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時間過的很快,虞幸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耳邊響起了系統的聲音,似乎是第二個隊伍已經進入,目前人數5/8。
這時間挑選的倒是好,起碼能不聲不響適應角色,要是像他一樣在元角色正和別人交互時進入推演,反應慢一點就有可能被躲在暗處的惡鬼發現。
虞幸睡夢中翻了個身,短暫清醒了一瞬,又陷在薄薄的冰冷被子裏。
人們都說,生前何必久睡,死後必定長眠。
可是他死不了,那憑什麼不能喜歡睡覺!
隔天早上,他是被阿桂叫醒的。
然而阿桂習慣性叫醒他之後也顯得有些茫然,因為他們都是崔醫生的幫工,崔醫生現在死了,他們今天做啥工作勒?
「既然沒事,我再睡會兒……」虞幸仗着自己是個「傷員」,又想躺下去。
然而夫人沒有讓他如願,不一會兒,一臉傲色的管家就敲響了他們的房門,通知說,夫人吩咐了他們今天起去廚房和賬房幫忙,又專門點了虞幸的名:「小靳,梁媽媽說你機警,又有經驗,可以去她那裏幫着採買。」
「知道了,謝謝管家先生,也謝謝梁媽媽。」虞幸表現出一絲高興,卻壓得很淡,管家嗤笑一聲:「瞧瞧你,以前什麼樣子,現在什麼樣子?真是越過越回去。」
前管家還沒被老爺趕出去的時候,這個管家和小靳也就是差不多的地位,現在倒好,一個成了實權人物,一個淪落到給奶娘當助手。
虞幸沒理會他的嘲諷,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去梁媽媽那兒報道了。
他現在知道方少爺對他有殺心,雖然不知道這敵意從哪裏來,左不過是有誰在背後製造了誤會挑起爭端唄,但他現在沒有必要去管,反正……小少爺是要死的人。
經人指路,他在花園裏見到了梁媽媽,此時太陽剛剛升起,梁媽媽站在花園裏折桂花。
此時正是桂花開的季節,梁媽媽折了十來朵放在籃子裏,嘀咕着待會兒給夫人房間送去,見到他來,她招了招手:「慢吞吞的幹什麼吶!?過來。」
虞幸乖乖走過去:「梁媽媽早安。」
「早什麼安,我可一點兒也安不了,你們一個個都能把我氣死。」梁媽媽在他面前依舊兇巴巴的,不過這次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阿虎,「阿虎那個粗心大意的東西,給個清單讓他去買,他都能買錯了,實在不適合採買,便宜你小子了。」
虞幸感激地笑笑。
阿虎到底是粗心,還是另有原因,他顯然偏向後者。
否則,怎麼會這麼巧,大師要他代替阿虎的位置,阿虎就犯了錯,給虞幸機會了呢?
「昨天沒買好的東西今天要重新買。」梁媽媽提溜着小籃子,想了想,把籃子往虞幸手裏一塞,「你把這個送到夫人那邊,我回去準備點東西,一會兒就出發,爭取回來吃午飯。」
「好的。」虞幸接過籃子,鼻尖充斥着濃郁的桂花香,他利索地轉身,適時表現出傷已經沒有大礙了的模樣,走路只有輕微的顛簸。
夫人和老爺的房間連在一起,對面就是少爺的臥室和書房,他走過去時,少爺正在書房裏讀書,門沒關,只微微掩着。
虞幸餘光瞥過,只見方少爺並不像他看上去那樣正在用功讀書,而是低着頭,漆黑的眼珠透過門縫,死死盯着他。
「……」他當作沒看見,敲響夫人的門,貼身侍女開了門後,夫人緩緩踱到門口。
「你怎麼來了?」美艷的女人容顏艷麗,身形窈窕,儘管已經三十多歲,魅力卻比二八少女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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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幸斟酌着自己的態度,端端正正把籃子遞了過去:「這是梁媽媽剛摘的,讓我給您送來。」
夫人單手接過,用心保養的指甲晶瑩剔透,她輕笑一聲:「還不錯,聞着很香。今日要和梁媽媽去採買了?」
