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園中的煙霧彌散之際,一雙沾滿泥土和鮮血的手從地上伸了出來。
李宵隱跑上前去,警惕的圍在邊上看。
他就只是看着,沒有一點想要伸出援手的意思,因為他感覺到了,那雙手的主人,身上散發出了暴虐的靈力波動。
「這是火靈力,但是顯然和雲霄師弟用的那種不太一樣,但究竟是哪裏有點不太一樣呢?」
李宵隱並不急於救人,反正現在的場面很混亂,救誰或者不救誰,都不是他的職責,他還沒有上班呢!
眼下,身後那些被稱作「虎賁衛」的勇士們還在圍牆邊上駐紮着,即使身後發生了強烈的爆炸,那位中都將軍依舊是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真是個不徹底的組織,搞的這些小把戲。」
「虎賁衛聽令,從現在開始,只要有人敢靠近外門,就算是傲海王他們過來,直接殺無赦。」
中都將軍表情很平靜,甚至還有些閒心思。
他走到了一處未被爆炸的餘波波及到的綠草地上,仰着頭躺了下來,此刻,仿佛太陽在他眼中就是一切。
「好傢夥,你這樣也能當上中都的將軍啊,這也太不負責了吧,裏面的皇帝都快被炸飛了....」
李宵隱心裏嘀咕了兩聲,重新看向了園子裏的廢墟。
沒錯,此刻的傲雪園內除了被連根拔起的大樹,也就只剩下幾棵被攔腰炸斷的大樹了。
那些原本並不起眼的青苔和鮮花,要麼是被翻新的土壤覆蓋住,要麼就是被人狠狠的踩在了腳底。
震撼的衝擊波似乎對傲雪園造成了不小的摧殘,周圍的幾座堂屋都被震出了絲絲裂縫,裏面衝出來的都是些驚慌失措的小孩和女人。
男人們呢?他們都去哪了?
李宵隱的心裏不禁發出了這樣的疑惑。
但是下一秒,尹星海的身影從他的身邊瞬閃即逝,她伸過手來,一把拉起了地上那隻伸出地面的手。
「尹姑娘,你你你,你要救他?他的身上可以帶着來歷不明的暴虐力量啊,確定不再考慮考慮?」
李宵隱有點面色發白。
「救他?我為什麼要救?」
尹星海微微一笑,掌心之中釋放出了七彩的淡光。
淡淡的光亮看起來很安然,很平常,但是當它接觸到那隻沾着泥土的手時,直接把那隻手掌上的血管統統斬斷了!
嘶......
一股股的血液像是噴泉一樣向着周圍四射,濺落起了一米多高的血花。
尹星海見狀,直起腰,毫不在意的擦了擦手上的血水,然後繼續向着園子伸出走去。
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同時聲音也傳遞到了李宵隱的耳朵里:
「這是你上次給我的神紋殘頁,上面記錄着一種功法,叫做飛花摘葉手。不知道你的華服,有沒有把這一招也給奪取到。」
或許是受到了新功法的影響,尹星海的情緒也變得冷清無比,剛剛這一句話,完全就像是一個把殺戮進行到疲倦的劊子手。
李宵隱怔怔的望着尹星海離去的背影,心裏有點後悔,同時又有點激動。
早知道這個神紋殘頁里存着這麼好的功法,那我就該提前先找個人破譯一下啊,誒,可惜可惜!
「這次不能算了,等我找個機會,一定要讓尹姑娘給我賠償!不過是一卷殘頁,卻仍然能開出如此厲害的功法,看來我這天命之子的身份是實錘了啊...」
李宵隱心裏想着,暖暖的太陽光照在了他的臉上。
就在這時,貪婪華服再次給李宵隱傳遞了一個信息:
奪取『飛花摘葉手』部分特性,持續時間一個時辰。
「嘶嘶嘶...」
這個時候,李宵隱似乎明白為什麼尹星海看他是那個眼神了。
如果你身邊站着一個不知不覺就偷走你武功的人,估計過不了多久,你一定會氣呼呼地胖揍他一頓,尹星海能這麼沉默的走開,這說明她已經很忍讓了...
......
