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建虜被地雷阻住腳步,等待他們的便是鋪天蓋地轟炸。
儘管特戰營的任務是截擊建虜,不是完全阻擊,但王前和馮西健還是希望能留下更多的建虜。
輕輕活動着手指,韓仲扛着已經裝填完畢的火槍,在陣地上作着最後的巡視。
敵人很快就會敗退下來,特戰營的官兵比其他部隊更加地沉着冷靜。這是一支身經百戰的強軍,只論步兵的話,戰力是東江軍之冠。
而韓仲和另一名軍官,率領着六百火槍兵,前出了近兩里地,隱蔽在大路兩側,專為打擊建虜的中後隊。
「不要急着射擊,儘量瞄準建奴的大官。」韓仲提醒着手下的士兵。
「放心吧,大人。」士兵們紛紛應承,語氣甚是輕鬆。
韓仲笑了笑,戰士們的精神狀態,令人滿意。
一聲如同鳥叫的哨音響起,韓仲立刻嚴肅起來,躲進雪坑掩體,把火槍伸出去,斜指向大路。
立時,陣地上全部寂靜下來,只能聽見風吹過枯枝的嘩嘩聲。
遠處的馬蹄聲響了起來,越來越近,從雜沓的聲音判斷,足有兩千餘騎。
寒風不停地吹在臉上,莽古爾泰微眯着眼睛,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慘敗的陰霾,豐厚劫掠的無奈放棄,對皇太極的怨恨,種種複雜的情緒籠罩着這位三貝勒。
憤怒、失落、鬱悶等負面情緒,總要找到渲泄的對象,對皇太極久已不滿的莽古爾泰,此時卻忽略了走遵化這條路,事先也是他贊同的。
幸虧他見機得快,帶着本部人馬,先趕去了牲畜人口和錢財物資的所在地。路上又有散騎加入,帶走了一批戰馬和物資,向石門急速逃竄。
現在,這兩千多騎兵差不多都是一人雙馬,這給了莽古爾泰一些信心。過了石門,雖然在薊州有數萬明軍,但鑽山過林,還是能繞過去的。
過了薊州,人馬損失不大的話,在密雲等地還能劫掠一番,搜集些牲畜物資,出關回師的路上,差不多也夠吃用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莽古爾泰和多爾袞的想法不同,可也有自己的算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莽古爾泰吐出一口濃重的白霧,沿着大路,繼續催馬前行。
奔在最前方的幾名建虜,突然感覺到馬匹似乎被什麼絆了一下,雖然影響不大,但他們還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轟,轟,轟……一連串的爆炸在這幾名建虜身後響了起來,連環雷綿延三十餘米,在大路上騰起道道黑煙,迸射出耀眼的閃光。
人仰馬翻,人喊馬嘶,正疾馳的建虜遭到突然的打擊,前面的人馬翻倒,後面卻還收不住韁繩,擠撞跌倒,立時混亂不堪。
槍聲轟鳴,大路兩側的光點一個個閃現,成百上千的鉛彈如雨點般射向建虜。
空中發出尖嘯之聲,兩百多枝噴着尾焰的火箭掠過夜空,砸在一段足有一里多長的大路上。
莽古爾泰猛勒住奔馳的戰馬,大力使得戰馬幾乎直立起來,在嘶鳴聲中,終於控制住了戰馬。
他的心中翻起驚濤駭浪,萬萬沒想到會在此遇到伏擊。這裏離石門不到二十里,他以為已經脫離了戰場,處於安全狀態。
不知道埋伏的敵人有多少,大路上也沒有阻礙,冒着炮火衝過去,會付出多大的代價,莽古爾泰一時難以決斷。
耀眼的閃光一個接着一個,火箭落地,此起彼伏地爆炸,彈片激射,硝煙瀰漫,無數建虜在鐵火中掙扎,有如亂舞的群魔。
「撤退!」莽古爾泰心膽俱喪,遵化城下的集火轟炸,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也幫他作出了決定。
