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的君臣不但不和睦,幾個「卿」看上去也矛盾重重,以至於其餘的貴族每次都有些心驚膽戰。
呂武算是看出來了。
純粹就是因為國君的實力太差,才導致了晉國當前的局面。
幾次拿郤氏開刀的國君,明顯是將郤氏給得罪狠了。
郤錡和郤至想讓國君去進行致師,恐怕是有點希望國君能發生不忍言之事。
欒書沒有進行表態,暗示自己的鐵杆盟友荀庚出來反對。
幾位「卿」當中,看樣子只有士燮真心為晉國考慮。
智罃需要一定程度地保持跟荀庚的同氣連枝。
努力營造自己老好人角色的韓厥,他從來不會輕易表態。
很快要脫坑的趙旃,則是一點話語權也沒有了。
這些「卿」不知道是無所謂還是什麼情況,有那麼多貴族在場,一點假惺惺都不願意表演。
八位「卿」當中有三位反對國君去致師,贊成的有兩位。
哪怕趙旃註定是個小透明,他一天沒有從卿位上卸任,不計後果還是能出聲。
所以,只要韓厥或是趙旃加入到郤氏那一邊,事情就還有得爭。
郤氏兩兄弟頻頻地看向韓厥和趙旃,甚至對趙旃露出了威脅的表情。
這一下,不是「卿」的各個貴族,他們將腦袋壓得更低了一些。
趙旃感到了極度的難堪。
呂武看向了趙旃的雙手,能看到趙旃握緊的拳頭冒出了青筋。
他要不要站出去為趙旃做點什麼?
「便如此罷。」欒書站了起來,抽出腰間繫着的戰劍,對着案幾一揮,砍了一點的案角,一錘定音道:「明日與秦開戰!」
沒有「卿」出來支持自己的觀點,郤錡和郤至再感到不甘心,欒書已經下令,結果很難再推翻。
「元帥,我有一言。」郤至哪能讓場面就這麼散了?他無視了欒書一臉的詫異,說道:「我四『軍』齊出,『麻隧』恐怕施展不開?不若『新軍』轉戰它處?」
這邊並不是一片平坦,存在很多的山地地形,並且因為就在渭水和涇水邊上,有着很多的支流。
秦軍來了十來萬人的樣子?
他們一部分已經抵達「麻隧」這個地方,另一部分選擇在「涇陽」進行駐紮。
到了「麻隧」的秦軍有個五六萬,看旌旗應該是主力。
同時,來到「麻隧」的秦軍又進行了分割,大約一萬左右進入「麻隧」這座城市,剩下的則是在靠近涇水的位置駐營。
城外駐紮的秦軍,他們又進行了一些分割,有些是駐紮在平原,一些則是駐紮在矮山之上。
結果城外的秦軍與「麻隧」裏面的秦軍,形成了一個掎角之勢。
聯軍合起來有十多萬的戰兵,聚合在一處顯然太擁擠了一些,看上去不大的「麻隧」只需要兩三萬圍着打,曠野的秦軍再去個三五萬對戰,再多就真的容不下了。
欒書細想了一番,問道:「以你之見,『新軍』往何處去?」
郤至早有盤算,說道:「過涇水,取『侯麗』、『棫林』。」
幾個「卿」就有些側目了。
他們沒有記錯的話,「新軍」只有三個「師」的編制,納悶郤至什麼時候膽子變這麼大,用三個「師」就敢過涇水,不怕正面戰場的秦軍回身包圍殲滅?
郤錡來了個助攻,說道:「正面戰場我用三『軍』直面秦軍主力,秦軍定不敢歸師。」
郤至就是這個意思。
明明是新軍將的趙旃一直在保持沉默。
其餘的「卿」對趙旃的沉默沒有任何表示,一再詢問新軍佐郤至想怎麼打。
表現活躍的郤至就一個觀點,將欒書暗示不用對秦國講「禮」給掀開了遮羞布。
這一塊「布」被掀開,欒書心裏非常惱火。
暗示是一回事。
怎麼能大咧咧就講出來?
這是要讓老夫在歷史留下污點啊!
