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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演一聲令下，王珏和張曼玉都進入了角色狀態裏面。

    張曼玉的眼神躲閃，不敢看王珏。

    王珏將頭湊近了她，把左手攔在她的身側，輕聲說：「睇着我嘅表。」

    張曼玉立刻顯得有些慌亂，不太明白為什麼，於是眼神慌亂地問他,「做咩要睇着你嘅表左？」

    哇哦！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張曼玉說這句台詞，艾小米眼淚都快下來了。

    真的是一模一樣的。

    好像這人就不會老一樣。

    張曼玉哪怕演這種羞答答的角色，還是一樣的迷人。

    而且聲音真是蘇爽極了，讓人慾罷不能的那種。

    不過艾小米只是稍微沉淪了一下，立刻就把情緒抽離出來，趕緊好好地看兩個人的表演。

    王珏露出淺淺的迷人的微笑，「一分鐘啦。」

    於是張曼玉也不懂得拒絕，只是默許了他的這個要求。

    兩個人低頭看向張國榮戴着手上的腕錶。

    秒針在滴答個不停。

    過了一分鐘的時間。

    張曼玉抬起頭來,依舊是眼神躲閃，不敢看他的眼睛，「一分鐘啦，講啊。」（時間到了，說吧。）

    王珏若無其事地問她，「今天幾多號？」

    張曼玉回答，「十六號咯。」

    王珏一邊點頭，一邊眼神向上，默默地自言自語，「十六號，四月十六號。」

    他說：「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號下晝叄點之前噶一分鐘你和我系埋一齊，因為你，我會記住果一分鐘。

    由宜家開始我們地就系一分鐘噶朋友，呢個系事實呢噶，你追唔翻，因為已經過去左。我聽日會再來。」

    ……

    「ut！」

    艾小米簡直過足了自己的導演癮。

    之前哪裏會有這樣的情況,艾小米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還能指導阿飛正傳,哪怕只是在面試環節當中。

    哎，好可惜。

    老闆只讓用一次，過了這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法使用張國榮了。

    不然的話……

    不行不行。

    艾小米趕緊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

    當初提也是你自己提的，現在反悔真的太不像話了。

    看到艾小米搖頭，王珏的內心已經涼了半截。

    完了完了。

    是不是我剛才演得不夠好？

    ……

    不是不夠好，是太好了。

    演得入木叄分，情緒拿捏得也相當到位。

    在他的身上，艾小米看到了澹澹的張國榮的影子。

    卻又不是他的影子。

    還是有王珏自己的表演和內在在裏面的，所以算是一個脫離了原着本身，可又能產生一定的新奇感的角色。

    已經相當不錯了。

    是一個好演員。

    起碼比之前那些靠關係介紹給艾小米的正兒八經的圈內人要好。

    「嗯，你演得相當好。」陳可辛在旁邊看着他的資料，默默勾上一個記號。

    算是將這個男生當做備選人之一，如果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就差不多可以敲定用他了。

    王珏的外形條件也好，演技也很棒，剛才的這一段表演，真的可以媲美當年哥哥的演技了。

    讓人產生一種王珏版本阿飛好像也能立得住的感覺。

    這種評價其實是相當的高的，畢竟有珠玉在前，難免會給人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你想要獲得更高的分數就要超過之前的扮演者。

    而前任扮演者是張國榮，所以想超越他是相當困難的事情。

    現在能表演到這種程度已經相當了得了。

    其實，陳可辛想，即使到時候他沒有被選上，那麼下一部戲，或者陳可辛自己未來也要讓王珏在他的戲當中扮演一些角色的。

    這是個可造之材，不用的話真的浪費了。

    ……

    艾小米也在旁邊對王珏打分做評價。

    「你會唱張國榮的歌嗎？」張學友又問他。

    「嗯……會一點，但是唱得不夠好。」

    「那你隨便唱一首哥哥的歌吧，然後加上舞蹈一起。」張學友笑着說。

    「好，好的老師。」

    王珏退開兩步，深呼吸。

    心情是異常的緊張。

    剛才老師們對他的鼓勵他都聽到了，而且王珏自認為在剛才的這一場戲當中沒有被張曼玉的氣場給壓制住，還是發揮出了自己的實力的，應該得分不算低，搞不好真的很有希望。

    只不過……

    唱歌和跳舞確實是他的弱項，從小開始就被人說五音不全，後來只所以能進表演這一行，主要還是靠臉吃飯。

    誰會想到居然有一天他會接到這麼一個重要的角色，而且還是對歌舞有要求的？

    「那我唱一首《摸nia》」王珏說。

    「好的。你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學友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也很想聽一聽王珏版的摸nia是什麼味道。

    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哥哥的這首歌真是好聽極了，是那種你一聽就忍不住想要輕輕跟着跳起來的感覺。

