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進祖地?」
「一介罪人,無顏見祖。道友閣 m.daoyouge.com」
「你又為何歸來?」
「應誓而來。」
二人的對話,似乎略顯簡短。
昔日的魔祖鎮蒼,曾經以強橫體魄傲立山巔的魔祖鎮蒼,如今,卻只是一個形銷骨立,消瘦不堪的老翁。
鎮蒼伸手,示意洛毅落座。
洛毅盤膝坐在了鎮蒼的面前。
鎮蒼頗多唏噓:「遙想當年,我還一心想要將你殺之而後快,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吾之一族,最後竟是需要你來拯救。」
洛毅自嘲一笑:「虧得魔祖當年手下留情,不然,也沒有今日的重逢了。」
鎮蒼擺了擺手:「就別給我這麼一個將死之人,戴什麼高帽子了。」
洛毅啞然失笑:「實話實說而已。」
鎮蒼忽然抬起乾枯如木的手臂,指向遠處:「你所尋的那人,便在此處。」
「具體位置我不知,不過當年我曾與他一戰,那人實力極強,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絕不是靈州之人。」
洛毅點頭:「先前與他短暫交鋒,何止不是此地之人,甚至……都不是此方天下的人?」
鎮蒼頓了頓,「又是那種天外來客?」
洛毅搖頭:「不好說,只是猜測。」
鎮蒼重重的嘆了口氣:「我靈族,苟延殘喘至今,可謂是舉步維艱。」
洛毅:「放心吧,這一次,我會徹底解決這些問題。」
鎮蒼那渾濁的雙目,上下打量了洛毅一眼:「你的實力,不如當年。」
洛毅點頭道:「當年的那具體魄,如今還在中土神州的封印之中。」
鎮蒼恍然,「原來如此。」
旋即,二人陷入了沉默。
最後還是洛毅率先開口:「不如隨我一同進入祖地?有你庇護,這些人會很安心。」
鎮蒼搖頭,神情微苦:「我啊,枉稱魔祖,無論是十萬年前,還是十萬年後,似乎都沒能庇護吾之一族。」
「無顏見祖,無顏見宗。」
洛毅道:「你在此枯坐如此之久,不還是為了庇護祖地之中的那些人?」
「若是沒有你坐鎮靈山,想必那幕後之人,早就親自動手現身祖地了。」
鎮蒼道:「話雖如此,可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最後一面,見不如不見。」
「更何況,我在此處,始終看得到他們。」
鎮蒼的臉上破天荒的浮現一抹笑意,這位始終冷酷無情的魔祖,將心底的最後一分柔軟,交給了這片土地。
交給了這片土地之中的人。
「洛毅。」
「我在。」
「我強撐着一口氣,撐了這麼多年,就只為了看到一點希望。」
「現如今,我也想偷偷懶,說起來,你我二人,也該算是老友了。」
洛毅眼中閃過一抹悲意,他點了點頭,「不錯,十萬年歲月,自然稱得上是故人。」
鎮蒼笑道:「故人、故人、已故之人。」
「倒也應景。」
洛毅神情複雜:「我應該,可以救你。」
鎮蒼仍是搖頭。
「你也說了,是應該,而不是絕對。」
「你的力量,很強大,可如今還沒有真正做到可以毫無顧慮,就別為了我這麼一個將死之人而浪費氣力了。」
「況且,救人不如自救,就像靈州靈族,可以有你洛毅,但不能只有你洛毅。」
鎮蒼忽然顫顫巍巍的站起身,這位垂垂老矣的魔祖,看着舉目破敗的山河,眼中毫無光彩。
他舉起手,指向遠處,「我靈族之苦,何止十萬年啊……」
鎮蒼的嗓音都在顫抖。
他艱難的轉過身,望向洛毅。
下一刻,這位昔日的魔祖,竟是雙膝跪地,用盡最後的一絲氣力,叩拜洛毅!
「救我靈族。」
這是鎮蒼此生最後的一句話。
再簡短不過的一句話,再尋常不過的四個字。
可落在洛毅的肩膀處,仿佛壓了一座巍峨高山。
洛毅沒有去攙扶鎮蒼,因為這位昔日的魔祖,已經仙逝了。
就像他自己所言,這一口氣,強撐了如此之久的歲月。
這口氣一松,便算是墜了心氣,不光是心氣,連心力,都一起墜了下來。
俗子云,心力交瘁,便是此理。
「後世,會有人為你立碑。」
「你從來不曾,愧對魔祖一稱。」
洛毅朝着鎮蒼那跪拜而逝的屍體,深深作揖,一揖到底。
四位魔祖,無論是對洛毅頗多幫助的郁霄,還是當年處處想要置他於死地的鎮蒼,說一千道一萬。
這些人皆是對人不對事。
亦或者是對事不對人。
四位魔祖,即便是紅淞與慎默,他們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靈族。
而且,毫無私心,哪怕連半點都沒有。
洛毅緩緩直起身,他也看了一眼這舉目破敗的大地。
洛毅背對鎮蒼,喃喃自語:「放心吧,以後,不會這樣了。」
這句話,是洛毅對自己說的。
也是他對鎮蒼說的。
更是他對整個靈州大地之上的生靈,許下的諾言。
洛毅轉頭望向祖地方向,一步跨出,空間漣漪出現,洛毅的身影消失不見。
祖地之外。
一位面容絕美的白衣年輕人,閉目盤膝坐在入口處。
在他的雙膝之上,還橫放着一柄通體銀白色的古劍。
此人是人族,但體內劍氣之盛,劍意之強,讓周圍的幽冥之氣,根本無法侵入半分!
而這,還是他始終壓制着體內劍意與劍氣的緣故。
若非如此,他周遭的空間,都會被瞬間劃破!
半晌,此人忽然睜開眼,扭頭望向某處。
與此同時,祖地之中又走出了一位劍修。
一身灰衣,身背木劍,此人的境界,竟是比那烽詔還要更高一籌!
竟然已經達到了神帝境!
而且,這位劍修,也是洛毅的故人。
其名,陳舊。
他緩步走到了那白衣人身側,「烽詔回來了,看樣子,人不少。」
那白衣人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陳舊面色稍有些無奈:「我去接應一下,你幫我照看一下這裏。」
誰知一向言語極少的白衣人,竟是搖了搖頭。
「不用。」
「我去。」
「你去?」陳舊有些驚訝,因為此人,可是極少願意出去走動。
當然了,此人在來到祖地之前,已經將靈州逛了一遍了。
而且,安然無恙的來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