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我聽過一個傳聞。」程達看着牧之,有些欲言又止。
「什麼傳聞?」
「當初先皇立太子,在青王和長平公主之間遲疑,分別和兩人進行過密談,據說青王和先皇不歡而散。」
牧之看了一眼程達,淡淡道:「這不是傳聞。」
「啊?」
「青王從皇宮出來就和我去了信,說了這件事,老不死的讓他對我動手,我死了青王就是太子,他拒絕了。」
不然原主也不會想着死心塌地的幫青王登上皇位。
這是真鐵哥們。
程達幾人都震驚了。
這事他們誰都不知道,連梅花都不清楚。
「元帥,青王連這種事都和您說?」
牧之嘴角出現一抹淺笑:「小青這個人至真至純,若真心將一個人當成了朋友,就絕對不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情。」
「青王果然是個信人。」
「不枉我們這麼多年一直力挺青王。」
當初先皇決定傳位給長平公主後,有意徹底廢掉青王,貶為庶人的,否則以青王的戰功和軍中的威望,很容易對長平公主造成威脅。
是垂拱黨的功勳保住了青王。
後來長平公主也站了出來,青王才倖免於難,但也被發配到了青州,從此再也不能插手中樞大事。
這麼多年,青王沒少遭到彈劾,女皇對青王的態度也很曖昧。如果女皇真的想保青王的話,青王根本不會接二連三的被彈劾。
如果不是垂拱黨的大佬們念及舊情,青王能否在青州安安穩穩的當他的土皇帝還真是兩說。
宋惠父意識到一件事:「元帥,青王因為拒絕對您動手,所以無緣太子之位,那陛下……」
「她顯然是答應了。」
這是明擺着的事情。
梅花程達都不明白。
「青王既然已經向您說了這件事,您一點防範都沒做?」
牧之臉上浮起一抹自嘲:「當年那個我太蠢,以為連小青都拒絕了,她又怎麼可能會對我動手?」
在場中人面面相覷。
這可真是……
「說來慚愧,現在我回想起來,就連李忠義都勸過我不如自己造反當皇帝,然後被我臭罵了一頓。」
牧之也想罵原主。
你丫不是被背叛的,根本就是被自己蠢死的。
「元帥,您也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梅花認真道。
程達點頭:「元帥雖然屠戮魔族時辣手無情,但是對自己人卻總是心軟。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願意跟着元帥干。」
宋惠父也徹底折服:「元帥果然是元帥,您對陛下的確已經仁至義盡了。」
牧之:「……」
雖然說的都是好話,但聽着怎麼那麼彆扭呢。
敢情賣蠢也能收到效忠值。
「元帥,既然青王是自己人,那不妨讓他也加入。有青王在,城外的駐軍或許就不是問題。當初在軍中,青王的威望猶在長平公主之上,他如果願意登高一呼,英國公也要三思。」
畢竟青王如果願意站出來反對女皇,那就是皇室內部矛盾了。
大家都是一個姓,他們這種外人參不參與都無所謂。
但是如果只是牧之對女皇動手,那他們不幫女皇,就等同於叛國,連塊遮羞布都沒有。
這個建議合情合理,但是牧之拒絕了:「小青這種性子,當個將軍還可以,當皇帝不行。」
「元帥,您怎麼會這樣想?」
「小青的性子太直了,當皇帝會被人牽着鼻子走的。」
牧之雖然要向女皇復仇,但還是肯定女皇這個人:「想做皇帝,還真得像女皇這樣。當然,她的局限性是格局和視野,這是由時代決定的。相比之下,小青還不如她。」
以青王的智商,肯定會被一群高智商大臣玩弄於鼓掌之中。
然後把自己憋屈死。
不是說想皇帝勵精圖治銳意進取就能夠做到的,沒點帝王手段誰理你。
原主一廂情願的想法在牧之看來就特可笑,真以為皇帝只要人好就行了?
