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能「抗事兒」,大概說的是上次在易水湖的事吧?梁惠凱一樂,卻是從內心裏有點瞧不起他們,幹壞事也不偷偷的,還幾個人一起去,太不注意形像了吧?既然這樣,乾脆把你們都灌醉,直接送回去得了。看書否 m.kanshufou.com但是他太小看這些人的戰鬥力和勸酒的本事了,既然大家還想着有下一個節目,誰還主動買醉?沒有把他們灌醉,自己差點喝多了,最後還是陪着大家回到縣城瀟灑走一回。
雖然梁惠凱比大多數年輕人經歷的多了一些,但是還脫離不了憤青的本色,理解不了為什麼「無官不貪」、「無貪不色」的現象。不過,他的表現金宏泰看的清清楚楚,特地抽時間和他推心置腹深聊了一番。
金宏泰說:「中國有句古話叫『學而優則仕』,什麼意思呢?用咱們老百姓的話講,就是通過讀書考取功名,這也是古人們十年寒窗苦的目的。唐代的孟郊四十六歲才進士中第,寫下來著名的《登科後》:『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盪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很典型的一種心態。
為什麼好多人擠破腦袋要當官呢?還是那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因為他們都認定了一點:『升官』之後緊跟着就是『發財』,尤其是在古代把商人劃為下九流,地位很低的情況下更是這樣。現在的社會雖然好一些,商人的地位提高了,當官不再是發財的主要途徑,但是人們想當官的意願恐怕沒有多少改變。儘管我說的有偏頗之嫌,但是真的有幾個人當官的目的是為人民服務的?」
梁惠凱點頭稱是,說道:「我只是覺得他們的膽子太大了,大的有點不可思議。」
金宏泰笑笑說:「沒接觸過他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但是,世人皆醉我獨醒這種異類能存在嗎?這種人不僅會擋了自己的路,也會擋了別人的路,所以好多人都會想方設法把他拉下水,拉不下就做掉。我在企業工作了多年,企業的領導和官場差不多,這也是國企為什麼搞不好的原因。
但是物極必反,這種狀況發展到極致,國不將國,所以必定會糾正的,也因此會有一大部分人受到懲罰。對於咱們來講,不隨大流不行,那樣好多事做不下去,但是也要注意分寸,不能和他們攪得太深。」
金宏泰的一席話沒有改變多少梁慧凱憤青的本色,卻為他的墮落找了一點藉口:他們這些體面的人都這樣,我一個小老百姓比他們強多了吧?不過事業還得繼續,人家能帶着自己玩兒就不錯了,總比找不到廟門好,以後該怎麼辦還要怎麼辦。
眼前有兩件事兒,一是蘇倩倩要結婚了,二是路飛的環保公司拆遷了。梁惠凱不打算參加蘇倩倩的婚禮,他覺得無法面對一個曾經和自己不清不楚的人,當着自己的面卻和別人秀恩愛,然後步入婚姻的殿堂。
不過,王冬冬想和他一起去,說道:「你不去就證明你心裏有鬼。」梁惠凱笑哈哈的說:「錯了,我有更大的事兒要做,我們的環保公司要拆遷,作為股東之一的我不去看看哪行啊?也說不過去不是?」王冬冬鄙視道:「別騙人了,你們的公司有你沒你不是一樣嗎?」
其實王冬冬信不信沒關係,她說這些只是想着兩人一起去參加婚禮而已。但是梁惠凱還要把女人安撫好,拿出手機,讓王冬冬看看路飛打的電話,說道:「你說的有道理,其實我也不想去北京,但是路飛他不干呀,畢竟公司的事是大事,只好去了。」在王冬冬幽怨、憤憤的目光中梁惠凱去了北京。
王冬冬的怨恨,引來了一場秋雨,走了一路下了一路。等梁惠凱到了北京,雨也停了,果然應了那句話——出門看人品。一場秋雨一場寒,秋風秋雨後,樹木漸黃,街道兩旁的梧桐葉帶着對樹的繾綣和秋日的寂寥,飄飄落下,鋪就一地金黃,美的仿佛一幅風景畫。
