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郭大靖的估計,建虜的哨地,或者說預警攔截線,應該是兩層,最多不過是三層。讀字閣 m.duzige.com
也就是說,在一個突破口,只要摸掉兩個或三個哨地,就能成功地潛入建虜統治區。
每個哨地的建虜應該是十人,如果大軍進擊,他們當然是抵擋不住。但哨地的作用是攔截東江軍的哨探諜子,並提供預警報信兒,並不需要硬碰硬的戰鬥。
所以,隱蔽地拔除建虜哨地,使建虜統治區的守軍完全沒有防備,才是此次潛入作戰能否成功的關鍵。
郭大靖和不收小隊離開約一個時辰後,劉興治率領大隊趕到了這裏,和留守人員短暫的交接後,又繼續前進。
幾具無頭的屍體,都被剝除了衣甲,悽慘地扔在一處坑中,由趙光和兩個錦衣衛過目後,劉興治便讓人掩埋。
這倒不是要嚇唬趙光等人,死屍嘛,也嚇不住什麼人。他們是監軍,檢驗下戰果,也是正常的。
「郭將軍神勇。」趙光故作平靜地點着頭,「無聲無息就解決掉建虜,為大軍前進掃清道路。」
劉興治笑了笑,說道:「若說偽裝潛伏和襲殺,沒人是郭將軍的對手。這在軍中,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蔣寶和有些詫異地問道:「難道每次作戰,郭將軍都象現在這樣,沖在最前面?」
劉興治說道:「作戰時倒未必如此,但偵察潛入,為確保萬一,郭將軍多要親自率隊在前。」
接着,他又補充道:「比如上次襲擊鞍山驛堡,郭將軍便一直在前,使得部隊能順利潛入並成功行動。」
趙光的目光閃了一下,說道:「難怪都說郭將軍與建虜仇深似海,隔幾天不殺建虜便手癢心煩。」
劉興治倒是知道這是郭大靖有意讓傳的,嚇唬趙光等人,便咧嘴一笑,說道:「血海深仇,豈能不報?」
停頓了一下,劉興治又添油加醋道:「郭大人其實更恨內奸,特別是給建虜做幫凶的漢奸。不知趙公公和兩位大人可聽說海刑,郭將軍發明的,專對付漢奸。」
趙光垂下眼帘,臉上有些變色。
蔣寶和與沈宗貴互相對視,不免露出幾分恐懼。
這也是郭大靖嚇唬他們的,胡編亂造出來的海刑。就是把人從船上吊入海中,讓海魚從腳、腿、身體吃起,直到啃得只剩骨頭架子。
劉興治沒那麼膽大,可也不喜歡朝廷派來的太監和錦衣衛。任誰頭上有個上司,還狗屁不懂,也不會高興。
看到三人的神情,劉興治心中升起快感,知道郭將軍編造的海刑真把他們嚇唬住了。
「海刑是郭將軍特意琢磨出來對付漢奸的,人半吊在海里,魚呀蟹呀啃食其肉,鹽水還漬着,那疼痛比千刀萬剮還厲害。最後啃成骨頭架子,只剩下腦袋,還慘叫連聲呢!」
劉興治繪聲繪色地描述,索性再嚇嚇這三人,省得他們不知天高地厚地瞎指揮。
趙光乾咳了一聲,轉身走了。
沈宗貴和蔣寶和不約而同地咽了口唾沫,乾笑了兩聲,目中的恐懼之色更濃,打着哈哈也離劉興治遠了些。
原來講故事也很有意思啊,看把這三個傢伙嚇得。
劉興治壞笑兩聲,命令部隊稍事休息。
休息啦,姚新在草地上鋪了塊油布坐下,從包里拿出餅,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
對於隨軍趕路,她有經驗,儘管上次是被看押,但並沒有繩捆索綁。至今,她還記得吃到的最香的餅。
這個餅是她親自己做的,對於能自己製作乾糧的,軍隊發放糧食、肉、鹽。但份量必須做足,不能在路上吃別人的。
姚新給爺爺留了些肉乾,在餅中又添了些雜糧,份量倒是足夠。她也不覺得難吃,更不擔心體力會不夠。
人家是有經驗的,打起仗來就有肉吃了。不管是羊肉、馬肉,都好吃。
姚新吃得香甜,還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她瞟到旁邊的阿巧,和她一樣也在啃餅,還就着肉乾兒,嚼得很香。
兩個丫頭互相對視,不約而同地露出笑容。有伴兒啦,還有着共同的愛好,兩人越來越有親近的感覺。
不遠處,藤野英收起了小鏡子,行軍打仗也忘不了檢查儀容,這就是女人的天性。
兩個手下的舉止,她都看在眼裏,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除了吃就不會別的,藤野英自然不會帶上她們。關鍵是人家既能吃,還能幹,在醫護隊中是翹楚。
從兜里掏出塊糖,藤野英放進嘴裏含着、嚼着,甜中還有花生碎和榛子的香味,這也算是她帶的乾糧。
郭大靖讓吳九成從山東購買物資,其中就有一些南方的蔗糖。
藤野英不知道郭大靖是在搞着研究,以為是吃的,便纏着要了一些。熬成糖漿,又摻了點碎花生和榛子,做成了她愛吃的糖果。
這傢伙還是個會吃的,藤野英品味着口中香甜,想起這個做糖的辦法還是郭大靖教的。
把買來的那些蔗糖都做成這樣兒的,不僅自己吃,應該還能賣錢吧?
