海內一枚淡金色天瞳符籙『雀躍』,他雙眸金輝燦爛,直視鏡中的自己,頓時少年頭頂的紅白之氣劇烈涌動,清輝瑩瑩。
忽然一顆晶瑩剔透的明珠浮現,徑寸許,流光溢彩,並帶着一大片青雲霧升騰,隱約有一條紫金龍影盤旋,龍吟震動,此外亦有一輪日和月懸掛,交織出金輝和銀霧,圍繞佔據正中央的明珠旋轉。
明珠為攜大秦數十年國運的隨侯珠,此物為先天異寶,早已悄然和氣運融為一體,不可見,不能觸摸,日月則是嶗山授籙道士身份帶來的氣運。
兩層氣運顯化,涇渭分明,一內一外,內在的紅白之氣相對外層繽紛多彩的景色顯得平淡,卻有一種凝練穩定的味道。
巫明有種明悟,超凡者自身掌握偉力,故而內運代表着實力,是不會變動的,而異寶隨侯珠、嶗山道士的身份這些外運,有可能因意外而失去。
他猜測,源炁沉寂的現代,每個人內運都是灰白色,唯有外運不同,根據體制權力和個人財富顯化。
「不對,除了內運外,還有命格的區別。」巫明瞪大眼,靈明望氣術催動到極致,由於本人在窺視氣運,故而頭頂霞光繚繞的祥雲褪去,露出了真實面目。
一尊古老滄桑的鼎爐沉浮在混沌氣中,其上懸浮着一枚晶瑩剔透的多面正立體,每一面似乎都倒影着巫明不同的人生軌跡。
「這是……」巫明怔怔看着道:「元始熔爐和大羅道種,我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