梁惠凱也懶得去公司,公司越拆越遠,遷到順義去了。說是在北京,開着車走一趟耗費的時間和他從礦山到北京一趟快差不多了,還不如去看看自己的四合院兒呢。把車停在一家銀行的門口,兩人牽着手往四合院走去。
天空湛藍,桂花飄香,落葉、碧空、陽光、老城青石板路上的煙火氣息,融在這濃濃的秋色之中。品味這座神都的秋味、秋聲、秋色,總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滄桑感漫上古都的眉梢。梁惠凱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城市了,覺定自己的礦山開完後就定居在這兒。
到了門口,大門上貼着一張紙條:小梁,回來後一定聯繫我,老丁。這老頭還是念念不忘他的佛像呢!梁慧凱問:「丫丫,咱們理他嗎?」鍾靈想想說:「最好和他聯繫一下。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怎麼說也是鄰居,說不定人家還幫着咱們照看一下房子呢。」
進到院裏,見西屋的牆根竟然長出來幾株牽牛花,悄悄地把彎彎曲曲的柔莖攀爬到窗台上,一片片葉子舒展開來,一朵朵喇叭似的花朵,紅的,藍的,紫的,奼紫嫣紅,爭相綻放。栽的石榴樹也長得一人來高了,院子裏頓時顯得生機勃勃。梁惠凱感到安心,種種跡象看來,這個院子沒了邪性的事。
兩個月沒來,屋裏又落了一層灰塵,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兩人也懶得收拾,看看屋裏沒什麼變化,便去了老丁的家。第一次串門,不好意思空着手,先去超市買了幾斤水果,敲開了老丁的家門。
開門的是個老丁的媳婦,這就是傳說中的格格了?梁惠凱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大媽已經七十來歲了,身子還是挺得板直,頭髮花白,梳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凌亂。穿着暗紅色的線衣,乾乾淨淨,走到身邊飄來一陣淡淡的皂香。進到家裏,眼睛所及之處一塵不染,看來這個格格真是個講究人。
老丁見梁惠凱來了,開始顯擺自己的收藏。別說,東西還真不少,文房四寶、飾品、瓷器、水晶、手串、星月石、菩提子、核桃、蜜蠟、天珠、票證錢幣等等,叫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五花八門,就差老太太的繡花鞋了,看得梁惠凱眼花繚亂。但是趙國棟說老丁就是個老菜鳥,梁惠凱先入為主,覺得老丁的收藏肯定沒有好東西,所以老丁一邊介紹,他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鍾靈看着一個通體黝黑的瓷碗很有意思,因為碗的內壁有一片樹葉,脈絡紋理清晰,和小時候做的葉子標本一模一樣,忍不住問道:「大爺,您這隻碗多少錢收的?」
終於有人欣賞自己的藏品了,老丁開心的說道:「這隻碗有歷史了,那時候我還上班。下班的時候,和我的一個同事騎着自行車往回走,到他家門口,正好他媳婦拿着這隻碗餵小狗。我一眼就覺得是個寶貝,問同事賣不賣。同事知道我喜歡收藏,就把這隻碗送給我了。但是古玩這東西不能白要,請他吃了一碗炸醬麵。怎麼樣?不錯吧?」
鍾靈哪知道好壞?還沒說話,老太太打擊道:「切!也就你當寶貝,人家傻嗎?你看這碗多粗糙?黑不溜秋的一點美感都沒有。」鍾靈笑笑說道:「大娘,您別說,我看着挺好,最起碼這片樹葉很精緻,惟妙惟肖,不是一般人能畫的好的。」
老丁馬上說道:「對,還是人家大學生有見地,一眼就看出問題的關鍵來了!」老太太不屑地說:「什麼叫寶貝?小時候我奶奶有東珠,一大串呢;我爺爺有扳指,碧綠碧綠的;還有青花瓷、鼻煙壺,那才叫寶貝呢!你這是什麼玩意兒?純粹是地攤貨!還破破爛爛的,有啥驕傲的?」