青色的晴空,太陽傻乎乎的照在李宵隱的身上。
此時此刻,李宵隱躺在草地上悠然自得,並且還舒服的搭起了二郎腿。
在他的旁邊,是那位年紀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身穿銀青虎鎧的中都將軍。
「將軍,我們倆見面這麼多次了,這還是第一次躺在一起曬太陽啊~」
「李宵隱,玄武大人帶着奉天閣的眾人在裏面救援呢,你為什麼不跟着去,反而在這裏和我曬太陽?」
「將軍,你這話說的可不對了,我這哪裏是曬太陽啊,我明明是在和你學習,學你那不因外界榮辱而改變自己心境的氣魄和膽識。」
「這話說的我可不愛聽啊,我是奉命值守,你是在幹嘛呢?」
「切,我啊,我當然是在嫉妒你,你和我年齡相仿,為什麼你就可以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還有如此高的官職,還有.......」
「因為我本來就生在中都啊,這有什麼可好奇的,出生點就決定了你一開始的前途和努力之後的結果。」
中都將軍口中叼着一根狗尾草,眼神散漫的望着天空。
李宵隱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笑道:
「唉,看來有氣運加身也並不是最好的起點啊,悲哀的中都里,困着一群可悲的皇族,他們每一個人從生下來開始,就站在了人族的頂峰。」
「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周圍的故事被你們這些權勢所主導,渾渾噩噩的活着,度過自己並不喜歡的一輩子。」
「可惜我不是出生在這中都里,要不然我也能成為和你一樣割據中都的一方梟雄。」
中都將軍好奇的望着李宵隱,隨即呵呵的笑了起來:
「可是誰又能說,我魏東風一路走來,直到我坐上了中都第一將軍的位置,只是靠了運氣和出身呢?」
「我的父母慘死的時候,整條街都燒成了一片火海,如果不是盤瓠救我出來,你現在應該只能看見我的墳墓了,不,可憐的乞丐啊,甚至連墳墓都不會擁有的!」
「走到這裏,氣運,實力,缺一不可。」
「我的背後承載着錯綜複雜的關係,而且還要承擔北部邊境妖族的侵襲,當我渠山槍揮動的時候,整個中都城都需要我來守護,這就是權力的代價,你明白麼?」
李宵隱深刻的點頭道:
「沒錯,你的感受我十分的明白。」
「你明白?」
「實不相瞞,我是靠山宗老祖,我在我們那旮旯,可是掌控着至高的權力,整個東南沿海,都是我說了算。」
「喲?你既然掌握着這麼大的權柄,那為什麼還要費這麼大的勁跑來中都呢?這很不合理啊!」
「額,其實也很合理,因為我的手下的五大堂主都跑了,然後宗門還被別人給霸佔了,最後,我手下只有一個宗主和大長老在身邊了。」
李宵隱說着,掏出了一塊青色的令牌,這令牌上寫着「青嵐」二字,儼然是一塊宗主級別的令牌。
「喏,看這個,我靠山宗那麼大的地方,最後就只換到了這麼一塊廢鐵~」
魏東風接過他手中的令牌,逐字逐句的念叨:
「青嵐宗宗主胡玲兒之令,見令者如見本人。」
「兄弟啊,你這個令牌可有點來歷啊,哪裏有你說的那麼不堪?至少,我在它上面嗅到了一股濃烈的狐狸騷味,像是青丘山的九尾狐的味道。」
魏東風擦了擦令牌,然後將其交還給了李宵隱,隨即又說道:
「我在北方邊關之地,親手屠殺過萬計的妖族,這種味道雖然淺陌,但是騙不了我。」
「青丘山的九尾狐會把令牌交給你,那麼你可得小心了,九尾狐們不會害你,但是他們的天敵會把你當成他們的同類對待。」
「不過,僅憑此一點,我魏東風就能和你做兄弟了,就算不是兄弟,也能是同盟和朋友,要是在中都遇到了什麼事情,來找我就好。」
魏東風拍了拍李宵隱的肩膀,眼神里充滿了希冀的神情。
望着眼前這突如其來的結義,李宵隱先是迷惑了一下,然後他問道:
「魏......魏大哥,你這話說的我不太明白啊,我這令牌上究竟有什麼東西,為什麼你會如此興奮?」
「啊哈哈,兄弟,愚兄勸誡你一句,這令牌還是不要輕易拿出來示人為好,尤其是皇族的那些人,他們如果看到這令牌,你的仕途暫且不說,今日就走不出這皇城!」
魏東風大笑着,仿佛找到了和自己處於同一個戰線的傢伙,雖然李宵隱現在還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但是糊裏糊塗的他,早早就被狐妖們選擇了!
