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安靜的夜裏,三人注視着紙燈遠去。
晴朗的夜空中繁星點點,逐漸再難尋覓的紙燈仿佛是變作了星辰,融入了那璀璨的星河裏。
而寫在其中的話,似乎也成功的傳達到了遠方,傳達到了那個目光難以抵至的盡頭。
如果真的有人在那裏等待的話,她一定能夠看到的吧。
說不定,她此時也正在向下眺望呢。
「真是一個美麗的習俗。」老人站在雪地里,將雙手負在身後,笑着說道。
「很難想像當一群人共同做這一件事的時候,會是一副怎麼樣的光景。」
是啊,艾爾聽着老人的話,也嘗試着去想像了一下。
確實很難想像,那或許就像是一群人,在將一片星星送往星空一樣。
點點的火光會映照在人們充滿期許的眼中,最後佈滿天際。
柳原一定有一個非常美麗的故鄉吧,艾爾這樣想到,羨慕地看向了站在身邊的流浪者。
而柳原呢,則是仰着頭,看着紙燈遠去的方向,默不作聲。
因為她知道,越是美麗的東西,失去的時候就越是痛苦。
所以是的,她曾經有着一個非常美麗的故鄉。
那裏有着乾淨溫暖的街道,那裏的人們都面帶笑容,那裏的陽光總是宜人和煦。
那裏曾是她的家,它是那樣的美麗。
以至於,讓她因為失去而痛苦至今。
當三人回到研究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艾爾和阿茲托德身子都凍得有些僵硬,必須承認的是,雖然雪已經停了,但是外面的氣溫依舊低得可怕。更新最快 手機端::
老人給艾爾和柳原各準備了一杯溫茶,而自己則是又走進了廚房裏泡起了咖啡。
他似乎很喜歡這種略帶刺激性的飲料,甚至專門在生態園裏隔離出了一個獨立的溫棚,來種植出產它的植物。
柳原坐在大廳的座位上,百無聊賴地看着老人手裏的咖啡粉,突然之間像是想到了什麼東西,砸吧了一下嘴巴,側目看了一眼艾爾。
「說起來,阿茲托德先生。」片刻之後,柳原將目光重新移到了老人的身上,出聲問道。
「你這裏有糖嗎?」
「糖?」老人愣一下,顯然是不理解柳原為什麼要問這件事,但是他還是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道。
「應該有吧,上一次補給隊好像送來過一些,在倉庫里。」
「這樣,那我可以借用一些嗎?」柳原再一次問道。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是嗎?」阿茲托德抬了抬自己的肩膀,笑着看了柳原一眼。
「十分感謝。」
「事實上,你不用這麼客氣的,不過最好也不要再用槍指着我了。」
隨意地開了一玩笑,阿茲托德便拿着已經泡好的咖啡,一邊攪拌着,一邊坐在了大廳里。
「對了。」或許是有些好奇,老人又看了一眼柳原問道:「你要糖做什麼?」
「做一些,吃的?」柳原想着,用儘量容易理解的話說道。
「是嗎,看來我可以期待一下了。」老人笑着眯着自己的眼睛,緩緩地喝了一口咖啡。
隨着兩人交流結束,四下漸漸安靜了下來。
或許是覺得時候正好,艾爾猶豫了一下,請求柳原再講一個故事。
柳原想了想,反正閒來無事,便又講了一個名為機械人總動員的故事。
這是一個有關於冒險、愛情,和思考的故事,故事的背景同眼下的世界有一些相似,卻又不盡相同。
那裏同樣是一個荒無人煙的世界,雖然還沒有被冰封,但也不難讓老人和艾爾身臨其境地去體驗其中的一些情緒。
那個被獨自留在星球上的機械人的孤獨,還有它與其他同類相遇時的喜悅等等。
這使得當一個故事講完的時候,兩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仿佛他們仍然呆在那個世界裏一樣。
實際上,柳原對着這個故事的主要劇情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只能憑藉着自己的印象,講了一個相似的故事。
不過這似乎也並沒有影響太多,至少老人和艾爾看起來依舊聽得專注。
大廳里應當是又沉默了一會兒,直到老人用勺子再次攪拌了一下手裏已經涼了的咖啡,勺子與杯壁磕碰的聲音才堪堪打破了寂靜。
看了一眼時間,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這真是,一個充滿了奇思妙想的故事。」停頓了片刻,老人才給出了一個這樣的評價。
「我很喜歡,柳原,你應該去寫一本書。」
他的語氣很誠懇,因為他覺得這樣的故事有理由被更多的人聽到。
「可惜這不是我的故事。」柳原拿起了自己的杯茶,將身子倚靠在了座椅上,不做隱瞞地說道。
「它屬於災前時代的一部電影。」
「電影?」做為一個貧民窟的孩子,艾爾自然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
「就是一種藉助光影圖像敘事的表現形式。」老人坐在一旁耐心地講解了一句。
可惜艾爾看起來似乎依舊沒有聽懂。
於是老人便接着洋洋灑灑地解釋了起來。
在他慢條斯理卻又難以理解的表述中,這個夜晚似乎也帶上了一份別樣的趣味。
或許對於在冰原上生活的人來說,即使只是無所事事的閒坐,也可以當做是一種特別的享受吧。
何況還有人在旁陪伴與傾訴呢。
所以老人覺得他有理由珍惜眼下的時光,而柳原和艾爾也是如此。
她們都樂意沉浸在這種可能並不有趣的悠閒里,因為即使只是如此,也足以讓她們疲憊的身心得到片刻的小憩了。
就像是疲倦的旅人會坐在路邊休息,點上一簇篝火,與路過的陌生人一起吹噓自己的往事一樣。
重點不在於吹噓,也不在於往事。
而在於火焰剛好能夠溫暖身體,在於「我」剛好遇見了「你」。 : :
毫無疑問的是,這片冰原是孤獨的,所以總會有人去珍惜每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