欒書臉上笑吟吟,心裏則是更加堅定對付郤氏的想法。
只能當聽眾和看客的呂武卻是激動了。
這一場懲戒秦國的戰爭,打正面戰就是拼命再拼命,或許能夠立下功勞,想有所收穫則是要等取得戰役的勝利。
並且,哪怕是打勝了秦軍,有那麼多的大貴族在,其餘貴族恐怕很難獲得多少戰利品的。
一些貴族眼神開始飄忽,他們其實也不想參加正面交戰,琢磨着能不能跟郤至去搶劫。
呂武對堂堂正正之戰的興趣同樣不大。
他看了幾位「卿」不顧場合的傾軋,也看到了趙旃的境遇,得出的結論是沒有足夠的實力,官職高了純粹是在找虐。
老呂家現在也就只能拉出一個「旅」,只有「下大夫」的實力,再升爵是一種拖累,想要的是實際上的好處。
攻打「戲」城和「豪」城給呂武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能參與有組織的搶劫,對目前的他來說才是一件好事。
會議結束。
韓厥和士燮留在欒書的帳中。
趙旃一出來就跟上郤至。
其餘包括「卿」和各級的大夫散去。
呂武跟幾個湊過來的貴族寒暄了一小會,回到自己的駐地開始進行準備。
「新軍」不參與正面戰場的作戰,要迂迴穿插渡過涇水,郤至的建議已經得到欒書的同意。
涇水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一無所知地撞進去太傻了。
呂武需要先挑選一些斥候冒險過涇水,怎麼都要「點」亮那邊的地圖,再大體上掌握秦軍的分佈和動向。
「新軍」在為遠程迂迴做準備。
許多中小貴族前去找郤至,希望加入到「新軍」的序列,參與到渡過涇水的作戰中去。
其它的幾個晉國軍團,包括來自列國的聯軍,他們則是在欒書的指揮下,各自拆掉了自己的營地,再去指定的地點立下新的營盤。
呂武抽空去了「中軍」,跟魏相見了一次面。
這個因為《絕秦書》而名傳列國,更是冠上了晉國第一才子稱號的青年,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魏相簡略地跟呂武炫耀了自己在秦國的所見所聞,少不了驕傲地表示這次出使的成功。
算是成功嗎?
不就是去宣戰,又大大地裝了一次逼嘛。
這少年可能知道了一些呂武的事情,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自己一點不比呂武差勁。
呂武才不慣着魏相,說道:「我四日連取『戲』、『豪』。」
本來一臉得意的魏相,一聽臉色就僵硬了。
出使啥的。
又是成為晉國第一才子。
不是「武功」上面的成就。
這年頭「文治」真的沒有「武功」受到重視。
將某個地方治理得再好,不能上戰場獲立功勳,一樣是二流人物。
才名什麼的,跟武力一比,變成了啥都不是。
魏相覺得已經不能跟呂武開心地當朋友,連親戚都有點不想認了。
「攻下『戲』與『豪』繳獲甚多。」呂武笑呵呵地說:「我將渡涇水往西而去,來否?」
有貴族去找郤至,一些有實力的貴族被郤至接納進入「新軍」的序列。
趙旃的境遇雖然不好,一樣有貴族去找。
他來者不拒地接受了貴族的「求加入」,很是為自己的「終戰」在貴族全面刷了分數。
本來不滿編的「新軍」一再接納貴族,非但滿編還有點超量。
這也給呂武提了一個醒,他去找了趙旃,得到同意也拿到了許可符節,自己也開始呼朋喚友。
魏相有了「文」方面的名聲,肯定要在「武」上面有所建樹,一聽立刻說道:「如此,我率一『旅』,與你一同出發。」
呂武后面又去找了韓起。
要不是智朔沒來,他都想連智家都拉上。
一陣招呼下來,呂武除了魏相之外,又喊來了幾個相熟的貴族,一下子有了五個『旅』的部隊。
趙旃和郤至得知呂武沒幾天拉出了五個「旅」,其實是驚到了。
「你這個女婿……」郤至對呂武本身沒意見,甚至覺得有這麼一個猛將挺不錯,略感驚愕地說道:「為『下大夫』不足兩歲,便能組成五『旅』?」
趙旃的驚訝不比郤至少。
現在的貴族,不管是用了什麼辦法,能拉扯起軍隊就是實力。
看看趙旃就知道了,他明明是個「卿」,卻是連一個完整「師」都組建得那麼困難,表明的是全方面的實力下滑。
當然,呂武是拉出五個「旅」了,卻沒有成為一個「帥」。
趙旃沒有足夠的話語權,無法為呂武爭取。
郤至是有點欣賞呂武,但欣賞是一回事,栽培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們在原地已經耽擱了六天。
主要是趙旃和郤至其實也不知道涇水西岸的情況,不敢貿貿然渡過涇水。
他們已經派人找到了涇水較淺的河灘,還需要「麻隧」這邊爆發交戰,聯軍牽扯住秦軍的兵力,才會展開行動。
到第十七天,也就是正面戰場的交戰爆發,趙旃才下達了開拔的命令。
他們先渡過渭水,來到渭水南岸,向西行軍約七十里,又渡河來到渭水北岸。
期間,他們路過了「豪」周邊,遠遠地看到被燒城殘垣斷壁的城池。
呂武來到渭水北岸,一路上越看越覺得地形很熟悉,只是想不起什麼時候來過這裏。
他不知道的是,之前自己攻下並燒毀的「豪」其實是現代的西an,正在走的地方則是現代的咸陽。
兩千五百多年的歲月雖久,一些地形卻是沒變,能不熟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