「天意啊,真是天意!」
「魏大哥,你怎麼又說起天意了,那令牌的事情還沒講清楚呢...」
李宵隱急了,這可是一件關乎自己生命安全的大事,必須要搞明白了才行。
「這件事情以後再給你解釋,反正你要緊記一點,但凡是遇到姓玄的,要麼避而遠之,要麼就殺無赦,否則他們一旦認出了你,你必死無疑。」
魏東風說着,慢慢抬起了頭。
嘶嘶嘶.......
這咋莫名其妙就站隊了呢?
也不知道我這邊的靠山們強不強,反正看起來玄武大人挺強的,這個魏東風貌似也不錯,最起碼很真誠啊!
既然已經站在一條戰線上了,那麼...也該問問那漆黑的渠山槍是什麼來歷了。
李宵隱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然後指着不遠處立着的槍桿說道:
「大哥,兄弟眼拙,沒看出你這杆鐵槍是什麼寶物來,不知可否為我解答一二?」
魏東風說起這個,一改原來的慵懶,興致勃勃的說道:
「哈哈哈哈哈,兄弟你這可是好眼光啊,哪裏是什麼眼拙!」
「一般人都只能看到我使得這渠山槍悍勇無匹,卻不知道,我這鐵槍乃是師父親自為我打造的......奇寶。」
「奇寶?」
「嘿嘿,這東西我可從來沒和別人說過,你聽過之後,就把他當個玩笑話就行,具體的來歷,我也說不清楚。」
「那還是十年前,我剛剛十五歲的時候,師父當時帶我去了一個土廟裏,在那裏,我找到了一個很大的壁畫,然後師父就把那壁畫給我做成了這把槍...」
「哎呀,反正說了你也不會信的,我都修煉到仙君了,還是覺得挺玄乎的。」
魏東風笑着擺了擺手,仿佛不願意繼續再往後說這件事情。
李宵隱很識相的點了點頭。
但是那渠山槍的「渠山」二字,恰好就是自己這幾天心裏一直想的東西......
看來,魏東風他也是天命之子啊,居然連這種上千年前的神物都找得到啊!
不,不僅是他,就連他那個老師,一定也知道這裏面的內幕,只不過他們不說而已!
不過這樣也對,人家都是仙君了,憑什麼和你這個小嘍囉透露根底?
李宵隱想了想,默默的不說話了。
又過了許久,園子裏的聲音消失了不少,魏東風也緩緩的從草地上爬起,懶散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道:
「這傲雪園裏的炎徒被消滅了不少,多虧了你那個女伴幫忙,好傢夥,那位姑娘下手可夠狠的,我看見她手下就沒有囫圇的屍首。」
「好了,你的難題也過去了,現在該回去了。」
李宵隱伸直了胳膊,朝着魏東風做了一個鬼臉:
「嘿嘿,大哥果然是大哥,我一來你就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啊~」
魏東風沒好氣的答道:
「十年前躺在這裏的,是我和上一代的中都將軍,我們倆那天在這裏躺了一下午,什麼話都沒說,誰和你一樣,居然想着套我的話......」
「不過也沒關係,中都現在已經不需要下一任的中都將軍了,嘿嘿,所以我的位置你就不用想了。」
「倒是那奉天閣,我覺得那兩個老頭肯定也不怎麼能幹的下去了,只要你能夠通過上祀節的選拔,那你就應該可以正式被吸納到奉天閣的核心裏,好好等着吧,十年之後,我希望是我們倆一起統領中都的衛軍!」
說罷,那年輕的將軍拔起了那杆黑色的長槍。
上祀節啊...這算是遊園之會真正的開始麼?
李宵隱聽着耳邊輕輕拂過的微風,這才是他等待已久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