在場的都不是傻白甜,很快就聽懂了牧之的話。
宋惠父的臉色有些難看,但也表示了贊同:「元帥說的有道理,青王寧折不彎的性子,確實不適合做皇帝。」
「那我們怎麼辦?元帥,難道你想當皇帝?」程達看向牧之:「我倒不是覺得不行,只是改朝換代的話,恐怕難度會很大。」
他早就鐵了心的要跟牧之干,改朝換代也就是牧之一句話的事。
不過之前牧之在信里透露的意思是本人並無野心,大概率是想扶持青王做皇帝。
沒想到現在改變想法了。
程達有些跟不上牧之的節奏。
牧之笑了笑:「垂拱戰爭的時候,天下沒有皇帝,天下不也運轉的挺好的嗎?」
「那怎麼能一樣?」
「為什麼不能一樣?」牧之反問道:「其實只是因為你們沒有經歷過頭上沒有皇帝的日子,所以才感覺不可思議。如果你們真的體驗過,就會發現皇帝這個職業真的不是特別必要。」
「不信的話,我們就試試看。」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着牧之。
他們直到此刻才明白牧之的想法。
「元帥,您……您是想廢掉皇帝?」
牧之點頭:「我確實認為,皇帝這個職業可以消失在歷史長河當中了。」
上個世界他剛成功幹了一票。
雖然方法不同,但其實殊途同歸,牧之不介意再來一票。
其他人都有些不能接受。
「這樣會不會太激進了?」
「廢立皇帝還好,直接廢掉皇帝,恐怕天下人都會群起反對的。」
牧之擺了擺手:「你高估天下人了,頭頂上少一個指手畫腳的人,大家高興還來不及呢,誰會反對?再說了,普通百姓其實根本不在乎這個。」
「怎麼可能不在乎?」宋惠父不能接受牧之的說法。
牧之淡淡道:「普通百姓在乎的是下一頓吃什麼,今年的糧食收成能不能好,兒女能不能有出息。皇帝距離他們來說,太遙遠了。」
宋惠父認真思考了牧之的話。
然後發現元帥說的果然都是對的。
他之前就是從農村來的,對鄉村情況十分了解。
在很多農民的眼中,皇帝就是一個符號。
除了交稅的時候,其他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對於皇帝是十分冷漠的。
皇帝的好壞,對他們來說也區別不大。
即便是改朝換代,農民還是農民。
指望他們會為了保衛皇帝奮起反抗,真的是想多了。
大多數普通人,都只是很普通的接受改朝換代這一事實,然後默默的期待新皇帝是個明君,能夠減免天下賦稅。
「皇帝是世襲的,而且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所以一旦攤上一個蠢貨或者惡棍,天下百姓都會遭殃,不確定性實在是太大了。與其留着這樣一個不穩定因素,不如將其廢掉,至少大臣的任期有極限,而且可以被換掉。」
「頭上少一個生殺予奪的天子,對於臣子來說也是大好事,至少不會擔心突然掉腦袋,手中的權力也會增加。你們別告訴我,你們天生就喜歡當奴才?」
梅花正色道:「元帥,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根本不會當這個官。」
「你們呢?」
程達宋惠父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宋惠父有些守舊,依舊不是很能理解牧之的想法。
但程達他們很快就轉變了思維:「元帥,您要出山了嗎?」
聽到他們這樣說,宋惠父也回過神來,期待的看着牧之。
假如牧之要出山的話,即便不當皇帝,肯定也能擁有皇帝的權威。
而以牧之的威望和才華,他們都是沒有任何意見的。
牧之微微一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其實他不會出山。
身體不允許。
假如要是按照系統的來,他還可能被系統治好。
但是現在,牧之直接屏蔽了系統,一切全都靠自己。
那他的身體估計只能支撐到把女皇幹掉。
這具身體的大限已經快到了,非人力所能扭轉,只能依靠系統這種bug的東西。
可惜,牧之懶得玩系統。
該死就死。
把主線任務做完就行。
