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與張靜一幾乎是日夜兼程的趕來。
他們的計劃很簡單,先鋒部隊先抵達南京城。
若是南京城閉門固守,那麼就在城外等候後續的炮兵陸續趕來,再有所行動。
倘若這南京城來不及防備,就果斷殺入城中去。
此時,天色昏暗,眼看着這官道上依舊有不少的商賈和行人,天啟皇帝不禁心下一喜。
看來……這南京城並沒有什麼防備。
南京城不是孝陵衛,孝陵衛是軍事重鎮,卻沒有多少的平民,因而可以大膽的炮擊。
可若是南京城固守,那麼這大明的南都可就真正要遭到戰火了。
天啟皇帝大喜之下,立即催促着道:「快,快點,天要黑了,那城門要關了。」
命令下達,早已疲憊不堪的生員,卻依舊繼續咬着牙關,不敢有半分鬆懈。
張靜一倒是頗有幾分疑慮,於是皺眉道:「陛下……會不會是空城計,故意騙我們進城,而後……」
這一次人太少了,才一千多人,千把來柄槍,可面對的,卻是南京城這種數十萬人口,數萬軍隊鎮守的地方。
一旦進去,遭遇了數不清的埋伏,那就真可能有些危險了。
天啟皇帝卻是沒有一點退縮的意思,一面策馬,一面道:「朕也知道有風險,只是……即便人家擺出了空城計,朕看那城門洞開。便總想殺進去,一探究竟!」
張靜一:「……」
張靜一隨即大笑道:「哈哈,即便當真有什麼埋伏,雖有危險,卻也未必就輸,不進去,終究是不甘心!」
浩蕩的馬隊,出現在了南京金川門門外頭,眾人繼續前行。
那城門處,似乎這個時候才察覺到了異樣,慌慌張張地想要關門。
可城門厚重,想要關門,哪裏有這麼容易,卻需召集許多人才成。
就在這金川門守備召集了十幾個力士要收起吊橋關門的時候。
為首的一個騎兵,已一馬當先地率先沖了進去。
他毫不猶豫地抽出了刀,隨即乾脆利落地劈下。
生員有騎術還有刺刀的操練,雖然操練不多,可畢竟靠的就是一身打熬出來的氣力,因而這一刀劈下,雖然看着平平無奇,並沒有什麼技巧可言,可他面對的,畢竟只是承平日久的門丁。
這些門丁,根本沒有什麼反應。
只見刀斬下,血光驟現。
一個呃啊一聲。
原來是大力出了奇蹟,這人腦袋削去了半邊,而後便倒下,身子抽搐、扭曲,口裏發出最後的慘叫。
其他門丁見狀,哪裏還有心思推門?有的愣在原地,有的轉身便逃之夭夭。
還有那守備,遠遠看着,一見形勢不妙,便立即眼疾手快地取了城樓邊上的一匹馬,連忙朝城裏跑,口裏還發出怪叫:「流寇來了,流寇來了。」
緊接着……便是川流不息的騎隊入城,天啟皇帝熱血沸騰,也隨之抽出刀來。
一側的張靜一則大呼道:「勿傷百姓,只殺負隅頑抗的官軍,括弧:此陛下所言!」
那守備策馬狂奔,早已嚇尿了。
誰曾想到,流寇竟當真來了。
於是他歇斯底里地叫着:「流寇來了,流寇……」
才走過了三四條街。
頓時引發了混亂。
他還要歇斯底里地大吼。
可哪裏想到,猛地……前頭竟是絆馬索。
馬蹄被絆馬索拌下。
於是這守備便#整個人自馬背上翻滾下來。
頓時……摔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
他大驚,卻依舊大叫着:「流寇……流寇……」
好在……一群人一擁而上,卻是城中的官軍。
在這昏暗的天色之下,一個百戶帶着一干人將這守備按下。
守備怒道:「自己人,自己人……」
百戶卻是不屑地大喝道:「自己人?誰說是自己人?你好大的膽子,到底有什麼居心?」
守備便帶着哭腔道:「我……我……我乃金川門守備……流寇殺來了……流寇殺來了……」
百戶聽罷,大笑道:「哈哈,誰管你是什麼守備,什麼游擊,你若當真是守備,自當知道,魏國公府已下了嚴令,膽敢有擾亂軍心的,還有妖言惑眾的,立殺無赦!」
「你既身為守備,豈有不知?我看你就是知法犯法,定是那流寇的細作,想要擾亂軍心民心。我等在此巡城,要收拾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守備大為惶恐,哭喪着臉連忙道:「我不是流寇,我確是……我……我與魏國公的世子,也是認得的……」
百戶卻越發的嚴厲,冷冷地道:「抱歉的很,我等收到的命令卻是,誰敢奢談流寇來南京城,便要立殺,以儆效尤。誰管你認得誰,我若是不殺你,到時我便要軍法處置,何況斬一個妖言惑眾的,賞銀十兩,我等正好借你的人口,去換酒喝。」
其他的士卒都大笑。
這些士卒,多是南京左衛的人馬,南京左衛,是魏國公府直轄,這魏國公乃是南京守備,自然所有的資源,都先緊着直轄的嫡系軍馬,所以這些人在南京城,往往更飛揚跋扈一些,而且絕對遵從魏國公府的命令。
說着,一個士卒,已是拔出了刀,不等守備繼續解釋,便一刀砍了下去。
可憐這守備還想要大呼:「流寇……」
他的聲音,在此戛然而止,那腦袋便滾落了下來,士卒們爭搶着他的腦袋,最後有人喜滋滋地道:「走,換酒去。」
可就在此時,卻已有一隊騎兵呼嘯而過。
那百戶本是得意洋洋,抬頭……依稀看到這些人……似乎有些不同,個個提刀,如狼似虎一般。
這一下子,百戶猛地打了個寒顫,忙道:「有流寇……快……迎賊……」
他話還未說盡。
騎兵已如風捲殘雲一般的,呼嘯而來,人人揚起刀,便是一陣亂砍。!
