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離開茶樓,走在大街上。
街道上數十名平民打扮的男子,迅速跟上。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更是快速的走到朱元璋的身邊,略微退後半步,作側耳傾聽狀。
此人正是蔣瓛(huan),錦衣衛都指揮使。
錦衣衛,前身為朱元璋設立的「拱衛司」,後改稱「親軍都尉府」,統轄儀鸞司,掌管皇帝儀仗和侍衛。
洪武十五年,裁撤親軍都尉府與儀鸞司,改置錦衣衛。
「朱安的身份,查清楚咯,要仔細查,查得清清楚楚。」朱元璋冷聲說道,語氣堅硬。
「遵旨。」蔣瓛恭敬的說道。
朱元璋說完,大步朝前走去,還有許多的奏章等着他批閱。
蔣瓛看着朱元璋的背影,心中有些感嘆,作為錦衣衛都指揮使,他的忠誠毋容置疑。
洪武十五年,對於朱元璋來說,這是一個特殊的年份。
五月份,皇嫡長孫薨,朱元璋悲痛欲絕,那是他最愛的嫡長孫,也是將來大明的第三代皇帝。
然而老天似乎要擊垮這個已邁入老年的皇帝。
同年八月份,馬皇后薨。
這兩人是逝世,在歷史上來看似乎並不是什麼大事,但對於朱元璋而言,卻是誰也體會不到的傷心欲絕。
朱元璋建國之後,行為越來越偏激,手段越來越狠毒,除了馬皇后外,很少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
馬皇后對於朱元璋極為重要,可以說沒有馬皇后,就沒有現在的朱元璋。
馬皇后是郭子興的養女,馬氏的父親馬公因為殺人避仇,逃亡他鄉,臨行時將愛女託付給生死之交郭子興。
十幾歲的馬氏極為聰慧,隨着長大,越發模樣端莊,神情秀越,還有一種溫婉的氣質,遇到任何事都舉止從容。
至正十二年,朱元璋投奔郭子興,得其賞識,將養女馬氏許配給了朱元璋。
馬氏與朱元璋婚後不久,收養了朱元璋的親侄兒朱文正、外甥李文忠還有定遠孤兒沐英。
馬氏對這三個養子視如己出,細心照顧。後來,馬氏和朱元璋又收養了二十幾個義子。
朱元璋的義子們為其立下了許多汗馬功勞,而中間的維繫的紐帶,便是馬皇后。
郭子興雖然器重朱元璋,但他性情暴躁,忌才護短,又好聽讒言,遲疑寡斷。
在別人的挑唆下,也曾多次猜疑朱元璋,對他加以斥罵。一次,郭子興發怒,將朱元璋禁閉在空室,不許進食。
馬氏見此情形,就把自家財產送給養母張夫人和郭子興妾張氏,請她們在義父前給乾女婿說好話,彌縫裂痕,使得朱元璋脫離困境。
即使在成為皇后,她也依舊勤儉節約,杜絕鋪張浪費。
更為主要的是,她曾多次阻止了朱元璋的殺戮。
朱元璋在前殿處理事情,有時非常生氣,馬皇后等朱元璋回到後宮,常常依據事理委婉地勸阻。
朱元璋的性格剛毅,尤其在建國後,更是極為容易暴怒,動輒殺人,但對於馬皇后,卻沒有絲毫脾氣。
參軍郭景祥守衛和州,有人告密說他的兒子拿着槊想殺他的父親,朱元璋聽後大怒,想要處死郭景祥的兒子。
馬皇后說:「郭景祥只有一個孩子,別人告密或許就是污衊,殺了他恐怕就會斷絕郭景祥的後代。」
朱元璋認真了解情況後,發現他果然是冤枉的。
朱元璋的義子李文忠守衛嚴州,楊憲誣告他不遵守法律,朱元璋想召李文忠回來。
馬皇后說:「嚴州,是面臨敵境的地方,隨便的更換將領不合適。況且李文忠向來賢明,楊憲的話難道可以相信嗎?:」
朱元璋聽從馬皇后的勸告。李文忠後來終於建立了大功。
