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寬闊,黃土飛揚,枯草叢生,一輛氤氳雲鑾懸浮半空,潔白柔軟,上面躺着一位少年道士,似乎在閉目假寐,法輦邊則盤踞着一頭吞雲吐霧的龍種,似龍似馬,凶煞之氣瀰漫。
不久後,遠處藍天白雲間,忽然一抹長虹遁來,靠近了發覺是一座懸浮天穹的巨大樓船,一片金碧輝煌的空中樓閣,建立在浮空舟上。
在樓船兩側,分別是兩尊獬豸的雕像,森嚴威視,眉目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會從船身上躍出一般。
這是刺史法梭!一件大漢御史府制式的高等法器。
每年中央派往地方的刺史並不是固定的一洲一部,相反而是劃分多個刺史組,交叉領域監察,乃至跨洲連郡調察,每個刺史部就配備一艘法梭。
巫明見此欣喜,他幾日前已經得知薄刺史過了冀州,特意在這裏等待。
近幾年青州因為特殊情況,經常性的分配三個刺史部,薄刺史部負責的就是西部的濟南、平原,還有冀州挨近的一個郡,是他的頂頭上司。
籠罩在瑩瑩光幕里的法梭忽然投下一道金燦燦光柱,巫明自覺身形飄忽,反應過來時,已經踏在了樓船的甲板上了。
他先是安撫一旁環繞雲霧的龍馬,再觀察周圍環境,甲板寬闊,有幾位道人矗立,身形挺拔,氣息高渺,仙風道骨,一看便是修為高深之輩。
道人們擁簇中央的一人身披御史服,頭戴獬豸冠,外貌沉穩堂堂,腰繫着銀章青綬的刺史官印。
巫明不敢怠慢,作揖道:「見過刺史,見過各位道長。」
幾人也禮貌的還禮,最先開口的居然是一位身穿藍白道袍的年輕道人,他雙眸炯炯有聲,鼻樑高挺,眉心一道醒目的五彩輪印,笑着道:「巫師弟,久仰大名,卻一直未曾見面。」
見到此人,巫明驚訝道:「你是寧師兄?」
嶗山三位真傳,大師兄長年閉關,似乎在衝擊元神,第三真傳蘇衍不用說了,花架子一個,唯有二師兄時常在外走動,偶爾開壇講道。
全名不太清楚,嶗山子弟皆稱呼寧師兄,巫明在福地,曾遠遠見過幾面,不過對方身邊人太多了,就懶得湊上去認識。
沒想到,嶗山居然把寧真傳派出來保護薄刺史了,原以為只是隨意一個神通執事。
同門相見,自然寒暄一番,旁邊幾位道人也識趣沒打擾,各自聊着事情,他們有來自稷下學宮的,有來自青州道庭的,也有來自龍庭法師,相互交流各自的見聞。
巫明餘光暗中觀察,加上寧師兄就一共五位神通高功,元神之下,基本無憂,至於真人,神遊太虛,出入青冥,看不上凡間這點利益。
往下就是刺史各大隨從,他們便沒這麼大面子,皆是陰神道士跟隨,幫忙看護一二,道院那些僱傭任務便是這樣來的。
嶗山師兄弟都不太熟,聊一會兒便沒話題了,巫明終究還未到那個層次。
寧師兄則尋思自己遇見了師弟,且只要不夭折他又註定是未來一位真傳,似乎送一些禮物比較好,可太珍貴就捨不得。
他思索一下決定贈予一門真籙道法,從法器里取出一本玉冊遞給巫明笑道:「你我見面,師兄也沒什麼好送的,這本道法立意非凡,我從裏面感悟頗多,希望對你能有所幫助。」
巫明連忙接過玉冊,沒有仔細翻看,收下拜謝道:「師兄客氣了。」
另一邊的薄刺史見兩人敘舊完,便走過了親切握着少年道士的手說道:「濟南巫子午,陳廷尉在離開前就和我說過,今日一見果然是儀表堂堂,青年才俊啊。」
巫明有些尷尬,他不太習慣官僚的這股表面熱情勁兒,悄悄抽回手,臉上堆滿笑容道:「薄刺史才是年少有為,老師身體可好?」
三十多歲做到位卑權重的刺史,確實『年少有為』。
「唉,老了老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陳廷尉身體健康,你想看望此次回去可與我一同。」薄刺史罷了罷手,最後承諾道:「你的事我聽說了,陽丘縣那邊你儘管施為,我在後面盯着。」
「那就多謝刺史了。」巫明欣喜,當然他也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實力提升,陳平也不會這麼看重自己,哪怕此事曝出,也未必能把陽丘縣那群仙官怎樣。
薄刺史取出一枚銅章墨綬的官印,上面字跡為【治道侍從】,遞給對方。
巫明接過,抱拳拱手道:「那我先走一步了。」
說罷,他周身雲霧涌動,乘風帶着龍馬離開了法梭,一路直奔濟南郡,陽丘縣。
數個時辰後,熟悉的城池出現,巫明神色恍惚,他沒有大搖大擺駕着雲鑾入城。
而是在遠處荒野落下,暗自運轉枯榮斂息術,一切神異收束,識海封閉,肌體旺盛生命力沉寂下來,龍馬則被他派去山林間隱藏起來。
巫明把道袍收起,換了件玄黑常服,墨發束冠,面容清秀,腰掛七煞陰符劍,似是一位剛成年便遊歷天下的士子。
進陽丘縣城前,他先去了一個山神廟,古樸陳舊的青石板,金紅琉璃的瓦礫,自有莊嚴肅穆之意,進入就有一股暖流撲面而來,此時暫無行人借住。
廟主位一尊泥胎神祗矗立,是一位不怒自威的將軍,巫明打開櫃枱,取出三炷香,點燃恭敬一拜,這次神域外力根本抽不動他的靈性。
巫明主動釋放祭祀之法,靈性接觸到大自然,神廟內泛起一層金輝漣漪,玄機涌動,神域凝實了數分,幾乎要顯化陽世。
空氣中一位金輝璀璨的神祗出現,拱手道:「這位道長……嗯?居然是你?!」
認出了士子,魁梧將軍很驚訝,感慨道:「沒想到兩年不見,你的道行已經如此深厚了,我居然都看不穿,此舉多謝了。」
巫明坦然接受這一拜,他祭祀之法經過進化後,掌握了『司命』的效果,可為新生兒祝福,亦能鎮魂冥者,為神道洗禮信仰,剛才那次省略了神祗一個月的苦功。
兩人敘舊一番,離開後道人手持一枚玉佩,上面記錄了遊俠馬唯章襲擊自己的光影,下一步就是去陽丘縣城隍廟,再將當初仙官指示李家的影像拿到手,直接將其人緝拿。
縣城前,巫明一邊深思,一邊拿出道碟登記往身份進城,喃喃自語道:「希望一切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