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彭大家是去年剛剛修的房子,裸的水泥磚堆壘起來的三大間屋子,屋子裏面一股羊騷味兒,採光不好,因為這個位置剛好在水庫大堤南邊的最高處,守堤的幹部都喜歡在這裏落腳,因而唐俊對他家是比較熟悉。讀書都 m.dushudu.com
彭大是個五旬左右的漢子,國字臉,八字鬍,脾氣很躁很兇,很多人都說他是刁民,其實唐俊覺得這個人還不錯。
第一個他勤勞,家裏養了一百多隻馬頭山羊,家裏還有一個年過八旬的老父親,這都靠他一個人搞定所有事情。
在紅魚村這種環境,能夠自己修新房,能夠送娃上完大學,能夠伺候好老父親,能夠把三件事都干好,他就算是很能幹。
第二,彭大這個人外冷內熱,唐俊剛剛下村的那會兒,他看着唐俊一外來娃子,經常很熱心的給唐俊介紹村裏的情況,所以這個杜祖學眼中的刁民,唐俊對他的印象其實蠻好。
根據村裏的說法,彭大和杜祖學矛盾由來已久,有一年杜祖學和彭大矛盾激化,彭大硬是狠狠的甩了杜祖學一羊鞭子,然後兩人徹底結怨,那個時候杜祖學已經是村支部書記了,彭大的兇狠從這件事也能看出來。
「彭叔!」唐俊進屋子,看到彭大坐在火炕邊,手上果然帶了銬子。
看他的模樣,眼睛通紅,頭髮爆炸,穿着一件破棉襖,古銅色的臉上儘是桀驁和不服,他那如鷹隼一般的目光落在了唐俊的臉上,迅速挪開,不發一言。
坐在他旁邊的是派出所的幹警陳博,唐俊對他道:「張所呢?」
陳博朝隔壁堂屋努努嘴,楊青雲掀開布門帘,在堂屋裏看到了張紅還有村裏的文書王賢平,另外還有五組一幫參會的村民,唐俊道:
「谷村長呢?」
「送鄉衛生院了,鼻子打破了!」
「什麼情況?」唐俊眼睛盯着王賢平。
王賢平目光有些閃爍,旁邊一人道:「谷瀟罵人在先,說咱都是窮瘋的狗,說彭大窮得跑了老婆……」
說話的人是五組村民鄧開燈,也是「刁民」,曾經在縣民政局撒潑耍賴,出過大洋相,這一次林權的事情就是他和彭大兩人領頭搞起來的……
「老鄧,你少說兩句吧,打了人還有理了?打了人還有冤情?」王賢平道。
「王賢平,你狗日的我看也是欠打……?」鄧開燈雙眼一瞪,也不管什麼公安局啥的了,莊稼漢子的彪悍勁兒又上來了。
唐俊忙道:「好了,好了,王叔,燈叔,你們先別吵!你們這樣吧,我和張所先說點事,你們去隔壁座,這個事兒咱們慢慢來,好不好?」
唐俊很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兒,他對處理這一類事情有經驗,那就是反正就是滿臉推笑,不斷的打圓場。
黃土坪高山上的老百姓性子爆,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像是山裏的野豬似的,一惹毛就炸。所以和他們打交道,就是順着毛摸,三句話不離一個「好」字,果然唐俊這一番圓場,局面緩和了很多,堂屋裏王賢平帶頭,大家都散了。
唐俊從兜里掏出一支煙,扔給張紅,張紅點上煙,道:
「今天我都收拾行李準備回城了,突然又是你們這裏出事,我老婆晚上估計又得罵人!」
「哎呀,今天到周五了,妮瑪日子混得太快了!」唐俊笑道,他湊上前一步,道:「張所,你放心,嫂子能體會咱們干基層的苦,什麼媽的雞毛蒜皮的事兒我們都得管……」
張紅眯眼盯着唐俊,唐俊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張紅一個派出所的所長在鄉里還是有點面子的,相比起來唐俊一個普通駐村幹部兩人差距還是有點大。
但是張紅從唐俊身上看不到這種差距,唐俊的意思是想要放人?門都沒有!
張紅心中下定了決心,便等着想看唐俊怎麼說話,而唐俊呢,他當然不會相信張紅什麼收拾好了行李準備進城這些鬼話了。
鄉ZF到紅魚村有20多公里路基只有4.5米寬的山路,張紅就算是開快車也得半個多小時才能趕過來,但實際上從王賢平報警到張紅趕過來,滿打滿算也就20分鐘的樣子。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張紅接電話的時候,人已經在靠近紅魚村的方向了,因為進城是相反的方向,很顯然張紅撒謊了!
彭大愛衝動,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誰都知道,今天這個會唐俊沒有參加是因為他覺得這事兒已經板上釘釘,他不需要摻和了。
但就是這麼一次組一級的會議,事情搞這麼大,一出事張紅馬上趕過來銬人,唐俊想到這一點心中就明白,他如果直接讓放人,恐怕得碰釘子。
然而彭大不放,五組待會兒鄧開燈他們肯定要鬧,老百姓一鬧起來,村里又沒有人鎮場子,回頭怎麼辦?