火槍的轟鳴聲就在兩側爆發,幾百顆鉛彈帶着久候的殺氣,在猥集於大路上的人馬身上,迸濺出朵朵血花。
接連兩顆鉛彈擊中了莽古爾泰,在五六枝火槍的集火狙擊下,在血肉橫飛中,沉重的鉛彈將其擊落馬下。
這個兇悍殘忍的奴酋,連最後的思維都沒有,更不用說什麼臨終遺言,或者感恨了,便一命嗚呼。
韓仲收回火槍,迅速地裝填彈藥。
奴酋被擊中,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射出的鉛彈,但那並不重要。每個建虜都該死,打死哪個都讓他心中暢快。
侍衛們嘶聲驚呼着,下馬想搶救旗主,在紛飛的彈雨中,又有數人倒了下去。等到侍衛扶起莽古爾泰,發現他們的主子已經死透了。
倉促還擊的箭矢射向路旁,卻沒有建虜試圖前去進攻。
又是一波火箭射過來,此起彼伏的爆炸,摧毀了建虜的最後堅持。他們已經是喪膽之輩,在此兇狠猛烈的打擊下,只剩下了逃命一個念頭。
火槍追射着,不時有建虜掉落馬下,不時有戰馬慘嘶着倒地,也不時有失去戰馬徒步逃竄的建虜被背後的鉛彈擊中。
綿延兩三里的大路上,到處都是人和馬的屍體,殘破的旗幟,毀壞的刀槍,還有呻吟慘叫的傷兵。
兇狠猛烈的火力,一下子就把這支建虜打蒙擊退。甚至於,特戰營還沒有發起衝鋒,敵人就轉頭逃竄了。
「這麼不經打?」不僅是指揮官王前和馮西健表示了驚訝,特戰營的士兵也被這輕鬆的勝利搞得有點蒙。
好象才開了三槍,還沒來得及上刺刀,衝過去與敵人肉搏近戰呢,敵人就敗逃得如驚弓之鳥!
「全軍追擊!」王前和馮西健只是簡單說了兩句,或者說是商議和徵詢,便堅決地下達了命令。
敵人已經喪膽,正是勇猛追殺,擴大戰果的時機。而戰場上本為差不多的傷亡比,也會在此時猛然拉大,並有可能變得懸殊。
比如說這場短促而激烈的伏擊戰,四五百枝火箭,五六千次射擊,幾乎就讓敵人付出了近半的傷亡。
另外,潰逃的敵人常常顧不上傷兵,只能把他們留下,這也是傷亡比拉大的一個原因。
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但東江軍的追擊依然沒有停止。
建虜不管是不是自覺,在逃往石門遇到挫敗後,大部分只能向東逃向遷安。另有小部分走山野小路,繼續向西逃向石門。
多爾袞兄弟率領着人馬先行向東轉進,皇太極率部作戰失利後,也按原計劃向遷安逃去。
緊追在皇太極身後的,是一千五百飛騎,三千六百多的槍騎兵,以及不斷繳獲戰馬而追殺上來的槍騎。
這支強大的力量,已經不是一兩千建虜能夠輕易撼動的了。
劉興祚、劉奇士、樊大臨盯住了皇太極的大旗,奮勇追殺,絕不給建虜以喘息的機會。
而且,他們也知道,如果能夠生擒或斬殺皇太極,那就是天大的功勞,將得到豐厚的賞賜。
不僅僅是他們,而是東江鎮的輝煌,並給總指揮郭大靖增添無上的榮耀。
又一隊以正黃旗為首的建虜返身殺來,跟隨皇太極逃跑的建虜,為了保護他們的汗王,也爆發了瘋狂,力圖阻擋敵人的狂猛追殺。
數百槍騎兵向側翼駛去,拉開線列後,率先在馬上開火射擊,打亂敵人的衝擊節奏。
「沖啊,殺呀!」樊大臨率部主動迎了上去,與建虜展開廝殺。
劉興祚和劉奇士率所部飛騎繞過戰場,繼續向前追擊。大隊的槍騎兵就在後面,這隊拼命的建虜很快就會被消滅乾淨。
建虜已經被徹底打散,打亂了,東江軍以兩三百人為作戰單位的,也分散在了相對廣闊的戰場上,追殺殘敵。
郭大靖率領着四千多步炮主力,在遵化以西三十餘里的堡子店以西,與特戰營前後夾擊,圍堵住了近兩千建虜,而為首的正是大貝勒代善和其重傷的兒子薩哈廉。
堡子店原是個鎮子,已經被建虜入寇時燒成了殘垣斷壁。代善率領着千餘人馬,與皇太極失散,因為要照顧重傷的兒子,行進得並不快。
後來,有散落的建虜告訴代善,三貝勒莽古爾泰率部向石門而去。代善以為是皇太極的命令,便由南轉東,也向石門趕去。