    王珏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你以往愛我愛我不顧一切

    將一生青春犧牲給我光輝

    好多謝一天你改變了我

    無言來奉獻柔情常令我個心有愧

    thanksthanksthanksthanks摸nia

    誰能代替你地位

    oh想當初太自衛

    oh將真心當是偽

    oh當光陰已漸逝

    方知它珍貴你已有依歸

    負了你錯愛此美夢永遠藏於心底

    你以往愛我愛我不顧一切

    將一生青春犧牲給我光輝

    好多謝一天你改變了我

    無言來奉獻柔情常令我個心有愧

    thanksthanksthanksthanks摸nia

    誰能代替你地位

    thanksthanksthanksthanks摸nia

    誰能代替你地位……」

    ……

    一開口，所有人都被驚到了。

    我的媽呀。

    演技這麼好的一個小伙子，誰能想到他居然是個開口脆？

    如果不是為了照顧他的自尊和感受的話，現場的工作人員們都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因為唱得實在是太難聽了。

    不在調上，節奏感也有問題。

    更可怕的是，加上他自我陶醉的表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有些地方甚至還有破音。

    聽得人一陣頭皮發麻。

    「行了行了。」陳可辛打斷了他。

    於是王珏停了下來。

    他站在原地，將背挺直，看着老師們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唱得不錯。」

    學友還是很捧場的。

    「就是有些地方由於太緊張了，導致音調不夠準確，之後多多練習應該不錯的，你的音色很好，是標準的男中音，練習聲樂可能對你將來的發展會有促進作用。」張學友還是很善良地鼓勵了後輩。

    「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一周內我們會通知結果。一周以後如果沒有收到結果的話，就表明你沒有被劇組錄用，請你在面試完之後務必要對面試內容保密，否則我們將追究相應的責任。」

    艾小米旁邊的女助理對王珏說。

    聽到這番話，他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好的，謝謝老師，謝謝。」

    王珏對幾位老師道謝，然後又特別感謝了張曼玉。

    即使沒有面試成功，能夠跟張曼玉搭戲，而且搭的還是阿飛正傳，已經足夠他吹一輩子的了。

    ……

    之後又面試了好幾個表演者，艾小米都不是很滿意。

    要麼就是表演技巧上差一截，這也是現在這些演員們普遍存在的問題。

    要麼就是歌舞能力確實有些扣分，很難找出一個適合角色的人物出來。

    艾小米不由得一邊轉筆一邊發愁。

    陳可辛也勸她，「又要會唱歌，又要會跳舞，還要會拍戲。哪兒這麼容易找啊，這樣的人才。」

    「我覺得，實在不行的話，就讓華仔扮演一下，之後你們把他的臉換成哥哥的不就好了？」

    當然，眾人只是說笑一番，也沒有真的想這麼做。

    業內傳聞是華仔跟哥哥的關係並不是很好，但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必要。

    雖然只是順口一說，不過在艾小米哪裏，這也不失為一種備選方桉。

    ……

    陳可辛說，「我覺得還不如找兩個人來演，一個演歌舞的部分，另外一個演拍戲的，這樣更好，還節約時間。」

    實在不行，用這個方桉也可以。

    艾小米心想。

    其實陳可辛提出的方桉是最務實的，畢竟你想找到一個能歌善舞還能演戲的人確實太難了，不然歷史上這樣的巨星也不會屈指可數了。

    分開的話，表演的人用一個，歌舞的人用另外一個，大家都能在自己擅長的專業領域將能力發揮到極致，也許這樣對整個電影會更好。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分開選角還有一個好處

    那就是未來也可以分開拍攝，這邊艾小米和陳可辛可以拍文戲的部分，那邊學友可以同時拍歌舞的部分，彼此不衝突，能節約不少時間。

    所以艾小米把這個提議當做備選。

    ……

    又面試了幾個，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

    「快到6點半了。再面試一個我們就去吃飯吧。」艾小米提議到。

    「好啊。」張學友笑着說。

    隔壁的張曼玉都已經睡着了。

    ……

    最後一個進來的，是一個其貌不揚，看起來不算年輕的男人。

    從他眼角的細紋來看，艾小米判斷這人至少有35歲左右了。

    說實話，看到他的第一眼，艾小米對他就不怎麼抱希望。

    因為這人長得真的很普通，身上也缺少氣質。

    兩隻眼睛很小，塌鼻樑，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難看的牙齒，有點像瘦版的黃渤，而且比黃渤還要丑一些。

    唯一值得誇獎的，就是他的身材還算保持得不錯。

    就是個子有一點矮，大概只有一米七左右。

    不過對於這部電影來說，外貌不是什麼大問題。

    因為後期可以把整個臉都換掉，身高方面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本身張國榮也不算高，這個人的個子雖然比哥哥矮一點，不過也算湊合，至少在鏡頭裏面是看不出來的。

    她低頭看了一眼，簡歷上面的名字是陳強富。

    嗯，名字也挺普通的，跟之前的王珏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那個一看就是個高富帥，面前這個人雖然名字裏面有個強富，不過看起來卻一點兒也不強，也一點兒也不富。