虞幸問一句答一句:「是的。」
「記得,你模樣不差,大師交待的事,儘快做好。」夫人說完就轉過身,一旁的侍女目不斜視,輕輕關上了門。
……
方府外頭的街道十分熱鬧,虞幸還是第一次窺見這個世界正常的模樣,行人匆匆,仿佛真的回到了那個動盪的年代。
幾天要補買的是一批絲綢,夫人對衣服質量要求很高,凡是她要的花樣、顏色都不能有半點不對。
指定的那家商鋪離方府有一段距離,梁媽媽在街邊買了幾個肉包子,租了一輛小車,和虞幸一起先順道去了附近有名的喪葬一條街。
這街巷的佈景虞幸太熟悉了,剛開始死亡平行線的時候,他就一個人出現在巷頭。
只不過,現在這條街巷充滿了生活氣息,即使依舊白錢飄飄,香燭林立,卻一點感受不到詭異和寂靜,而且比起第一階段,這裏的景象要更古樸一點。
想來,是方少爺的鬼魂伴隨着時間漂泊太久,記憶里參雜了一些近現代的東西,才讓創造出來的小世界融合了不同的感覺。
梁媽媽的丈夫也在喪葬一條街開店,賺的那點錢全拿去賭了,就連女兒也早早接觸了這些喪葬文化。
在小車上,梁媽媽懷念地說:「雪兒非常乖巧,她做的紙人比她爹手藝還好,幫着賺了不少錢,只可惜啊……他爹沒讓她過上好日子,我也沒有。」
虞幸寬慰道:「您丈夫遲早會體諒您的。」
下了車,拉車的車夫一溜煙跑了,梁媽媽走進一家紙人店,讓虞幸跟上。
虞幸還沒進去,就看到了大大小小多個紙人,一起用空洞的目光看着他。
其中,就有第一階段里那種穿得花花綠綠的丑紙人。
早上進店的客人少,店裏的男人正在忙着整理賬本,虞幸掃一眼就認出這是劉丙先。
梁媽媽對劉丙先打了個不冷不熱的招呼,問道:「雪兒呢?」
「在裏間。」劉丙先一見梁媽媽,臉上頓時露出殷切的笑容,「昨天不是剛來嗎,怎麼今天有……?是不是昨天的錢給漏了?」
梁媽媽氣笑了:「我對你來說就是錢袋子!今天沒錢,我一個月的銀錢都在昨天給雪兒了,你別再想有的沒的。」
劉丙先的笑冷淡些許,後知後覺瞥了虞幸一眼:「這是誰?」
「我是梁媽媽的新幫工,您叫我小靳就可以了。」虞幸做了自我介紹,就聽梁媽媽在裏間喊到:「別在外面杵着,進來!」
這話當然不是說給劉丙先聽的,虞幸聽話的走進店後的小門,推門而入。
門內是個逼仄的小空間,裏面只放着一張木桌和一把木椅,十幾個還沒有紮好的紙人倒在地上,木椅上坐着個長髮姑娘,正在用工具給一隻紙人做手臂。
虞幸的到來吸引了姑娘的注意,她抬頭看來,見這次出現的不是娘平時帶着一起來的那位大哥哥,有點驚訝。
「這是?」
梁媽媽站在一旁,沒做回答,而是把買的肉包子遞給她:「又沒吃早飯吧?快趁熱吃了,娘剛買的。」
她轉頭對虞幸道:「這是我女兒,劉雪。」
然後又對擦乾淨手捧着肉包子吃得津津有味的劉雪道:「這是娘新的幫工,你叫他小靳吧,這孩子幹活麻利,腦袋聰明得很。」
「小靳……哥哥好。」劉雪看着虞幸,不知為什麼,下意識就不想那麼粗魯的啃包子了,臉也紅了一些,然後低下頭去。
「你好。」虞幸發揮小靳偽裝性不錯的性格,露出一個微笑。
「雪兒,媽媽就是再順道來看看你,你千萬別苦了自己,我給你的錢是希望你生活得更好,你別給劉丙先那個老賭狗!」梁媽媽一貫的強勢在劉雪這裏就變成了難得露骨的關切,她又囑咐了幾句,就帶着虞幸離開了。
他敏銳地發現,在他踏出店鋪大門時,劉雪似乎探出頭來看了他一眼。
「……」
作為一個對人心把控能力十分強大的老怪物,虞幸瞬間就明白,夫人想讓他做的是什麼了。
恐怕將採買的差事交給梁媽媽,並不像表面說的因她是奶娘所以額外照顧這麼堂而皇之,而是早早看中了劉雪,才讓梁媽媽做採買,順理成章地順路去見劉雪。
而他,就是一個……要色誘劉雪進方府的人吧。
大師應該已經意識到劉雪的與眾不同,才彎彎繞繞演了一場時間很長的,不會被拆穿的戲,想利用他將劉雪不動聲色誘進府中,因為如果直說的話,梁媽媽那麼愛女兒,絕不會答應。
大師的佈局跨越了好幾年時間……也是很長遠了。
虞幸眉頭微微皺起,雖然猜到了大師和夫人的用意,但是這其中一定會發生一些變故,不然的話,在第一第二階段,怎麼會都沒有梁媽媽這個人的蹤跡?