在他想來,皇太極可能會在石門重新集結散亂的各部,再返身進攻尾隨的數萬明軍,再在薊州和密雲地區劫掠一番,從古北口出關,也不失為補救的措施。
之所以大部分建虜都紛紛先向西撤退,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劫掠到的人口牲畜、錢財物資,都在離遵十幾里地的西留鎮。
人為財死,建虜敗退時並未想到東江軍的追擊如此兇猛。但有可能,他們還是捨不得這些繳獲。
代善帶人護衛着兒子,在西留鎮也只搶了幾車錢財,以及部分牲畜,便又向西面的石門敗退。
路上,代善便遇上了被特戰營擊敗,追殺到此的莽古爾泰的殘部。
得知前面有截擊,代善意識到皇太極很可能沒去石門,那就只剩下了東面的遷安。
如果他和這些殘兵會合後,選擇殺開西面的通路,依然走石門,在兵力上就很難突破數萬明軍的堵截。
可要走遷安,就必須再往回走。代善只能率部疾速返回,想着在追兵未至前趕到堡子店,再南下繞遠路向遷安逃竄。
但他的僥倖在堡子店北面徹底破滅,追兵已至,堵住了逃往遷安的南下迂迴之路。
夜風蕭瑟,更顯寒冷。淒冷的月光下,代善的心更回悽慘悲涼。
難道,這裏就是某的葬身之地?
轉頭看了看擔架上昏迷不醒的兒子,代善苦笑了一下,但隨即便吐出一口長氣,緩慢而堅定地拔出了彎刀。
有好多年沒有上陣衝殺,更沒有砍殺敵人啦!現在,就讓敵人看看,某雖年老,卻還是愛新覺羅氏的勇士。
對面,郭大靖舉着望遠鏡,並沒有急着發起進攻,他在仔細觀察,也在等着炮兵做好發射的準備。
是代善這個老傢伙?!郭大靖突然望見敵人隊伍中亮出了旗號,不由得眯了下眼睛,這是敵人要拼命啦!
回頭看了一眼炮兵陣地,幾十架火箭發射器已經布放完畢,還有很多正在裝填準備。
「開火轟擊!」郭大靖沒有再繼續等待,趁着敵人還未發動,他要先下手為強。
火把在猛烈搖動,然後用力揮下。得到信號的炮兵,立刻點燃了引線,發射出準備好的上百枝火箭。
無數噴着尾焰的火箭掠過夜空,凌空飛來。代善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也聽到了周圍發出的驚呼尖叫。
敵人的火炮還是這麼多啊,代善並不知道火箭和火炮的區別,可卻知道這落地爆炸的武器,殺傷力相當地大。
「衝上去!」代善將戰刀向前一揮,大聲吼叫着,率先發起了衝鋒。
既然避無可避,既然已經被前後夾擊,建虜也爆發出拼死一戰的勇氣,嚎叫着,跟隨着代善向對面的敵人發起了進攻。
火箭落地,稍待幾秒鐘,便紛紛爆炸,亮起一團團耀眼的火光,騰起一團團硝煙黑霧。
沖得快的建虜碰巧避開了覆蓋式的轟炸,在他們身後的人馬,卻沒有那麼幸運,在爆炸中人仰馬翻,慘叫、嘶鳴響起了一片。
代善率領的幾百建虜雖然避開了火箭的轟擊,但他們的好運也到此為止了。一排車炮就在他們面前,噴吐出火焰和白煙,射出雨點般的霰…彈。
緊接着,火槍的轟鳴聲又響徹戰場,鉛彈激射,潑向衝來的建虜。
一叢叢箭矢在夜空掠過,幾乎同時射向陣勢嚴整的東江軍。
這是建虜最希望的打法,可又不得不選擇的戰術。呆着不動,只能被不斷地轟炸。現在,至少也能給敵人造成一些傷害。
不斷有建虜從爆炸的煙霧中衝出來,亡命地沖向敵人。這已經是逼到絕路的爆發,哪怕是受傷的建虜也嗷嗷叫着,不顧傷勢,加入到進攻當中。
佛朗機炮以最快的速度發射着霰…彈,火槍兵一排接一排地施射,以兇猛的火力阻擋着建虜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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