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手下,影子坐在桌子旁,一邊把玩着匕首,一邊玩味的看着他緩緩的問道:「你們把人抓回來了,然後沒有給余有丁送過去?」
聞言,手下頓時就露出了尷尬的表情,隨後有些無奈的說道:「大人,咱們是不能出面的,如果讓人發現的話就糟了。卑職想着先把人帶回來,不管怎麼樣先問問。」
影子只是瞥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事實上,手下的心思他明白,擺明了這一次就是想要搶功勞。
自己這幫手下心裏面可都沒有那麼安穩,無論是最早跟着自己一起在皇宮裏面學習的,還是後來通過選拔加入的,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能力非常強。
做皇帝的影衛,當然心裏面沒有什麼不服氣的地方,畢竟這是皇帝親自安排的任務。
可是他們也有一顆立功勞的心,每天在皇宮裏給皇帝當保鏢,根本沒有機會立功。
這一次出來,在很多影衛看來,是一次立功勞的大機會。陛下把這些事交給了余有丁去做,這些人心裏面本來就不太樂意。在他們看來,這件事交給他們能辦得更好。
在這一次辦案子的過程當中,這些影衛露出過好幾次這樣的想法。在他們看來,余有丁實在是太廢物了,根本就不堪大用。
影子沒有去壓制他們這樣的想法,手下有這樣的心思是好事。如果你自己壓住了的話,反而會適得其反。到時候真的不管了,很容易出事。
他們做了就做了,其他的事無所謂。至於余有丁是怎麼想的,完全不在影子的考慮範圍之內。回頭把這件事報給陛下,讓陛下做決定。
將匕首收了起來,插入綁腿間,影子站起身子拍了拍手說道:「走吧,帶我去見見這個聽琴姑娘。說起來,我對她還是挺好奇的。」
「是,大人。」手下聞言,連忙興奮地答應道。
對於這些手下來說,自家大人行事風格一直都是如此。如果他對你們做的事沒有意見,就什麼都不會說。如果有意見,會直接給懲罰。
在隔壁的房間裏。
聽琴姑娘坐在床上,四下打量着房間,有些迷惑。
原本她以為抓住自己的人是官府的人,會過來審問自己,或者把自己扔到牢房裏面去。
可結果並不是,這些黑衣人把自己抓了之後,就關到房間裏來了,甚至連綁繩都沒綁上。
從房間裏面的鋪陳和擺設來看,這應該是一個女子的閨房,桌子上還有瓜果點心和茶水。
這可不是對一個囚犯應該有的待遇。
當然,聽琴姑娘也想過,會不會是有人要把自己抓了滅口?
事實上,聽琴姑娘跑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種想法。在她看來,即便是自己進到了衙門的大牢裏,都不一定安全,也很有可能被人滅口,畢竟自己背後的那些人能力實在是太大了。
現在看來,這些黑衣人好像不是要把自己滅口,如果要滅口的話早就應該已經動手了。
或者,他們想要的是那件東西?
想到這裏,聽琴姑娘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隨後,門就被打開了,一個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徑直來到房間裏,找了一個凳子就坐了下來。
看到來人,聽琴姑娘頓時一愣。
這人明顯是黑衣人的頭領,但是穿着打扮好像有些古怪。
到了這個時候了,居然連臉都不露嗎?