至於這些人,總是要成長的。
給他們萬里江山,自己打拼去吧。
自己當人總比給人當狗強,牧之不覺得自己是在害他們。
……
牧之沒準備把青王牽扯進來。
對他來說,這次復仇不缺青王這個基本已經半廢的王爺。
但是他不去找青王,青王卻主動來了京城。
而且一來就去怒氣沖沖的進了皇宮,明擺着是來鬧事的。
當百曉生將這個消息向牧之匯報後,牧之感覺又好氣又好笑:「小青進皇宮多久了?」
這廝怪不得和原主是鐵哥們。
真是一樣的蠢。
百曉生恭敬的回道:「有一個時辰了,梅花傳來消息,青王和女皇劍拔弩張,氣氛很是緊張。」
廢話。
不緊張才怪。
牧之閉着眼睛都知道青王進宮是為了什麼。
他沒有猜錯。
百曉生主動請求牧之:「元帥,幫幫青王吧,他也是在為我出頭,為宋木頭出頭,也是為您出頭。」
「我知道。」
雖然很沒腦子。
但這顆心,卻比其他人都來的更真誠。
這些年,百曉生明面上雲遊天下,青王沒少派人接觸百曉生,拜託他查詢當年原主真正的死因。
在其他人都明哲保身的前提下,青王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提這件事,甚至還主動派人去查。
這大概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友情。
比起原主和女皇之間的男女之情,顯然要深刻的多。
而這一次,青王雖然遠在青州,但顯然也聽到了京城的風風雨雨。
見女皇似乎要撕破臉皮,青王也坐不住了,以親王之尊趕到京城,為百曉生和宋惠父站台。
只不過,他的出現只會越幫越忙。
青王還是和從前一樣,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
「小青不出面,你和宋惠父看上去毫無威脅,女皇也未必會一定對你們下殺手。但是小青站了出來,簡直就是在認領幕後黑手,女皇不起殺心才怪。」
百曉生也明白這個道理:「這就是青王的可貴之處。」
「是啊,這麼蠢的人,大臣可不是盼着他當皇帝嗎,換我也希望這樣的人管事。」
稍微動動腦子,就能將這種傻白甜玩弄於鼓掌之中。
百曉生不敢接話。
他是不準備介入朝堂的,站在中立的角度看,他很欣賞青王這種人,但他也承認牧之說的很有道理,青王這種人當皇帝,臣子們一定會樂開花。
確實太好設計了。
挖個坑都不用別人慫恿,青王自己就跳了。
比如這次。
牧之根本沒想坑他,牧之想坑的是女皇。
架不住青王自己跑出來認領。
「小青憑什麼認為女皇會聽他的?」牧之很好奇這個問題。
百曉生已經查到了原因:「青王將自己的駐軍帶到了城外。」
牧之驚了。
真的驚了。
「小青現在這麼虎的嗎?」
一個藩王無詔進京已經是大罪了,他還帶着自己手下的兵馬。
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但是百曉生解釋道:「元帥,青王這次真的帶來了不少人。」
「不少人是有多少?」
「青王昔年麾下還沒有背叛他的兵馬,以及這些年還沒有忘記您的軍中好漢。」百曉生沉聲道。
牧之一下子就沉默了。
「元帥,女皇上位,您被傳仙逝,原本很多效忠您的軍中將士便自發的歸到各大將軍門下,其中有一多半都心儀青王,只不過不顯山不露水,這麼多年青王也沒有暴露過。
這一次,青王把所有的底牌都拿出來了,着實驚到了不少人。」
可不是嗎。
牧之也被驚到了。
「小青……他的性子,也怪不得能在軍中混的那麼開。」
青王就適合混軍隊。
他是一個天生的將軍,在軍隊自帶個人魅力。
「小青肯定是要保的,去問問程達他們準備好了沒?算了,別問了。」
牧之直接起身,開始發佈命令:「發動吧。」
百曉生愕然的看着牧之。
他本來只是想讓元帥保住青王,沒說讓元帥現在就發動。
「元帥,是不是急了些?」
「不等了,皇宮內是我的人在控制,京城內是我的人在控制,現在京城外我的人也佔了一半,我還不莽過去,都對不起這種大優勢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