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寶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義正詞嚴。
看他這個模樣,誰都會覺得他是一個天大的清官,憂國憂民。簡直就是群臣表率。
幾人聽着他這麼說,神情都有些古怪。
你這叫什麼呀?
你自己什麼身份你不知道嗎?
你是東廠的人啊!你乾的那些事,哪一樣和你自己說的沾邊?
海瑞笑着說道:「那就說來聽聽。」
「是,大人。」董大寶點了點頭,面容嚴肅的說道:「咱們的兄弟去探查的時候,還真發現了一件事,其實與漕運也有關係,事情發生在濟寧城內。」
「濟寧城裏面有一戶姓曹的人家,是本地的大戶,家裏面做酒樓生意。南來北往這麼多商船,在濟寧這裏來來往往,使得濟寧城的生意也很火爆。」
「曹家的主人叫曹興旺。這個人持家有道,經營有方,這些年在濟寧城裏面開了三家酒樓,每一家都很火爆。原本安安穩穩的做生意,倒也算得上與世無爭。只不過前些日子,他們家被人盯上了。」
眾人聽着董大寶的話,其實並不是全都相信。
他說曹興旺安安穩穩、本本分分的做生意,這裏面肯定有水分。能夠在濟寧這個地方把生意做大、做好的,後面沒人肯定不可能。只不過後台的人應該是倒了,曹家才會被人盯上。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家裏面沒人也不是受別人欺負的理由。只是在大明,這種現象太普遍了,普遍的所有人都習以為常。
「盯上曹家的就是孔府的三房。」董大寶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們先是找到了曹家,說是要入股他的三家酒樓。」
「三百兩銀子占股三成,曹興旺不敢得罪,就答應了。」
這裏面又有可以吐槽的點了,三百兩銀子佔三成的股份,這的確是巧取豪奪。
可是這裏面又牽扯到了另外一個潛規則,在大明做生意,如果你背後沒人,那就要找個靠山。
怎麼找靠山?人家憑什麼搭理你?
大家非親非故的,就只能是給利益了。給你乾股,對方象徵性的出點錢,甚至象徵性的錢都不用出。
這裏面是曹家找上孔家的,還是孔家去勒索的,其實不太好說。
「孔家三房的孔尚德拿到三成股份以後,心裏面還是不滿意。他想把曹家整個都吞下,於是害死了曹家的曹興旺。」
「半個月之前,孔尚德強娶了曹興旺的妻子做了妾。」
聞言,海瑞的眉毛都皺了起來。
這就有點過了,這連潛規則都不要了,明擺着就是吞人不吐骨頭。
「那這個案子你們是怎麼查到的?」王用汲抬起頭看着董大寶,面容嚴肅的問道:「這可是極為隱秘之事啊!」
「事發之後,曹家也不是沒找過人,只不過沒有人敢管。孔尚德娶了曹興旺的妻子以後,轉而就盯上了曹興旺的女兒。」
「曹興旺的妻子害怕女兒受害,派人護着女兒跑了出來。咱們的人找到了曹興旺的女兒,才得知了這一切。」
說完,董大寶看向海瑞說道:「大人,這個案子可以吧?」
海瑞沉默了。
董大寶也沒有說話,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屋子裏面的氣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來,所有人都知道這次的事情大了。
幾人轉頭看向董大寶,覺得他真的膽子太大了,心裏面不禁也產生了疑問:即便是東廠的人,膽子也沒必要這麼大吧?
王用汲深深地看了一眼董大寶,發現自己小瞧了這個東廠的傢伙。
找人查案子或許他們是專業的,但也絕不會專業到這種程度。顯然他們早有準備,說不定這個案子東廠就已經知道了。
這一次海瑞要找案子,東廠直接就把這個案子翻了出來。
這世上可沒有那麼巧合的事情,這麼巧被他們找到了曹興旺的女兒,這麼巧這個案子就落到了東廠手裏。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晚了。
王用汲有些擔心的看向海瑞,生怕海瑞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行為。
海瑞要做什麼,王用汲能夠猜到一些。無非就是壓服孔家,讓孔家為清查田地做貢獻。
一邊是清查田地,一邊是清退土地,如果孔家願意帶頭支持,這次的事情就好辦的多了。
德王和魯王那邊已經沒有問題了,孔家再沒問題,那就真的沒問題了。
海瑞無非就是想要一些案子來壓孔家。這次的案子足夠大,做籌碼也足夠合適,可是王用汲擔心海瑞自己跳反。
沉默了片刻,海瑞抬起頭問道:「有證據嗎?」
「有。」董大寶點了點頭說道:「曹興旺的女兒說了,她爹是被毒死的,只要開棺驗屍就能夠驗得出來。」
「當時孔家賄賂了濟寧府的仵作和知府,把曹興旺說成是病死的。現在濟寧府的仵作已經在我們的掌握之下,大人只要審了,就能夠問出來。至於誰賄賂了仵作和濟寧之府,只要順藤摸瓜,自然能查得出來。」
王用汲再一次看了一眼董大寶。
這人真的是有準備。如果說前面的是巧合,那眼前這個案子就絕對不會是笑話。
王用汲不禁有些擔心的看向海瑞。
顯然東廠用心不良。
雖然王用汲他們這段時間和董大寶相處得不錯,可是他始終沒忘了董大寶是東廠的人,大家本來就不是一條路上的。
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弄出這樣的事情,很難判斷東廠是什麼動機。
海瑞卻沒有按照王用汲的想法來,只是盯着董大寶,沉着臉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回大人,卑職以項上人頭擔保。」董大寶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情千真萬確,如果出了差錯,卑職願意賠命。」
「這就行了。」海瑞點了點頭說道:「不用遲疑了,咱們去濟寧。」
說完,海瑞站起身子說道:「都去準備吧。」
「是,大人。」眾人答應了一聲,各自向外走了出去。
等到人離開之後,王用汲來到海瑞的身邊,小心翼翼的說道:「大人,是不是再謹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