就連劉雪的復仇,靈堂里也沒擺着「小靳」的遺像。
如果小靳真的利用感情騙了劉雪,讓劉雪死了之後和方少爺的鬼魂成親,劉雪最恨的人絕對是他這個渣男。
跟着梁媽媽買好絲綢,他們趕在中飯之前回到了方府。
虞幸坐在長桌上吃飯,發現阿虎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妥。
憨憨的長相里透出一股兇惡,似乎在怨虞幸搶了他這麼好的差事,害得他只能去做雜活。
他與阿虎來了個對視,乾脆的露出一種不屑的目光,激得阿虎差點當場站起來找他打架,還是阿桂眼神好,高聲喝止了阿虎,許多人都看向他,阿虎這才忿忿地繼續吃飯。
虞幸現在撿了個悠閒的差事,吃完飯後暫時沒什麼工作,到了下午才要幫梁媽媽清點貨物,交給府中的各個部門。
而阿桂被分配到了廚房打雜,另外兩個青年則是去了賬房,房間裏就他一個人在。
沒人說要換房間,想必主人家也沒這閒工夫管到這種小事頭上,管家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他們一眼都嫌煩,於是虞幸得到了一大段獨處時間。
他找了個沒人注意的機會,溜去了第五進院子,經過大師的允許後進入了大師的房間。
大師彼時正在一張上好的白紙上寫寫畫畫,像是在推算,那半張面具從不離臉,好聽的聲音緩緩從嗓子裏流出:「怎麼樣了?」
虞幸用了萬金油式回答:「一切順利。」
大師看了他一眼。
「昨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虞幸估摸着小靳對大師的態度應該是隱忍中帶着點畏懼,而不是真正的恭謹,他調整着面部的細微表情,把昨天晚上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大師。
聽完這個過程,大師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一切盡在掌握的瘮人笑容:「哦,是不聽話的方小少爺在抗議呢。」
「是方少爺?」虞幸看起來十分驚訝。
「你知道……方小少爺是怎麼看崔醫生的嗎?」大師語氣平緩,手上的筆倒是暫時擱置。
「不知道。」
大師輕輕笑了一聲:「你沒有這麼愚蠢,說吧,說說你的看法。」
既然大師都主動給他補人設了,虞幸仍然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我認為,是大師在和方少爺的相處中,透露了崔醫生的藥都是對他有害的。方少爺信以為真,對崔醫生起了殺心。」
「對了一半,你怕我覺得你太聰明,殺你滅口,故意說錯一半麼?」大師招招手虞幸過去,虞幸磨磨蹭蹭挪過去了,被捏住下巴,「放心,正是看中你的腦子才留了你,要殺你早就動手了,還讓你活到現在?」
大師的手勁很大,似乎在懲罰他的不自量力和自以為是。
「方小少爺和你一樣,都是聰明人,他早就知道我要他的命,只是他以為,崔醫生也是我的人。」他目光盯住虞幸的臉,「動不了我,他只能以這種方式反抗,殺了崔醫生再嫁禍給你,一舉兩得。」
虞幸以這種受制於人的姿勢應和道:「那方小少爺真是聰明。」
「可他卻註定逃不掉。」大師施施然鬆了手,「夫人可是寸步不離看着他呢,連書房的門都不讓他關。昨晚,是疏忽了。」
夫人……果然夫人是知情人。
虞幸又站了一會兒,大師也沒了繼續和他講話的興致,揮揮手讓他出去了。
踏出門的那一刻,大師的聲音幽幽傳來:「當心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