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在遠洋碼頭類型的集鎮總能找到一兩家航海用品商店,那裏出售海圖、羅盤、一些常用的海上用品,裏面自然包括六分儀。
然而,巴希巴鎮裏卻沒有這樣的店……
說得更準確些,整個鎮上根本沒有一間真正意義上的店,就連水手最熱愛的酒館和妓院都沒有。
這民風……未免太質樸了些……
洛林有些抓瞎。
他在巴希巴停靠,最大的目的就是想在這裏買到趁手的六分儀和新大陸的海圖。
這些東西布里奇頓肯定有,可是那裏面向盛產海盜的加勒比海,不到別無選擇,他實在不喜歡兩眼一抹黑地鑽進去。
現在看來好像是非鑽不可了。
想明白了這些關節,洛林苦笑一聲,索性就漫無目的地閒逛起來。
逛非逛,景非景。
他小時候就隨船來過美洲,也在加勒比海的小島上停靠和補給過,相比於那些繁華的市鎮,巴希巴鎮在他眼中算不得景色宜人之地。
只是人類終歸是陸生的動物,就算沒有找到需求的東西,他也享受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洛林開始思度起商會在新大陸的發展規劃。
新大陸……包括加勒比海群島和巨大的美洲。
戰亂的北美和混亂的加勒比地區對他這個私掠者而言是創業的天堂,相比之下,落後的南美則沒有太多利益可圖。
暫時來說,他準備在美洲籌建兩個分會。
第一個分會將輻射整個加勒比海和中美洲。
熱帶的咖啡、砂糖、煙草、可可等作物都是合適的遠洋商品,利潤巨大,更何況大不列顛皇家海軍的新大陸駐地就在牙買加的金士頓港,有強權支撐,商會的根基也更牢固。
北美值得建立第二個分會,那裏有充足的人口和發達的經濟,和歐西北分會的輻射定位一樣,可以成為商會未來主要的利潤增長點。
問題是那裏正在進行反英的戰爭。
作為一個英格蘭人,究竟是等北美正式獨立以後再拓展商業觸手,還是在戰爭期間就冒些風險,動些手腳,洛林還沒想好。
幸好這件事情也不必急在一時。
這一次他只帶了三萬英鎊,古代金器雖然多,折現的比例卻着實有限,而且也不能急於出手。
這個數目只夠一家分會啟動之用,用來買船,甚至不夠滿配一艘與金鹿號同級的標準驅逐艦。
所以,首要之事肯定是在金士頓建立起加勒比分會。只有分會建立起來,他才可以進一步挑選生意夥伴,組建遠洋船隊。
至於接下來幹什麼……
按照常規的發展思路,他應該像大部分遠洋商人一樣,用金鹿號親自跑商,利用歐洲和美洲遙遠的距離來賺取豐厚的差價。
可他卻不想這麼做。
自打贏坎塔布連破交戰,德雷克商會已經在歐西北的廣闊海域站穩腳跟。
那裏有充足的造血能力,完全可以通過消費西班牙的新大陸產品來生產穩定的利潤。
一艘金鹿號遠不足以撬動這種成熟的利潤模式,洛林就算把自己綁死在航線上,也不能讓自己獲得的產生質變。
他覺得自己更適合在新大陸的海洋上冒險,利用私掠商人的特權,通過搶劫來縮短新大陸兩個預籌建商會的成熟過程,而不是勞心勞力,精打細算。
關鍵是,要怎麼做才能把海盜旗和商會旗利用到極致?
怎麼樣才能像弗朗西斯一樣,利用戰爭讓自己賺得盆滿缽滿,而不是像基德船長那樣,被焊在鐵籠子裏,掛在泰晤士河邊做展覽?
不可急,不可怠……
洛林越想越入神,就找了個無人的小巷,靠着錐樓坐下來,輕聲地自說自話。
還沒等想出所以然,一陣嘈雜攪亂了他的思緒。
「那女人在哪兒?」
「前面!該死的,前面!我看到她了,兩頭包抄!」
喧鬧呱噪的叫喊伴隨着雜物被掀翻的聲音,洛林好奇站起來,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姿從小巷盡頭惶惶然竄出,低着頭,直朝着洛林的方向跑過來。
那是個白種女人,身材高挑,手腳纖長,一頭紅髮肆意披散,卷着波浪,熱情張揚。
她的穿着與這個時代的女性截然不同,既不戴帽,也不穿裙,上身是純白寬袖的絲綢襯衣,下身是淺褐色的緊身馬褲,而且襯衣的下擺並沒有塞進褲腰,只是簡單在腰上纏了個結,格外凸顯出那道蜂腰的纖細和柔軟。
洛林沒能看清她的臉。
她跑得倉惶,時而回頭,時而垂首,看上去頗為矯健,輕輕巧巧躍過擠占窄巷的雜物,不一會兒就竄到了洛林身邊。
洛林理所當然地讓了半步。
誰料這半步一讓,卻讓女人看到了靴子。
她這才發現面前有人,下意識往側面躲閃,結果反而結結實實撞在了洛林懷裏,香玉滿懷。
背巷的追逐聲近了,好似追兵下一秒就會出現,從兩頭把一時耽擱的女人堵個正着。
洛林滿臉都是古怪,伸出手把女人扶正,第一次看清了她的長相。
她很年輕,有大而長的眼睛,細而秀的眉毛。
她有一雙深褐色的大眼睛,膚色略暗,呈現出淡淡的小麥色感。高挺的鼻樑不鈎不翹,臉蛋圓潤,下巴微尖,彰顯出五官柔和,細膩嫵媚。
一個紅髮的伊比利亞人?
只是一個照面的功夫,洛林已經認清了她的人種,可是他的疑惑並沒有減少,反而變得比先前更多。
巴巴多斯是英國殖民地,這會兒英國的新大陸當局與西班牙正是交戰狀態,與葡萄牙似乎也算不上友善……
有這樣的大環境打底,一個伊比利亞女人怎麼會出現在巴巴多斯,而且慌不擇路?
他試探問:「這位小姐,您看起來……」
「別說話,吻我!」
「誒?」
女人見洛林沒反應,一咬牙挺步靠近。
她纖長的手臂攬住洛林寬大的背,手掌順着脊背上游,徑直摁住了洛林的腦袋,踮起腳,猛然下壓。
唔!
唇齒……相依。
她的嘴唇冰涼,細膩柔軟。
披散的紅髮輕輕刺撓洛林的麵皮,勾動心肝微微發癢。窈窕的身姿緊貼在洛林的胸膛,淡淡馨香縈繞鼻尖。
洛林的腦子整個都是空白的。
見了鬼了……
這次真是見了鬼了……
大庭廣眾,朗朗乾坤,老子堂堂皇皇威武雄壯的維京漢子,居然被一個逃難的小女人吃了豆腐?
虧!吃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