藤野英只是想想而已,卻也猜測郭大靖不知在用糖搞什麼,神神秘秘的。難道這糖還能做成殺敵的武器不成?
在糖里下毒藥,再給建虜吃?建虜要那麼傻,直接餵毒藥得了,把糖省下來不好嗎?
藤野英胡思亂想,也確實到了該胡思亂想的年紀。她想得最多的還是郭大哥,嗯,想老爹和郭大哥一樣多。
只不過,郭大哥越來越忙,還有了家,能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太少。
藤野英無聲地嘆了口氣,把嘴裏的糖嚼得咯嘣響。
拔除建虜的哨地,並不是此次行動的唯一目的。
夜不收小隊要增長實戰經驗,訓練了數月的部隊也同樣需要在實戰中進行鍛煉。
而秀岩作為連接海州、鳳城的中繼點,將成為郭大靖重點打擊的目標。一旦建虜在秀岩站不住腳,整個防線便出現缺口,可能不得不再往內陸退縮。
從地圖上看,海州、秀岩、鳳城、鎮江這道防線,並不是直的。如果把海州換成蓋州,才是比較正常的。
也就是說,秀岩的西面比較空,能指望的增援多半是鳳城。同時,秀岩周邊的密佈的山林和縱橫的河流,也對建虜的機動能力造成了很大的阻礙。
郭大靖率領夜不收小隊一夜之間行進近三十里,拔除了建虜的三個哨地,越過高嶺山,終於成功突破,逼近了秀岩城。
說是逼近,也有幾十里的路程,郭大靖沒有盲目進擊,率領部隊在高嶺山休整了一天,並對周邊的敵情進行了偵察刺探。
通過審訊俘虜,得到了相對準確的情報,郭大靖和軍官們商議之後,決定對秀岩城南面的建虜據點進行突襲作戰。
後作為秀岩城以南的前哨據點,這裏約有一百多建虜駐守。在兵力對比上,郭大靖這邊佔據着明顯優勢。
即便如此,強攻依然不是郭大靖的首選,劉興治等軍官也同樣認為當以智計取勝。
「後堡以北是西堡,然後才是秀岩城。」劉興治指點着地圖,說道:「我覺得與襲擊鞍山驛堡時差不多,或許可以採取相同的打法。
建虜所設的據點,類似於明軍在遼東的墩、堡、寨,前小後大,以秀岩城為中心,向外延伸佈置。
根據情報,後堡、西堡作為秀岩城延伸出的據點,駐守的兵力都不算多,秀岩城內卻有兩千建虜,不可小覷。
郭大靖微笑不語,也不插言,聽着軍官們各抒己見。
任何作戰計劃的制定實施,都要考慮到實際情況,即選定戰場的地形地勢。拋開這一點,就是紙上談兵。
襲擊後堡,伏擊西堡來援之敵,在秀岩敵人撲來前,撤入山林。這與襲擊鞍山驛堡的戰術是一模一樣的,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
不一樣會有陡山夾道,以炸石殺傷敵人,但此次的兵力也雄厚,就是在野地伏擊,也基本上沒有失敗的道理。
但郭大靖卻不是這麼想的,至少不是完全贊同劉興治等人的打法。
除了有些紙上談兵外,對於秀岩之敵的畏懼,使劉興治等軍官放不開手腳。就象做賊似的,偷一把就跑,占點便宜便很滿足。
眾人商議得差不多了,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注到郭大靖身上,等着他拍板決定。
在劉興治等人看來,計劃已經夠好,不出意外,後堡、西堡這兩百多建虜,被全殲的可能性很大。而秀岩的敵人,也不會被驚動。