一旦遇到那種情況,唐俊是不是要去找已經暫停書記職務的杜祖學來控制局面?如果事情到那一步,鄉里錢書記面子就丟盡了。
錢書記來黃土坪時間本就不長,還未完全站穩腳跟,如果他在紅魚村的問題上翻車,他在班子中還有威信?
「張所,剛才我給錢書記打電話匯報這件事情,書記的意思是讓你按規矩辦,該抓人就抓人!現在有些人傳謠,說錢書記和馬鄉長是對頭。
我看這些人就是嘴欠,至少在今天這個事情上,他們的意見就是一致的!你把人帶走,村裏的事情我來擺平,你放心撤吧!」唐俊道,他手中夾着煙,說話不緊不慢,就像是一杯溫吞水。
張紅愣了一下,忍不住道:「真抓人?」
「那可不真抓嗎?書記和鄉長都讓你抓,你不抓能成?」唐俊淡淡的道。
兩人說話間,陳博掀開門帘走了進來,道:「張所,妮瑪,這幫人在外面越聚越多,我看到有人抄了扁擔,不……不……不會有事吧?」
張紅豁然站起身來,大門是虛掩着的,他站在大門口看了一下外面的曬坪,好傢夥,這才一會兒功夫,曬坪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黃土坪是土家族鄉,漢子們有些還穿着民族服飾,土家的民族服飾大抵就是湘西剿匪記裏面田大榜那裝束,普普通通的一後生,一穿上這種服飾便有一股彪悍桀驁之氣。
彭大在紅魚村可是出了名的「刁民」,杜祖學都敢打的人,那能是一般的暴脾氣?打了杜祖學在前,今天又打了村長谷瀟,張紅心中轉過這些念頭,下意識心裏就有點打鼓。
「就這麼把人帶走,會不會搞出事來?」他心中忍不住犯嘀咕。
「唐俊,書記真是跟你那麼說,讓我抓人?」
唐俊掏出手機道:「我撥書記的電話吧,你自己跟他講,好不好?」
「不用,不用,老弟!」張紅打了一個哈哈,道:「這樣吧,你是駐村幹部,你出面跟大夥把今天這事兒做個說明,告訴大家真相,讓大夥都散了,這麼多人圍在這裏幹什麼?他們是挑戰公安局派出所的權威麼?他們這種行為已經嚴重干擾辦案了!」
唐俊一笑,道:「張所,你是不知道紅魚村最近的情況!?為了林權確權的事情,紅魚村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了!老百姓都盯着這件事,村書記杜祖學被停了職,谷瀟也算是有點威望的吧,你看今天出了多大洋相。
高山出狠人,你還不了解黃土坪的人嗎?你跟他們關係搞得好,他們掏心窩子給你,可是誰要惹毛了他們,那是什麼事情他們都敢幹。
你還真別跟他們講什麼《治安管理條例》,你跟他們講道理那是對牛彈琴,他們反而覺得你是在耍官腔,那是要出大事的,這幫人真橫的,我們先前就是怕搞出群體事件來,這不才報案讓你們派出所來維持秩序嘛!」
張紅一聽,臉一下就變了,道:「你們報案怎麼就不把事情說清楚?我們來兩個人怎麼維持秩序?」
「王賢平報的案,他也真是的,估計是慌了神,沒把事情說清楚,今天我在大堤上值班呢,也是剛剛才聽到消息說出了事,這樣吧,要不張所你打電話讓朱指導員把所里的人都叫過來?」
唐俊這一說,一旁的陳博嚇得一哆嗦,道:「叫不得,這時候叫人過來,那不是火上澆油嗎?我們所里一共也就五六個人,沒有能力處理群體事件,?關鍵是一旦出了差錯,誰……誰能擔責?」
張紅瞪了陳博一眼,自己的臉一下就紅了,陳博作為派出所的幹警,慫成了這樣,真是丟人現眼!
「咳,咳!」張紅清了清嗓子,對唐俊道:
「唐俊,紅魚村現在是多事之秋,在這時候我們辦案子也不能完全固執死板,一方面我們要尊重法律,另一方面我們也要考慮實際情況!
現在的情況是我倘若把彭大給帶走,你們村可能真要生亂子,現在谷瀟去了醫院,一個王賢平能夠壓住這麼多人?
還有你唐俊,年紀輕輕,因為這件事影響了仕途也就罷了,真要是出了什麼三長兩短,哪怕是牙被人打掉一顆,那也一輩子遺憾,是不是?」
「張所,你是個明白人!我們基層幹部就是苦命,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反正今天這事兒你自己拿主意,不管你怎麼辦,我都代表紅魚村支持你的決定!」唐俊拍着胸脯,這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
張紅擺擺手對陳博道:「去把銬子打開,這事兒先回鄉里再從長計議,事情究竟怎麼解決,鄉里也要開會研究……」?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