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秋風的吹拂之下,晉國的「下軍」和「中軍」拔營離開「交剛」,一支向南,一支向北,踏上了各自的征途。
因為程滑有意透露的關係,呂武知道了一些情報。
他們過了大河就會被拆分,每一個「師」自己單獨對白翟發起攻擊行動,不是一整個「軍」一直湊在一塊。
如果戰事順利的話,晉軍還會再次進行拆分,以「旅」為單位四散而開,針對白翟進行地毯式的掃蕩。
呂武走了一段距離,發現「下軍」的行軍路線自己很熟。
那就是他們上次的撤退路線!
沒過大河之前,不存在什麼危險性。
大河東岸的狄人平時並不渡河。
而這個並不是單純地懼怕晉國,只因為狄人也分為很多支。
大河西岸的狄人皆是白狄。
大河東岸的敵人則是有白狄也有赤狄,只是赤狄基本上被晉國打殘了。
他們要是進入對方的場地等於是在搶牧場,也會爆發戰爭的。
目前的赤狄與各種戎人進行混居,外人其實很難分辨他們的民族成分。
「下軍」是從一處淺灘來到大河東岸,一路上並沒有遭遇任何的敵軍,甚至連部落都沒找到一個。
霍遷笑嘻嘻地說:「此皆為我等之功。」
好像……,還真的是!
他們上一次深入胡人地盤,一陣燒殺搶掠不說,消滅了不少胡人的武裝力量,又迫使胡人的部落向更北的區域遷徙,導致大河東岸的胡人部落都遷徙走了。
呂武不得不想道:「要是上報的話,能被當成功勞嗎?」
來到大河的西岸,晉軍深入十里之後開始進行分隊。
作為「下軍」軍將的韓厥,他親自統率兩個「師」行走直線。
呂武所在的這個「師」被委派了向西北的路線。
另外兩個「師」則是向南而去。
等於說一個軍團的五個「師」原本是捏成了拳頭,變成了五指伸張出去的姿態。
呂武上一次就沿着大河的河灘撤退,向北上百里的地圖已經點「亮」了。
只是,那麼久的時間過去,地形改變也不會太大,但無法預測是不是有部落在放牧中遷徙過來。
一個「師」向西行軍十五里,停駐在一個山腳下休息。
程滑按照慣例召集麾下的五名旅帥。
「此地往前皆為高坡,樹木密集,山澗交錯。」呂武正在充當參謀角色,沒有地圖只能進行口述,說道:「若有敵必在山間平野,難以悄聲無息侵入。」
其實這裏就是現代的陝西了。
只是目前水土流失屬於不存在,並不是光禿禿的黃土高坡。
甚至,一眼看去到處充滿植物,一些深山中多的是需要幾人懷抱才能合攏的參天大樹。
要是在現代去過陝西,穿越過來再來看,真的能體會到什麼叫時過境遷。
「山澗交錯?」程滑覺得自己有些聽不懂,問道:「山中有原,其間多存部落棲息?」
呂武並沒有用錯詞。
山澗指的就是一些有潺潺流水的複雜山地,它們會進行匯流,形成山地內的一種溪流。
而有山澗就有山,有水源就能棲息。
這邊也不全是山地,一些山地會包起了某塊區域,使其形成盆地平原或幽長山谷。
沒有被破壞式的開發,以放牧和採集為主業的胡人,他們能放過這種物產豐富的寶地嗎?
聽呂武的描述,程滑的臉色越來越發木,其餘的幾名旅帥臉色則是很不好看。
說白了,他們真的不是要到一處曠闊無邊的平原上尋找敵人,地形方面與晉國國內的區別並不是太大,有區別的是他們不熟悉這裏。
山體密集的區域非常不適合大兵團作戰,也就能證明韓厥為什麼會拆分兵力,又吩咐那些「帥」說還能再次進一步拆分部隊。
因為對地形不熟悉,程滑需要等派出去偵查的人手回來,才能下達新的命令。
一個「師」的戰兵再加上輔兵,將近兩萬人,擠在距離大河二十里多處,有些營地都需要駐紮在小山坡上。
這樣一待就是四天。
程滑歸納了偵查人手的情報,包括地形的描述,以及發現的一些狄人部落棲息地。
他再一次召集五名旅帥,簡單地介紹情況,用着木木的表情說道:「此間三十里狄人甚寡,多為老弱婦孺。」
其餘的旅帥露出了喜色,呂武卻是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有發現部落,可是裏面的青壯不多?
這就只有一個解釋!
他們的青壯被集中起來,可能是早已經開拔前往某處,也不排除藏在附近的哪裏。
黃召難掩興奮地說:「此為胡,非列國也!」
那是不是不用宣戰,趁着他們內部空虛,進去殺一圈、燒一把、劫一波?
程滑依然是那種木木的表情,用眼睛掃視眾人,特別留意呂武是個什麼表情。
楊度問道:「三十里內無敵蹤?」
這個很不對勁。
白翟不是響應了秦國的邀請,跟晉國已經實際上出於交戰狀態了嗎?