郭大靖呵呵一笑,說道:「計劃很好,既消滅了兩個據點的敵人,又不致被大股敵人很快追殺。」
停頓了一下,他話鋒又轉,說道:「但在本將看來,山林的地形是有效利用了,但河流呢?」
說着,他在地圖上輕輕拍了拍,「秀岩城南面便有,雖然不是很寬,但要涉渡卻做不到。我記得,在之前搜集情報資料的時候,有幾個本地出身的士兵,說過河上有橋。」
劉興治撓了撓頭,有點印象,但他沒當回事兒,記得不是很清楚。
「確實有河流,也確實有橋樑。」哨官王前說道:「軍中應該就有本地的士兵,召來一問便可。」
郭大靖擺了擺手,說道:「時過境遷,你們怎麼能保證橋樑還在,又怎知河水有多深?沒有實地偵察,是不能作為制定計劃的依據的。」
「我軍帶着不少地雷,不僅能殺敵,還能炸毀橋樑。」郭大靖緩緩說道:「是阻斷秀岩之敵,還是將秀岩之敵誘出,利用毀橋分作兩段,殲其一部?」
「有利的地形地勢不僅是山林、懸崖、狹谷,還有縱橫的河流。建虜騎術精湛,但卻是旱鴨子,沒幾個會游泳的吧?」
「帶着畏懼秀岩之敵的心理,制定的計劃雖細,我感覺有些縮手縮腳。」
郭大靖最後笑着說道:「咱們先襲後堡,爭取全殲敵人,不走漏風聲。接下來的行動嘛,有個預案,看偵察的結果,再作最後決定。」
隔着後堡和西堡,雖然能夠潛過偵察,但因為距離較遠,比較困難。怕的便是一旦失手,反倒被敵人提前發覺。
先拿下後堡,再潛過西堡切斷敵人退路,即便不能利用河流或橋樑對秀岩之敵進行打擊,兩次作戰取勝,也差強人意。
如果河流或橋樑能夠利用,那就把西堡和秀岩的敵人算到一塊兒考慮,進行連續作戰。
這次行動,郭大靖可是出動了一千二百多人,更攜帶了不少武器彈藥。
儘管和秀岩敵人相比,還是處於劣勢,但利用地形地勢,也不是沒有一戰的可能。
況且,秀岩敵人不太可能會傾巢而出。
一方面是建虜對於本身戰力的盲目自信,千騎已經足以橫衝直撞,數千東江軍也不是對手。
另一方面則是情報的疏漏或者是誤判,建虜認為能無聲潛入進來的,不太可能是大股敵人。
最重要的還是戰爭的形式,戰鬥的方式,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建虜縱然有所覺察,也不會太過重視,更不可能有對應的戰法。
計議已定,劉興治主動提出帶一支部隊輕裝前進,先行潛過後堡,切斷後堡之敵的退路,並做好伏擊西堡之敵的準備。
顯然,郭大靖提出的意見對他有所觸動。對於能否利用河流橋樑對秀岩之敵予以打擊,他的心思也熱切起來。
夜幕降臨,郭大靖帶領部隊開始行動,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行進,潛近了後堡。
在夜色中,郭大靖認真地觀察瞭望。後堡的守衛並不嚴密,這讓他想起了鞍山驛堡的襲擊戰,簡直就是一次翻版。
也不全是,後堡並沒有鞍山驛堡那麼高大的城牆,那麼完備的防禦設施,說是個寨子或營地,倒是更為準確。
儘管修築在一座土山上,扼守住了山下的大路。但對於郭大靖來說,潛襲比鞍山驛堡還要容易。
簡單佈置了任務,郭大靖一馬當先,在夜色的掩護下,帶着夜不收小隊向營寨潛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