太子朱標的老師宋濂因為孫慎的事情而獲罪,被抓來定為死罪,也是在馬皇后的勸說下,這才得以豁免。
哪怕臨死的時候,馬皇后自知難以活命,便勸告朱元璋不要因為自己的病無法治好,而去怪罪太醫。
馬皇后作為朱元璋的紅顏知己,又是頂起了半邊天的女人,她的逝世對於朱元璋的打擊非常之大。
洪武十五年過後,沒有馬皇后勸諫的朱元璋,更加的偏激,殺人再不手軟。
如果說還有誰能勸阻朱元璋,那就非朱標無疑了。
朱元璋稱吳王時便將其立為世子,隨宋濂學習經傳。自幼受到悉心教導,明太祖對他寄予厚望,多方培養。
洪武元年正月立為皇太子,正式確立他為接班人。
和朱元璋的性格不同,朱標更為溫和寬容,他從小熟讀儒家經典,性格仁慈寬厚,對弟弟們十分友愛。
秦王朱樉、晉王朱棡、燕王朱棣、周王朱橚等弟弟曾多次有過錯,朱標從中調和求情,使他們免受責罰,在諸王中威信最高。
馬皇后死後,太子朱標可能是考慮從此失去與其父緩衝的餘地,便將這一事件繪作圖像,藏在懷中,以備不測。
後來果真發揮了作用。
一日朱元璋又大開殺戒,朱標勸諫說:「陛下殺人過濫,恐傷和氣「」
朱元璋不作聲,第二天故意把一條棘杖放在地下,叫太子拿起,太子面有難色。
朱元璋說:「你怕有刺不敢拿,咱把這些刺都給去掉了,再交給你,豈不是好?咱所殺的都是天下的壞人,內部整理清楚了,你才能當這個家!」
太子反駁道:「上有堯舜之君,下有堯舜之民。」
意思是說有怎麼樣的皇帝,就有怎麼樣的臣民,朱元璋大怒,拿起椅子就朝他摜,並繼續追打,他就有意把圖掉在地上,朱元璋看到圖,感念馬皇后而怒氣得以消解。
然而可惜的是,老天似乎還想再打擊一下朱元璋這個已經步入花甲之年的老人。
洪武元年,朱元璋下詔以汴梁為北京,以金陵為南京,效仿周唐的兩京舊例。
洪武二十四年八月,也就是去年。
朱標受命巡視陝西,計劃為新都選址。同時受封於這裏的秦王朱樉因為在當地多次犯錯而被召回京師。
朱標因此也被要求趁機調查一下秦王的言行。朱標巡視歸來後,獻陝西地圖,又替秦王說情調解,朱元璋才讓朱樉回西安。
朱標自秦中視察返京後不久就生了病,在生病期間還向朱元璋上書關於籌建都城的事。
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也就是三月前,朱標病死。
朱標死後朱元璋痛哭不已,將他祔葬在孝陵東側,諡「懿文太子「。
朱標的病逝,沉重打擊了朱元璋,令其不願再勞師動眾地更換京師。
時隔三月的今天,朱元璋終於下定決心立下朱允炆為太子,日後繼承大位。
朱允炆實際上並不屬嫡出,真正的嫡出應該是朱允熥。
但朱允熥或許從小生活在朱雄英的光環下,性格太過於懦弱,不為朱元璋所喜。
而朱允炆從小就體現出聰明伶俐的一面,恰好也是長孫,於是朱元璋將呂氏扶正,定為嫡長孫。
很明顯,本來朱元璋的打算是扶持常家的功臣家族成為太子的臂助,奈何太子突然英年早逝。
而太孫未經歷練,他怕壓不住那些功臣宿將,為了避免重複歷史上那些外戚干政的局面。
他自然就去掉了母親是常氏,母家勢力龐大的朱允熥,而選擇母家勢力微小的朱允炆。
現在是七月份,朱元璋已經昭告大臣們朱允炆為皇太子的事情。
定於九月份,朱允炆正式繼位東宮太子身份。
這一切定下之後,朱元璋的心中早就有了謀算,於下個月,藍玉姻親靖寧侯葉升,就會因為交接胡惟庸而被朱元璋殺掉。
只不過,朱安的出現,讓這一切,似乎又出現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