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深山老林之中。
「你也聽見了?」朗明戳了戳耳朵眼,「不過我感覺聽力不如從前了。」
「嗡嗡的聲音。」羅柯點頭,尋着聲音快速奔馳。
「等等我!」朗明身輕如燕地跟在後面。
越往裏走,那種似有若無的嗡鳴就愈發擴大,倒不是音量多麼震天動地,而是在腦子裏留下的耳鳴持續不斷。
月光從枝葉縫隙貫穿,使得昏暗的樹林也不會過於陰森。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還有台階?」朗明環顧四周。
他們前面是一處山頂, 有一條向上的石階,只不過已經破破爛爛,一看就是年久失修。
兩邊是繁茂的草木叢,微風吹過,空氣中夾雜了些許奇異的清香。
「就在上面。」
羅柯看向高處,只見那裏是一處平地,邊緣有一根根不規整的石柱, 撐起了一塊巨大的石板,將整個頭頂擋住,宛如穹頂。
此刻,石板上赫然有着一條條發出熒光的鎖鏈印記,呈放射狀,互相交織連接,仔細一看竟然是無數道符文組成。
「那是什麼?」朗明都看呆了,「等等,那是不是一個人!」
在平地的正中央,隱約站着一道窈窕修長的身影。
那是個年輕女孩,正是朗明的官配女主角。
一身魔教女俠般的衣着裝扮,腦袋的左右兩邊各扎了一個馬尾辮,若非顏值撐着,這略土的髮型哪承受得起。
她正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向面前的一團光暈。
而青色的光里,便是一枚做工精美的銅質小陀螺,上面雕刻了細緻的花紋,古樸神秘且散發出攝人心魄的氣息。
朗敬付出生命所封印的饕餮元神,就在此物之中!
女孩的指尖觸及光暈表面的罩子, 瞬間好似觸電, 猝不及防的疼痛讓她退後幾步。
而頭頂的符咒綻放出更加耀眼的光,忽明忽暗的。
「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因為我體內存在零力?」
她自言自語,望着陀螺一籌莫展,思索着該如何是好。
畢竟這可是主人假葉吩咐的重要任務,必須圓滿帶回去,他才會給予自己曾經的記憶,讓自己變回人類。
咔咔~
忽然,她轉過身,厲聲呵斥道,「誰在下面!出來!」
「你是何方妖孽!大晚上的在這偷偷摸摸!」朗明毫不示弱地言語回擊。
兩人走出陰影,並繼續向陀螺的位置靠近。
「給我停下!」女孩眉頭緊鎖,警戒地注視着來者不善的羅柯和朗明,跳到台階中間擋住道路,「你們也是來拿這東西的?」
她有一張嬌俏的臉蛋,眉眼精巧,皮膚白皙,身體的曲線輪廓充滿了活力。
望向羅柯他們的眼神,卻是充滿了敵意與不善,但眼底卻有一片純良與清澈。
羅柯完全把她當作了耳旁風,對朗明說道,「那個陀螺就是你父親留下來的,所以唯有你才能在不損壞的前提下取出,去吧。」
朗明來回看了看,「那她呢?」
「你只管去。」羅柯道。
朗明驚疑不定地從女孩身邊經過,詫異地發現她當真沒有搭理自己,甚至連頭都沒有扭動一下。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我怎麼不能動了!」女孩怒目圓睜,憤怒地盯着羅柯。
在念動力的束縛下,她的任何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定身術?這麼神奇?」朗明好奇地戳了戳女孩的後腦勺。
「把你的髒手拿開!不准碰我!」女孩無可奈何地嘶吼道。
「嘁,誰稀罕似的。」朗明繼續向上小跑。
這劇情,這台詞,要是換個地方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嗡~
突然,她的眉心亮起一個赤金色的圓環圖紋,雙眸也變成了火紅,仿佛有烈焰在裏面焚燒。
這是她體內的零力被觸發,足以爆發出超乎常人的力量。
女孩是假葉現如今的唯一手下,多年前還是純粹的人類,但被強行注入了零力,受控於人,無法逃脫。
「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女孩被零力佔據了思維,毫無理智地無能狂怒,縱然聲音吼得再大聲,四肢也還是一動不動。
「父親留下的,爸,你究竟在哪啊?」
這時,朗明呢喃兩句,然後將手輕易地穿進了光暈之中,毫無阻礙地抓住了憑空旋轉的陀螺。
轟——
下一秒,澎湃的力量形成環狀衝擊波,洶湧地向四面八方奔騰。
頭頂石板的符文一點點消失,風之元素的力量也逐漸散去。
緊接着,整個山頭都開始震顫,碎石墜落,地面開裂,眼見這裏就要塌了。
「到手了,快走!」朗明麻溜地向下一躍,但立馬又折返回來,將動彈不得的女孩攔腰抱起。
「小心!」女孩恢復了理智,一眼就看見了砸向兩人的巨石。
朗明慌中帶穩,一個閃身就搖搖晃晃地飛上了半空。
女孩一時間看呆了,怔怔地望着朗明的側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轟隆隆!
