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
當魏長天趕回皇宮的時候,這裏發生的一切也已塵埃落定。
「相公。」
楊柳詩一直等在皇宮之外,見到他後立刻便迎上來說道:「是呂鴻基,半個時辰之前他帶人找到了許姑娘的藏身之處,意圖將後者劫走。」
「不過李子木當時假扮做了許姑娘,呂鴻基未能分辨出來。」
「是麼?」
腳步不停繼續往皇宮之內走去,魏長天扭頭問道:「再之後呢?」
「再之後呂鴻基便將李子木帶走了。」
「但還未等他們潛出皇宮楚先平就帶人攔住了他們。」
最後半句話楊柳詩的語氣很輕,說的時候一直都在觀察着魏長天的表情。
不過預計之中的驚訝之色並未出現在後者臉上,魏長天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唉,我就知道接着說吧。」
「是。」
楊柳詩輕輕點了點頭:「後來楚先平救下了李子木,呂鴻基察覺到不對想要逃跑卻為時已晚,被楚先平帶來的人用一陣法所困。」
「對了,奴家雖未曾親眼所見,但據李子木的描述,感覺那陣法竟與我們在白靈山上見閆煥文施展的那種有些像,也不知道是否為同一種。」
「這不重要。」
魏長天並未在意這種小細節:「那呂鴻基呢?已經死了?」
「奴家不知,奴家來時雙方交手之處便已沒有人了。」
楊柳詩如實回答:「方才這些也都是問過許姑娘和李子木才知道的。」
「嗯楚先平現在還在皇宮裏?」
魏長天又問:「還是說已經走了?」
「沒走,仍在皇宮之中。」
楊柳詩如實回答一句,這才來得及詢問城外的情況:「相公,城外可是已經打完了?」
「打完了。」
魏長天抬頭看了眼已不再被挑月劍搞得忽明忽暗的月亮:「你走之後敵陣之中莫名其妙的發生了大爆炸,威力竟比黑火藥還要強得多。」
「然後敵軍就潰逃了。」
「這」
楊柳詩眼神一滯,愣愣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還能是怎麼回事」
魏長天苦笑一聲:「肯定是楚先平安排的唄,除了他還能有誰。」
「」
一句話落,兩人暫時都沒有說話。
繡眉微皺,楊柳詩沉默半晌之後這才輕聲試探道:
「相公,那這麼說來,楚先平竟真是假反?」
「誰知道呢。」
魏長天搖搖頭:「或許是,或許這仍舊只是他的算計。」
「不管了,反正不論如何他都是在幫我們,一切等我見到他之後再說吧。」
「嗯。」
楊柳詩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看得出也是覺得等魏長天和楚先平見面聊過之後再做判斷比較好。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稍稍加快了腳步,兩人很快走到了錦華殿之外。
隔窗可見殿中燈火通明,不過卻聽不見什麼動靜。
停步在殿門外,魏長天跟楊柳詩對視了一眼,剛準備推門進去。
不過就在此時,楊柳詩突然想起了一件不重要的小事。
「對了相公,之前為救李子木,湯塵受了重傷,是許姑娘用雲母芝將其救回來的。」
「哦,我知道了。」
不甚在意的點點頭,魏長天眼下明顯沒工夫關心湯塵如何。
他應了一聲後就收回視線,輕吸一口氣,旋即推開了殿門。
錦華殿內燈火如晝,層層紗幕從天而墜,香風玉霧、蘭棟雕梁,一應陳設算得上奢華。
只不過此時或坐或站於殿中的眾人都十分沉默,直到魏長天和楊柳詩推門進來後表情才有所變化。
「你城外打完了?」
第一個迎上來的人是許歲穗,她顯然原本是想說些別的話,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嗯,打完了。」
另一邊,魏長天也只是簡單的回答了一句,視線掃過韓兆、李子木等人,然後
「公子。」
低頭拱手,楚先平的神態和語氣一如既往,跟此前並無二致。
而魏長天則是默默看着他,半晌都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
燭火搖晃,殿內一片死寂。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魏長天和楚先平身上,表情皆十分複雜。
從楚先平離開去往青州,到現在,這中間相隔了差不多一個月。
這一個月之中發生了什麼有人只是一知半解,有人則知曉全貌。
但不管知道多少,眾人卻都明白眼前這兩個男人之間的關係已經再回不到之前了。
「單獨聊聊吧。」
平靜的注視着楚先平,魏長天在半晌之後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楚先平亦沒有多說什麼,同樣平靜的拱了拱手。
「是,公子。」
「」
就這樣,十幾息後,兩人便一前一後繞過一道屏風,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進了偏殿。
兩人再次見面後的反應可以說既正常又古怪,眾人雖然十分好奇他們會說些什麼,但眼下能做的也只有等。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之中有擔憂、有疑惑、有忐忑。
其實現在城外的大戰才剛剛結束,此時應當有很多事需要這些人去處理。
不過眾人卻還是都默契的選擇等在錦華殿中,等着魏長天和楚先平之間的結果。
而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關係如今也已到了需做個決斷的時候了
「湯公子」
在魏長天和楚先平進入偏殿後不久,猶豫了半天的李子木突然走到湯塵身邊,輕聲說道:
「我們出去走走吧」
「」
似乎是早有預感,湯塵此時的表情十分平靜。
雖然許歲穗用「可愈萬疾」的雲母芝替他治好了傷,但此前由於失血過多,因此他的臉上還是沒有多少血色,聲音也有些虛弱。
看着低着頭不敢與自己對視的許歲穗,湯塵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見。
「好,走吧。」
「」
站起身子,與李子木一道走出錦華殿。
微涼的夜風之中帶着幾分暮春的余寒,幾分海棠的暗香。
兩人並肩走下殿外長階,走在浸染在夜色里的長廊之中,皆沒有說話。
對李子木而言,她或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對湯塵而言,他或許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往事思量一晌空,明月無情,今宵煙籠。
在這個花月相逢、大戰終了的夜晚,天邊的星光都仿佛要比尋常明亮幾分。
可是,如今這份星輝對兩人而言卻是格外沉重。
雖然有時無聲勝有聲,很多話不必說其實就已在沉默之中不言自明。
但既然故事有開始,那就終要有結局。
「湯公子,我不能再騙自己了」
「對、對不起」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