    ……

    「你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吧。」艾小米還是禮貌地走流程。

    雖然說這部戲對於角色的外貌沒有要求，但艾小米就是一個顏狗。

    長得醜的人，在她這裏還是會有一點點劣勢的，當然如果你能用演技征服她的話，艾小米最後還是會秉公處理，對你另眼相看。

    可周圍的人對陳強富並不是很看好。

    主要也是受到第一印象上的主觀影響。

    「幾位老師好，我叫陳強富，今年36歲，是一名文藝工作者，從事演藝行業已經有快10年的時間了。」

    ……

    雖然人到中年，但說實話，從之前面試的人來看，這個陳強富在年齡上是更貼近於走之前的張國榮的。

    張國榮離開的時候是46歲。

    簡單的聽完他的自我介紹，艾小米似乎已經沒有多少耐心，只想着早點兒結束好去吃飯。

    這個人看起來真的太平庸了，長得也很平庸，身材平庸，聲音平庸，而且演藝事業也是毫無波瀾，跑了十年的龍套都能溷到一個比較好的角色，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還是繼續走之前的面試流程，陳可辛先用電腦給他播放了一段張國榮演的《阿飛正傳》的片段。

    然後艾小米對他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張國榮了。」

    艾小米又強調了一遍，「記住，是張國榮。」

    最開始陳強富聽的時候，只是默默點頭，還沒覺得有什麼，當艾小米再說了一遍【張國榮】的時候，陳強富的大腦裏面突然嗡的一下。

    彷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樣。

    「來吧。」

    陳強富的眼神一變，變得既柔和又犀利，在他的眼神當中有什麼東西在悄然變化着。

    只不過周圍的人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給他塊表。」艾小米說。

    陳強富接過手錶，一邊戴，一邊嘴角露出親切溫柔的笑容。

    「還是這塊表，一模一樣。」

    戴上手錶之後，張曼玉也跟着從休息室過來，準備跟他一起演對手戲。

    「好久不見，哥哥。」

    還沒有開始試戲，張曼玉走上前來，給了陳強富一個大大的擁抱。

    陳強富抿嘴笑着，然後用手在她的後面輕輕拍了拍。

    「沒事，我返來了。」

    就在這時，張曼玉的身體微微一顫。

    「a！」旁邊傳來導演的聲音。

    ……

    陳強富跟張曼玉再次演繹了阿飛正傳當中最經典的一段。

    兩個人互相說着台詞，表情和動作都相當到位。

    如果你忽略掉陳強富的臉，那麼你會在他的身上看到張國榮的影子。

    艾小米伸出手來，默默地擋住了陳強富的頭，內心中有什麼東西在暈開的感覺。

    像。

    真像。

    把臉拿掉以後，這氣質，這氣場，這演技，真是絕了。

    陳可辛不由得對這個人刮目相看。

    別看人家其貌不揚的，演起戲來還真的是有模有樣的，這個氣質和氣場拿捏得相當到位。

    這段戲時間非常短，卻很考驗人的演技。

    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陳強富的演技深深折服，除了這張臉配不上張曼玉之外，其他的並沒有什麼問題。

    而且一個好的演員是可以把人帶到戲裏的。

    艾小米也產生了一種恍惚的感覺

    好像阿飛就站在這裏。

    真實的阿飛長成這樣，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

    這段戲很快就來到了尾聲。

    陳強富若無其事地問她，「今天幾多號？」

    張曼玉回答，「十六號咯。」

    陳強富一邊點頭，一邊眼神向上，默默地自言自語，「唔對，今天唔系十六號，是十七號，八月十七號。」

    「錯了，錯了。」張學友低聲說，「台詞說錯了。」

    台詞，台詞說錯了。

    正確的台詞應該是四月十六號，剛才張曼玉並沒有說錯。

    這個演員怎麼臨時改人家的劇本台詞？

    他難道不想要這個角色了嗎？

    旁邊的工作人員們也是同樣的想法。

    哎呀，好可惜，明明演得挺好的，為什麼最後要自己發揮一下呢？

    如果不自己發揮的話，搞不好導演就讓過了呢？

    不過……

    工作人員們自己捫心自問一下，以這個男人的長相，確實有點撐不起來男主的感覺。

    其他倒沒啥問題。

    ……

    就在眾人直呼陳強富念錯台詞的時候，

    倒是艾小米和陳可辛突然眼睛一亮。

    「對了對了，就是這樣。」艾小米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激動得站起來。

    她和陳可辛兩個人相視一笑，內心震動不已。

    這是這麼多面試者當中，第一個明白了這部戲選角精髓的男人。

    「哈？」張學友一臉懵逼。

    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台詞明顯不對。

    為什麼要說對了？！

    ……

    連張曼玉都被面前的這個男人給驚到了。

    導演讓你說的台詞你不說，自己改了劇本？

    就在這時，陳強富笑着說：「二零零九年八月十七號下晝六點叄十五之前噶一分鐘你和我系埋一齊，因為你，我會記住果一分鐘。

    由宜家開始我們地就系一分鐘噶朋友，呢個系事實呢噶，你追唔翻，因為已經過去左。我聽日會再來。」

    哇塞！

    張學友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腦袋，只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現在也懂了。

    可恨艾小米和陳可辛這兩個傢伙事先沒有告訴他實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