短短兩分鐘,封印陀螺的地方便完全傾塌,濃煙滾滾。
翌日。
暖風和煦的清晨。
嘩嘩~
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正被一隻手攪動,泛起朵朵水花。
朗明將洗了一遍又一遍的陀螺用衣服擦乾,「真晦氣,怎麼就剛好那麼巧呢!」
昨晚,在山崩地裂的時候,陀螺無意間從他的手裏落下,無比巧合地掉在一大坨熱騰騰的豬糞上。
而產糞者,便是朗明之前提過的老母野豬!
它還因此受驚,連湯帶水的一屁股坐在了陀螺的上面,朗明廢了好大勁才取下來,差點把梅姐燒的紅燒肉給吐出來,恨不得今晚吃烤野豬。
「你們到底是誰!玖宮嶺的俠嵐?」女孩再次質問,她此刻坐在樹下,被繩子捆住了手腳。
「誒我說你個小妖孽,昨晚我可大發善心把你一起救走,不然你早都成肉餅了!」朗明指指點點地說道。
「你……我……」面對無可否認的事實,女孩頓時無話可說,「一碼歸一碼,你的救命之恩我會還,但你們能不能把那個陀螺給我,我真的很需要它!」
「等等,你是誰?」朗明反問。
女孩當場落寞,「我不知道,有人向我保證,只要我把陀螺帶回去,就讓我恢復自由和記憶。」
「是假葉麼?」羅柯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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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女孩很是吃驚。
「他騙你的,在那種人眼中,沒有同伴,只有可以利用的旗子,毫無疑問,你也是一枚旗子而已。」羅柯不加掩飾地直言。
女孩顫抖起來,「怎麼、怎麼可能?你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
她為了丟失的記憶,幫假葉做了不少違背意願的事情,例如使用饕餮的力量,四處幫人實現願望,而許願者的代價就是變成羅剎,成為饕餮的第一頓大餐。
原劇中,朗明的眼睛就是因為梅姐的願望才恢復,並非什麼吃下了陀螺。
羅柯直視着女孩的眼睛,「你看我像說謊的人嗎?」
女孩愣愣地搖頭,仿佛失去了人生目標。
「不過我有辦法幫你找回記憶,但你要先幫我個忙。」羅柯平淡道。
「什麼?」女孩問。
「聯繫假葉,我要跟他聊聊。」羅柯回道,手指一揮就解綁了繩子。
女孩一臉茫然,但還是起身,走至溪流邊,右手在水面輕輕揮舞。
紫色的光點四散,水面驟然泛起波瀾。
一張陰柔的人臉豁然浮現,正是假葉。
好傢夥,投影術!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東西到手沒?」他問道,眼神忽然凌厲,「你身後的是誰!」
羅柯示意女孩退後,自己則晃了晃手裏的陀螺,「想要這個?親自來找我,我們可以合作合作。」
畢竟他倆目標一致,都是為了釋放饕餮,雖然出發點有億點不同,但那並不重要。
「合作?」假葉露出一抹譏諷,「什麼阿貓阿狗也敢跟我談合作?你算什麼玩意兒,陀螺暫且放在你身上,看看你有幾條命保管。」
說着,假葉看向女孩,「所以,你是打算背叛我咯?找了個人類外援來對抗你親愛的主人,我可真傷心啊~」
女孩侷促地質問道,「你說能幫我找回記憶,是真的嘛!」
假葉也不再演戲,「記憶?自己的記憶為什麼要我幫你找回,真可笑!」
最後,他一副獵人看待獵物的表情,輕蔑至極地對羅柯笑道,「除開俠嵐,膽敢跟我談條件的你還是頭一人,我在想,是把你變成羅剎餵給饕餮,還是變成零,成為我的手下天天給我舔鞋?」
羅柯一點都不生氣,仍舊滿臉笑意,「那說好了,你一定要親自來哦!」
嘩~
愉快的視頻聊天結束,溪流恢復正常。
女孩徹底失望,頹然地癱坐在地。