老丁尷尬的說:「收藏的樂趣不在東西多麼貴重,在於收藏過程中帶來的體驗,你不懂。」老太太生氣了,反唇相譏:「我不懂,你懂,收藏了半輩子還是一知半解,懂什麼呀?」
見老兩口爭執起來了,梁惠凱連忙說道:「大爺,您這隻黑碗賣不賣?」老太太登時不吵了,瞪着大眼看着梁慧凱。老丁竟然有點受寵若驚,問道:「你想買?買這幹什麼?搞收藏嗎?」
梁惠凱心裏直樂,我是看你們吵架,逗你們玩兒的!說道:「我不搞收藏,也不懂,給您捧個場。」老丁哦了一聲問道:「你能給多少錢?」梁惠凱忍不住笑了:「大爺,您的東西我哪知道多少錢?」
去收舊貨的時候,貨主經常這麼問,沒啥新鮮的。看來梁惠凱真是不懂,老丁微微一笑,說道:「咱倆有緣,也能說的來,要說這東西我沒花錢,白送給你都行,但是玩古董就要遵循古玩行的規矩,我又不能白送給你。況且我估計你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先給你講講,別說我老丁騙你!」
老丁說完,從書櫃裏拿出一本關於瓷器的書來,翻了幾張,指着一個黑色茶盞對梁惠凱說道:「我也不騙你,如果這是真的,它就是南宋吉州窯黑釉茶盞,宋朝的文人用來鬥茶的。吉州窯屬於民間窯場,產量大,生產也較為隨意,加上胚胎的含沙量高,看起來比較粗糙。」說着又拿出一個放大鏡來,遞給梁惠凱說:「你仔細看看是不是有冰裂?是不是還有毛孔眼兒那種感覺?這都是吉州窯的主要特點。」
老丁像個專家一般,說得頭頭是道。梁慧凱看看書,拿着放大鏡在看看,說道:「還真是和書上說的一樣!您打算賣多少錢?貴了我可就不買了,因為我不搞收藏。」老丁說道:「咱們是鄰居,我也不能騙你,說實在話,我也不知道真假。這樣吧,它好歹看着也是個舊東西,你給個一千兩千的,或者幾百都行。」
梁惠凱本來是想逗他玩兒的,沒想到老丁認真起來,關鍵是要價不高,不買也不好意思呀。正像鍾靈說的,遠親不如近鄰,買了他這個寶貝,說不定以後關係會很好,於是說道:「行啊,既然大爺這麼爽快,我就給你兩千塊錢。」
當初一碗炸醬麵也就兩塊錢,現在無非是十來塊錢,這還得是在北京的價格。雖然兩千塊錢不多,這麼算起來也翻了兩百多倍呢!老太太咯咯直樂,說道:「這是不是你唯一掙錢的一件東西啊?我看還是人家小兩口哄着你開心的。」
老丁美壞了,尤其是在媳婦面前終於揚眉吐氣一次,說道:「這事兒也不一定,假如是真的,怎麼也能掙個萬把塊錢吧?何況古玩這玩意兒會越來越值錢,再過個十多年沒準能掙十萬八萬呢。我現在收藏古玩就是個樂趣,偶爾去轉轉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現在我也長了記性,每個月拿着一千多塊錢退休金,也不能多花呀,超過一百塊錢的東西我絕對不買。小梁,你們是有錢人,有了閒錢就收藏古玩吧,比存着酒好多了。盛世收藏,中國會越來越強大,古玩這玩意兒也會越來越值錢。」
梁惠凱心道,也就是在你這兒兩千塊錢我買了,就當是第一次來家裏串門,送點禮物。若是在別人那兒,這個黑碗白給我都不想要,笑笑說道:「大爺,我就是個高中畢業,啥還不懂。您是超過一百塊錢的東西不買,我是從來不買的。」
「三百六十行古董為王,有錢人都熱衷於收藏古玩,尤其你們經商的,送禮送古玩也是一種時尚。」老丁賣了一件古玩,心情好,侃侃而談,把自己知道的那點玩意都嘚瑟了一邊。
聽老丁吹了半天牛,看看時間不早,梁惠凱起身告辭了。老丁把他們送到大門外,忽然一拍腦門說道:「哎喲,看我這腦子!請你來是想買你的佛像,怎麼把正事兒忘了?小梁,咱們再商量商量,賣給我吧。」這老頭才想起來,開心過頭了!梁惠凱一副歉然的樣子說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已經把佛像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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