「聽琴姑娘,」影子笑着說道:「早就聽人說聽琴姑娘天姿絕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多謝大人讚賞,」聽琴姑娘笑着說道:「不知大人怎麼稱呼?」
這就是典型的試探之語了,咬死了對方是當官的,然後看看對方是什麼反應。
普通人在這個時候就會露出馬腳,而很多當官的在這個時候下意識的就會默認。
「人家說聽琴姑娘智計無雙,看來也是真的。」影子輕笑着,直接就從腰間把匕首抽了出來,放在桌子上。
「不過我沒心思聽這些,也沒心思跟聽琴姑娘玩這些。我也可以把我的身份告訴你。」說着,影子把錦衣衛的牌子拿出來,放在了桌子上,說道:「錦衣衛北鎮撫司。」
聽琴姑娘輕輕地點了點頭,伸手將桌子上的令牌拿起來,仔細翻看了一下,臉上頓時就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隨後,她把令牌還給影子,說道:「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認識?」影子笑着將令牌收了回來。
「認識。」聽琴點了點頭說道:「這些東西我見過,畢竟咱們的人裏面也有錦衣衛的人。我仔細研究過這種令牌,原本我也想找人仿製,後來出了點差,就沒做。」
影子沒有去問他們為什麼沒有做令牌。因為這種令牌是能防治,但是在細微處錦衣衛留有印記,糊弄一下普通人還行;換成專業人士,一眼就看得出來。
關鍵是這種事情罪名太大,偽造令牌、假冒官員,抓住了直接就砍頭了。如果牽扯到什麼案子的話,很可能會被抄家滅族。
將令牌收起來以後,影子輕聲說道:「我已經把身份告訴你了,現在輪到你了。你有什麼東西能拿出來讓你把自己的命保住?」
「名單夠不夠?」聽琴姑娘說道。
「什麼名單?」影子壓低了聲音問道。
「風雅樓這些年腐蝕官員的名單。」聽琴姑娘緩緩的說道。
「你有這些東西?」影子皺着眉頭問道。
他不相信聽琴姑娘有這些東西。這些東西實在是太珍貴了,怎麼可能交給聽琴姑娘來保管?
如果換成自己的話,自己都不會這麼做。
「我當然沒有,」聽琴姑娘搖了搖頭說道:「我來到這裏也僅僅是四年的時間而已,我只能把這四年的名單交給你,而且這些東西都是我自己記錄來的。」
聞言,影子反而興奮了起來。
這個應該是真的,而且四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了。年代太久遠了反而不好查,四年時間的大小官員已經足夠掀起一場大風浪了。
想到這裏,影子緩緩的說道:「等着。」
說完,他轉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影子直接對守門的說道:「看好她。」
「大人,我看不如直接……」手下的人說道。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直接動手嚴刑逼供。
這麼一個弱女子在他們手下走幾個回合之後,還不把什麼秘密都吐出來?
何必跟她談條件,跟她說這些。
瞥了一眼手下,影子直接說道:「這事你能做主的嗎?記住,以後自己不能做主的事不要亂來。我們是幹什麼的不知道嗎?」
說完,影子轉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顯然,這個手下的心思還不夠純淨、做事還不夠穩妥。回頭調出去好好的磨練一下,現在跟在自己身邊不太合適。
這些事情是自己能做主的嗎?
當然不是。
對於這一點,影子的認知十分清楚。有些事你不能辦,你要去請示陛下,陛下說怎麼樣,才能怎麼樣。
陛下如果說可以放這個人一條命,那麼你就要放這個人一條命。
如果陛下說不行、不想放這個一條命,但是你們還必須把東西給拿到,那麼你就要在不放這個人一條命的情況下把東西拿到。
如果連這一點都不明白的話,那還是不要在自己身邊做事了。
皇宮大內。
朱翊鈞很快就見到了影子。
影子直接把事情的經過和朱翊鈞講了一遍,根本沒有絲毫的隱瞞,連自己手下搶功的事都說了。
聞言,朱翊鈞只是隨意的擺了擺手。
手下搶功這種事,朱翊鈞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說白了這件事還是余有丁的錯,如果你佈置得當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現在人跑了,被影衛抓住了,談不上搶不搶功了。
沉吟了片刻,朱翊鈞問道:「你說說吧,你覺得這個女人該怎麼辦?」
「臣覺得應該留她一命。」影子想了想說道:「現在這件事鬧得這麼大,可以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接下來要做的事來說,她的性命不值一提,沒有必要因為她而耽誤了大事。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穩妥,不要節外生枝,而是把整個事全都辦完。」
朱翊鈞笑着說道:「你明白就好,那就去辦吧。」
「是,陛下。」影子答應了一聲,便站起身子向外走了出去。
他已經猜到了陛下會是這個選擇。
對於陛下來說,江南官場才是關鍵。
一個女子算什麼?
再說了,只是答應保她一命而已,如果隨着案件調查的深入,發現這個女人這條命還是要丟,那就想一個其他的辦法。
這世上的事,永遠不是非黑即白。
聽琴姑娘原本以為很快就會有結果,但是沒想到居然等了這麼久。
這個人究竟去請示誰了?怎麼花了這麼多的時間?
日落時分,影子從外面走了回來,直接推門就走了進去,看了一眼聽琴姑娘說道:「你的條件,我答應了。名單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