朗明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記憶沒啥大不了的,我十幾年的人生都是沒有光明的,人家都喊我瞎仔瞎仔,我還不是照樣挺過來了!」
「你真會安慰人,」女孩嘀咕一聲,又抬頭看着羅柯,猶豫道,「我已經照做了,那你有什麼辦法幫我?」
「直視我的眼睛。」羅柯道。
女孩下意識看去,只是一剎那,便墮入了羅柯用【夢魘】構造的幻境之中。
此幻境會挖掘出一個人藏匿在深處的記憶往事,並形成難以察覺的完善世界,與下弦一魘夢的能力相差不大。
「她怎麼了?」朗明扶住直挺挺倒下去的女孩,不解問道。
「尋找記憶中。」羅柯走向溪流,隨手一招就抓到了幾條活蹦亂跳的魚兒。
半小時過去。
岸邊香味四溢,一條條烤得金黃的魚被樹枝貫穿,插在地上。
正在狼吞虎咽的朗明隨意地回了下頭,差點嗆到,「她醒了!」
「唔……」
只見女孩緩緩睜開了眼,茫然無措地四下張望。
「你……你是那個死瞎子?!」她的眼睛停在朗明身上,眼神逐漸從迷離變得清明。
「你認識我?」朗明也疑惑了。
女孩揉着漲疼的腦袋,斷斷續續地道,「我、我的名字是蘇、蘇兮!我認識你,在很小的時候。」
羅柯和朗明都沒說話,耐心地聽着她講。
「我好像也是孝陽崗的人,那時候我還綁了一個自稱山炮幫的三毛孩,想教訓他們,把他們拴在煙花上,結果你想幫他們下來,自己卻被帶上了天空,還把我給連累了……
我還記得,你和你的爸爸媽媽在山後的草地放風箏,儘管你一直被人欺負,因為眼瞎被人看不起,但你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光,一直用笑臉面對這個世界,那時候我特別羨慕你們一家人,只敢藏在角落偷窺你們的幸福。」
蘇兮說了一大堆,說着說着就淚流滿面了,「可是,我還是沒有想起我的家人,我只知道,我叫蘇兮,好像……是個孤兒。」
朗明呆滯在原地,童年的小小一角被話語撬開,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童聲在耳邊炸響。
「死瞎子……死瞎子……」
他不可思議地與蘇兮對視着,「原來,是你。」
啪啪。
羅柯拍拍手,把一條烤魚扔給蘇兮,「慢點吃,燙。」
蘇兮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睛發紅地低低呢喃,「謝謝。」
未知的地底。
「你放心,我馬上就會讓你重見天日。」
假葉站在黑暗的洞窟中,對着一面岩壁輕笑道。
轟!
下一秒,岩壁瞬間垮塌。
一隻鮮紅的巨大眼睛睜開,宛如燃燒着熊熊烈焰,黑色的瞳孔轉向螻蟻般渺小的假葉,眼皮撲騰了兩下,似乎在不耐煩地回應他。
假葉的腦中回想着羅柯的面容,「合作?嘖嘖嘖,想要要挾我,痴人說夢!」
……
孝陽崗。
三人回來時已經臨近中午,但街上的叫賣聲依舊此起彼伏。
「我們就這樣到處晃蕩,真的好嗎?」蘇兮擔憂問道,「假葉很可怕,哪怕是眾多頂尖俠嵐聯手,也不一定能戰勝他。」
朗明滿不在乎地笑道,「什麼真葉假葉,我羅大哥可是在世活神仙!會怕那個長得跟女人似的娘娘腔?」
蘇兮見狀,也不在多言。
一路上,兩人鬥嘴個不停,跟倆歡喜冤家似的。
不過蘇兮哪說得過嘴皮子麻溜的朗明,一言不合就賞他一條雪白的大鞭腿。
但次數多了,羅柯都懷疑朗明是不是故意惹蘇兮生氣。
幾乎沒有好好逛過鬧市的蘇兮被琳琅滿目的首飾、胭脂吸引了目光,根本走不動道。
她拿起一枚手鐲,看了看又不舍地放下。
「嗯?」
正準備與喜怒哀懼匯合,羅柯就感知到有一道道凶煞氣息在孝陽崗的四周湧現。
「啊——」
同一時間,恐慌的尖叫聲在遠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