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兩輪黑白太陽逐漸收斂光輝,可隨着熄滅,陽丘縣並沒有恢復光芒,相反天幕籠罩,化作了黑夜,大地昏暗一片。
以兩大光輪為中心,淡紅的霧氣充盈,勾勒出一尊龐大蛇影,祂矗立在湖水和廢墟之上,碩大的雙瞳再度亮起時,已經變成龍瞳般的黃金豎眸。
天亮了,太陽煌煌大氣掛在那尊龐然大物的腦後,它直勾勾俯瞰陽丘縣。
城池內所有在避難的平民都被震懾在原地,恐慌的不知所措,縣兵和各大道觀的道徒皆臉色凝重,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這一刻停下,仰視神魔。
離得最近的巫明,哪怕有着龍馬軀殼的隔絕,陰神也被偉岸的威勢死死壓制,一顆心漸漸沉下去,他忍不住想燭龍子是否真的死了,陽丘埋葬的真只是它的雙瞳?
「等等,不對。」巫明冷靜下來,仔細觀察,立刻就發覺了細節,組成燭龍那百丈身軀的淡薄紅霧似曾相識,本質居然和隨侯珠里儲存的氣運相同。
且黃金雙瞳充斥一種淡漠,仿佛沒有生機和情感,顯然真正燭龍子早已消亡,現在的不過是一道似是非是的氣運虛影。
可巫明心靈依舊沉重,因為這道燭龍虛影充斥這一種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氣息,明顯不是普通道士的法力,唯有神通高功才有這種道行。
未幾,陽丘縣忽然升騰起一層金色氤氳,城隍法域展開,天子封神百靈陣發揮到極致,幽冥洞開,一尊尊身披幽冷黑甲的陰兵源源不斷的湧出。
他們一出現,就結成戰陣,濃厚的黑灰陰氣遮天蔽日,氣勢磅礴,手持的槊戟匯聚在一起形成攝人槍林,錚錚作響,寒芒閃爍。
陰兵者需魂魄凝實,生前為軍人,堪稱百里挑一,陽丘縣這麼多年積累下來,也就約有近千位陰兵罷了。
最後出現是一尊氣勢宏大的神祗,他乘坐一輛寬闊法輦,四周黑白帷幕落下,唯見一雙金色威嚴的眸子。
陽丘城隍望着面前這百丈長的蛇影沉吟自語道:「封印怎麼會這麼快被破除,和推演的時間差了一截。」
半空的巫明見到這一幕,連忙駕馭龍馬靠近,龍首一縷虛影陰神浮現,為少年道士模樣,他作揖問道:「見過城隍,這燭龍虛影……」
城隍從法輦走出,為一尊身高八尺,容貌堂堂的神祗,身穿一襲玄色官袍,頭戴冕冠,周身三寸金輝籠罩,通體色若黃金。
他眸子望向巫明點頭道:「原來是治道侍從,此事為燭龍子氣運勃發,形成的一波反噬,屬於正常情況,只是我等沒想到封印居然提前解除了,許些手段來不及提前準備。」
巫明神色一動說道:「城隍,那玄真觀為水族暗子,封印解除或和他們有關。」
聞言,神祗吃驚,睜開神眼觀望,果然看見燭龍蜿蜒身軀下,三百蝦兵蟹將擁簇,他凝重道:「嶗山道長,是我治下不嚴了。」
道人立刻接話道:「不怪城隍,神道非大事不得干涉人間事,為縣內官僚腐敗,靖平衛識人不明。」
兩人交談間,燭龍虛影似乎受到一股不弱於自己氣息的刺激,變得躁動,一聲龍吟長嘯,兩輪如日月般碩大的雙瞳閃耀。
霎時天幕黯淡,金輝和銀芒交織,攜帶一大片殺機浩浩蕩蕩席捲而來,陽丘縣城隍反應過來,站在巫明身前,一枚金紅神敕閃耀。
近千位陰兵齊齊高喝,幽黑的雲霧飄來,兩者激烈碰撞,掀起恐怖的靈機狂潮,好在有陣法守護,沒給下方城池造成大量破壞。
巫明被氣浪避退,遠遠離開了這方戰場,他神色複雜,沒想到神通高功的鬥法他根本看不懂的地步了,更何況干涉。
遊動在天穹的燭龍虛影見神祗催動大軍結陣圍攻,雙瞳閃爍光輝,在虛空蔓延出一道道玄妙符文,落在下方城中水域裏的蝦兵蟹將道兵身上。
下刻,一個個類人形的高大蝦兵氣勢暴漲,身上甲殼上交織出金銀紋路,陰陽二氣充盈周身,竟紛紛架起黑白祥雲殺向半空的陰兵大軍。
兩方陣營大戰在一起,而城隍和燭龍則在另一側交鋒,在天空上劃分出兩片戰場。
巫明干着急,他發覺燭龍雙瞳照耀下,一層黑夜天幕漸漸包裹陽丘縣,蘊含某種凝練的意味,燭龍虛影似要血祭整個城池,以血肉鑄造實體。
這並非不可能,據城隍所說,此燭龍雙瞳本源已經消磨了大半了,且僅攜帶燭龍子天命氣運的一部分,就這樣都媲美神通修士了。
若是被它煉化十幾萬魂血,臨時組成實體,再前往各地,找出其他埋葬的部位,說不定能另類復活,一步元神!
少年道士臉色難看,暗嘆道:「難以想像全盛時期的燭龍子有多強,恐怕在元神境走出了很長的距離,甚至半步成道。」
他就從那些日月蝦兵身上看出一種熟悉的痕跡,聯繫起嶗山的最強序列道兵,日月天兵,裏面水很深啊,恐怕嶗山祖師當年和燭龍子真是成道之爭。
現在情況危機,巫明沒有細想。
他觀望局勢,天穹五彩斑斕的雲霞變幻,城隍由於需要顧及縣內百姓,加上燭龍虛影本質為天命氣運,不俱尋常傷害,生生不滅,直接被打的處在絕對下風。
更關鍵的……巫明望向城裏的百姓,一些老幼已經昏昏欲睡,身上揮發一縷縷精氣,被天空兩輪日月汲取,一層血色渲染,血祭開始了。
龍馬和自己的肉身則因枯榮術和子午功庇護,體內生命力紋絲不動,但這只是暫時的,一旦燭龍虛影擊敗城隍,騰出手來主動加持道術,巫明也必死無疑。
「救命啊,快叫道長救救我阿母。」
「阿爹,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凡人嚎哭不止,有幾百位體弱的百姓倒下,他們的家庭瘋狂找人希冀治療。
巫明親眼見到,一位渾身衣服修補的女孩小臉蒼白的可怕,她的父母焦慮抱着,層層被褥蓋上去,也難以阻止嬌小身軀愈發冰冷,如生命流逝,即將凋零。
他沒有去施法治癒,救得了一個人,救不了所有人,除非斬滅燭龍虛影。
「應該有辦法的。」巫明自語,他冷靜思考,忽然醒悟,對了它本質不過是燭龍的一部分天命氣運,不甘消亡而激起的反抗。
既然是天命,那對應的氣運法器是否能傷害到燭龍虛影的根本呢?
他不知道,但值得一試。
巫明駕馭龍馬落下,陰神瞬息回歸本體,法眼睜開,頭頂一顆晶瑩明珠與一口赤紅小劍沉浮,法力外放,兩者都被捲起,再度附身在龍馬身上。
望着氣勢驚人的百丈蛇影,巫明咬牙,強行駕馭龍種升騰,毅然沖向燭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