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乘郡,盪魔司署。
兩人乘風來到這座矗立雄城正中的連綿宮殿內,盪魔司和靖平衛一樣為大漢立國之初,為應對各地層出不窮的超凡現象而設立的。
兩者區別在於組成人員的身份,靖平衛吸納的是一些道觀小派,散修異士,盪魔司則是出自大漢細心培育的超凡力量和各大頂級道脈的精英子弟。
至於為何是兩支部隊,那便是皇權的制衡之道了,從兩者的人員構成就知道互相看不上眼,某些地區甚至勢如水火。
巫明請示了嶗山玉佩後,兩人被請了進去,他邊走邊打量此地,有人工開鑿水渠從宮殿中間穿過,一根根石柱撐起了宏偉的殿頂,外壁並沒有太多裝飾,簡潔平整,看起來恢宏高大,佔地廣闊。
來到迎客殿,雜役將幾杯靈茶奉上後,一位儒雅清淨的年輕人走出,拱手作揖道:「在下學宮內門尚晏,現添為盪魔司主簿,不知兩位嶗山道友前來何事?」
聞言巫明也不意外,稷下學宮紮根齊國,千乘郡雖被分割出來,但依舊有着殘餘,如果他在濟南、平原兩郡執行任務,那麼就是嶗山的師兄招待了。
此外,郡靖平衛和盪魔司的長官都是兩千石,修為達三級的高功,長期閉關,平時不離俗事,一位主簿過來接待,也算高待遇了。
「見過尚道長。」兩人起身還禮,由柳昭君開口道:「我姓柳,此番前來是想問關於好友江涵的蹤跡。」
「江涵……」儒雅書生念叨,恍然大悟道:「可是江道士啊?兩個月前她的確來這一趟,不過執行完任務就歸還官印離去了。」
聽聞此言,兩人對視一眼,把江涵到千乘郡之前便出事的可能性排除,他們連忙追問道:「她何時交接離去的,為何任務上沒有記載江涵的到來。」
「這……莫非她出事了?」尚主簿從兩人的話語中品出了些味道,嚴肅起來回憶道:「那日她來交還官印,似有些匆忙,我還未出來迎接,她就離開了,當時我沒有多想,檢查官印沒問題就收起來了。」
「至於任務案底……」他有些歉意道:「我等沒看,是東鄒縣仙官提交的,此次厲鬼作怪就發生在東鄒縣,這些東西都是手下過目的,粗略沒問題就過了。」
官僚啊,巫明嘖一聲,其實想想也正常,若是自己擔任主簿,也不想理會這些重複的瑣事,做關鍵工作,拿份薪酬埋頭苦修即可。
推給手下的道徒,他們也是人,未必能盡心盡力,再說了誰會相信一位道士仙師栽了跟頭,所以為何現實都是反智,有太多因素糾纏,導致事情發展愈發離奇。
柳昭君按耐不住問道:「當初交接官印的官僚,以及審核的人員是誰?」
尚宴誠懇道:「柳道長放心,我這就將他們過來,務必查清此事。」
隨後他掐了一個法決,一隻神來之筆浮現,從窗口飛射出去,沒過多久,門口就進來了一位身穿道袍,面相白淨的年輕人。
他雙眸微亮,精氣神很不一般,身上有一種清淨飄渺之氣,巫明靈識感知,果然精神旺盛,眉心如一簇火炬,是一位道徒。
年輕道徒作揖道:「不知主簿喚我有何事?」
尚宴把事情經過描述了一遍,並介紹兩人。
「見過兩位道長。」那位道徒皺眉道:「當日交接官印,我接見的確實是江道士,審核任務案底也是我,並且任務文書就是江道士親自帶來的,我還特意詢問要不要把她的參與寫進,可江道士拒絕了,說自己無甚功績,難以厚顏佔一份道功。」
這番話,大大出乎三人意料,原以為是那位東鄒縣仙官在刻意隱瞞什麼,沒想到是江涵故意為之,現在又多出很多疑點了。