大河分東岸和西岸。
東岸不屬於晉國的疆域範圍,已經開戰了卻還有狄人部落沒有撤走,偏偏都還是老弱婦孺。
這樣一來的話,那些部落的青壯去了哪裏?
要是被帶走了,剩下老弱婦孺的部落不遷徙走,是看不起晉國,以為晉軍不敢渡過攻擊咯???
程滑這不是拿不準,才沒有立刻下達進攻的命令麼!
呂武其實很傾向於直接發起攻擊。
派出去的斥候,他們三十里內沒有找到狄人的大股部隊。
雖然這邊的地形是很複雜,可是人數一旦多到一定的程度,可不是幾個人往山林里一躲那麼簡單。
這年頭列國都沒什麼兵法大家,指望一群還在原始社會狀態下的出一個?
掃除軍隊行軍痕跡這種事情,就是到了戰國時期,懂的將領都不多!
斥候疏忽了沒發現狄人大股部隊的行動痕跡?他們不至於不專業到這份上。
另外,狄人還能長時間不生火造飯?
程滑看向呂武,問道:「以為如何?」
這一下,其餘的四名旅帥,他們的視線都是移動到呂武身上,內心裏也感到了驚奇。
華夏文化圈是講究虛心納諫,關鍵上位者通常拉不下那臉。
他們對程滑的印象比較固定,覺得是一個話不多又憨憨的人,沒想到程滑會在下屬都在時,直接詢問其中一名下屬的意見。
呂武行禮,說道:「可攻。」
程滑點頭,很直接地下令。
幾個「旅」分好了作戰區域,約定了遭遇意外該燃燒什麼樣的狼煙,出發之後回來的時限,該在哪裏進行會合。
作為「帥」的程滑,他則是帶着其中一個完全由自家武士組成的「旅」,決定就留在原地作為後備部隊。
「武子?」黃召臉上帶笑,說道:「早聞武子之勇。」
啥意思?
呂武轉頭看向黃召,臉上一樣帶着微笑。
「若有所需,勿要客氣!」黃召行禮,頗有點大丈夫氣概地說:「此番別過,武運久時!」
原來是示好。
還以為是要挑釁。
呂武回禮,說了相同的祝福語。
其實哪來那麼多懟天懟地對空氣的存在,傻乎乎地到處樹敵。
畢竟,不傻都該知道朋友比敵人多,才是好事。
該是看明白哪位有前途,哪怕不巴結,怎麼也不該去得罪。
幾個「旅」在做好準備後,分別出發。
「不乘車?」霍遷覺得這樣很不春秋和很不貴族,感到十足的不習慣,一邊邁步走路,一邊吶吶地說:「此多山,不宜戰也。」
無法提供戰車馳騁的戰場,真就不是一個好的交鋒場地。
對春秋貴族來說,他們一點都不習慣打這樣的戰爭。
事實上,春秋的貴族只有兵敗時為了逃跑,才會丟棄戰車走深山老林路線,要不戰時大多數時間真的就是在戰車上面。
呂武已經率隊出發。
他們不是在鑽林子,就是走在某個山腳下。
這一路並不是坦途。
山地不好趕路,並且各種動物的數量遠比平野中。
雖然是在行軍,卻免不了會撞上大型的猛獸。
因為不是狩獵活動,碰上了動物一般是驅離了事,趕不走就只能儘量不鬧出大動靜的殺掉。
一直很穩的呂武,少不了派出足夠數量的斥候。
足夠謹慎,才不會進了林子就迎頭衝出一大批敵人,也不會走在某個山腳下被山頂的石頭砸。
「禁聲!」呂武已經將不對帶到一個山的北面拐角處,眼睛看着前方的炊煙,說道:「此谷甚為深幽,成長廊數里。」
谷就是至少兩座山包夾的中間地帶。
有些谷很狹窄,自然也存在寬度很大的山谷。
這個寬度約有兩里,深度至少八里的谷地,裏面有白狄的部落,斥候登山進行偵查,給出的情報是裏面至少有五千人。
呂武並不覺得這五千人都是一個相同的部落,絕對是好幾個部落相約來到這個山谷躲起來。
他們這一次不是單純地為了劫掠,主要還是為了消滅白翟的軍事力量。
而消滅部落,其實也是消滅有生力量的一種。
實際看到的情況很能說明一點。
這一片區域的狄人肯定是被召集,導致大多數的青壯離開部落,前往某處進行了會合,才會只是剩下老弱婦孺。
至於大多數僅剩下老弱婦孺的部落為什麼不遷徙,只有狄人的高層自己知道了。
呂武進行了部署,不想講什麼花里胡俏的指揮藝術,只是讓一支部隊進行繞路,堵住山谷的另外一頭進行埋伏。
等待了一天,直至山頂的斥候發來另一支部隊已經進入位置,並且可以發起進攻的信號。
他沒有任何遲疑地下達了進軍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