一下子,七八個士卒倒下。
後續……又有許多騎兵尾銜而至。
百戶看着一地的屍首,他比較機靈,早就躲開了,倒是撿回了一條命。
只是此時他早已嚇得面如土色,口裏似還要大呼:「流寇來了……」
可這話他不敢出口,猛地想到那守備的下場,臉上的恐懼之色越加濃烈,於是便一下子鑽入了小巷。
南京城,已和他沒有關係了,這個時候,還是趕緊尋個地方躲起來,或許還能留一條性命。
…………
一隊隊的灰衣騎兵,開始數路並進,佔領南京城中幾處要道。
他們所過之處,其實殺人不多。
因為絕大多數都是百姓,甚至是一些無害的穿着官兵服色之人。
只要不拿着武器的,灰衣騎兵並不想理會。
他們處於某處本隊原定計劃要佔據的重要街口之後,便火速下馬,而後將馬上的物資紛紛卸下,取下了火槍,還有將那拆成了零件的機關槍重新拼湊起來,進行守衛。
對於城中的絕大多數人而言。
現在天色昏暗,突然出現了一隊人馬,而這人馬,卻並沒有四處濫殺無辜,原本覺得奇怪的人,慢慢的也就打消了疑慮。
因為若是當真流寇入城,顯然不會像這般的秋毫無犯。
退一萬步,若真是流寇,現在誰敢大呼小叫,至多就是有人倉皇地逃回自己的家裏去,讓自己的妻兒緊閉了宅門,而後躲起來。
畢竟……前些日子,魏國公世子,可是在菜市口斬殺了不少人,有這些前車之鑑在,誰敢胡鬧?
……
魏國公府里,此時已是高朋滿座,張燈結綵,歡聲笑語。
足足數十大桌,人人舉盞,起初的時候,大家還算是沉默,可酒過三巡之後,情緒就開始上頭來。
大家舉杯勸酒,或是借着酒意吟詩作賦,也有人勾肩搭背,敘說彼此的情誼。
當然少不了,關於孝陵衛的情況。
便聽有人道:「此番譚將軍克賊,江南便可有百年的安定了,哈哈……」
「依我看,此時若是不盡誅江南各處的鎮守太監,更待何時?這鎮守太監,與賊何異?」
「魏國公千歲!」
與外頭的氣氛截然不同。
廳里的幾桌客人,卻顯得謹慎。
魏國公徐弘基身子骨不甚好,所以坐在這兒,只淺喝了幾口酒,他雖面帶笑容,卻早已將今日與錢謙益與自己的爭執在心裏復盤了幾遍。
他心裏很清楚,這絕不只是尋常的斗口和爭執。
在這爭執的背後,涉及到了赤裸裸的利益爭奪。
魏國公府若是稍有不慎,一旦下錯了棋,就算今日拿下了昏君,將來……也可能還要面對生死存亡的問題。
他年紀大了,可越是如此,心裏卻越發的恐懼。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自己被這些人盯上了,面對的將是無數的抨擊,還有數不清的彈劾。
所以他一直面帶着笑容,偶爾與坐在一旁的吏部尚書鄭三俊閒聊幾句,但是卻絕口沒有提方才的事。
話題很淺,只是說起各地名酒。
鄭三俊也是堆笑,他自然清楚這位魏國公有些慌了神,不過,這與他無關,他是巴不得東林殘黨與魏國公府爭執起來呢!
鷸蚌相爭,才能讓漁翁得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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