尚宴默然,罷了罷手,讓這位道徒下去。
他剛才似掐訣施法過,轉身對兩人肯定道:「他沒有說謊。」
稷下學宮講究品德,亦有不少測試心意的法術,尚宴此話有一定可信度,況且以巫明第六感,也察覺到道徒說的都是真話。
這下兩人遲疑了,柳昭君甚至在想會不會是江涵自己發覺了什麼天材地寶,刻意掩飾跡象,此時正在某處隱秘地方偷偷消化。
巫明回想起自己曾經觀運的現象,對柳昭君建議道:「或許有人在假扮江道士,以道徒的道行未必看得穿,我們再去東鄒縣查找一下。」
見此,尚主簿正色道:「既然如此,有什麼事情我司全力支持。」
「正有一事相求。」巫明忽然插嘴道:「我欲求盪魔司監察使的官位。」
「這……」尚宴面露難色,正常來說,即便是秩比六百石的盪魔使也要有正經程序才賦予道士的,比如有專項任務在身。
像巫明這種只是尋人私事,就算賦予盪魔使都是打擦邊球了,更何況秩比千石,位卑權重的監察使。
並且在漢室,六百石到一千石這層的官位已經不簡單了,銅印墨綬本身就是一方法器,還能在職權範圍內能調用一定的王朝龍氣,鎮壓諸般神異,所向睥睨,很是要緊。
他剛想拒絕,巫明卻笑盈盈說道:「在下濟南巫子午,當今九卿之一陳平便是我的老師。」
聞言,尚宴一驚,態度立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道:「原來是巫兄當面,我師兄也在陳卿門下,我們之間算沾親帶故,這樣的話,監察使官印便暫時借給你了。」
以九卿這種政治巨頭級別的擔保,一千石以下隨便挑,別不說若是巫明現在去投靠老師,陳平閉着眼都能從指縫漏出幾個兩千石官給他當。
大漢因盛行察舉制,導致有很濃的二元君主味道,任人唯親是很普遍的事。
尚主簿也不含糊,很快轉身從室內取出一個玉匣子,郡盪魔司監察使這個官職本身就是臨時設置的,專為部門自檢,按理說起碼要司長官親自授予才對。
但神通修士常年閉關,由主簿授予也不算違例。
巫明打開玉盒,裏面躺着一枚精緻的青銅官印,一條墨授帶綁着,泛起晶瑩的光澤,上刻着『郡盪魔司監察使』七個字,背面負着龜,瑩瑩靈光並發,還是一件六禁制的中等法器。
他拿起,法力注入,隱約有一股沉重威嚴的氣息瀰漫。
…………
另一邊,那位年輕道徒離開迎客殿後,神色有些怪異,腳步匆忙,左拐右轉,漸漸離開了盪魔司駐地。
他回首望向身後森嚴高牆,暗自鬆口氣。
接着年輕道徒找一處偏僻之地,從袖內取出一張黃符,咬咬牙注入靈性,頓時變成一隻紙鳥,靈動的震翅飛去。
就在道徒逐漸放下心時,忽然身後一道嚴厲大喝道:「曾榮你在幹什麼?!」
曾道徒頓時一驚,連忙轉身望去,驚愕發覺不知何時,司內的尚主簿大袖翩翩站在那裏。
然後他猛然看向天空,兩位藍白道袍的道士乘風,拂袖間化作一層光幕攔下了紙鳥。
「你們……這?」這位曾榮道徒張大嘴道。
三人淡然,在對方離去時,他們都不約而同用各種手段,監察着道徒的後續行動,果然露出了許些馬腳來。
巫明把玩着手中的銅印,一旁是被法力包裹住依舊想震翅遠去的紙鳥,他俯瞰對方,淡漠說道:「說吧,這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