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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之上:第246章 鬼啊

    六百騎在草原上疾馳着。

    天氣漸冷,馬蹄踩踏之下,枯黃的草化為飛煙。

    一隻孤獨的鷹在天空盤旋着,大概是想尋找些食物。鷹在這隊騎兵的上空盤旋良久,幾度想俯衝下來,最終卻扇動翅膀高飛。

    「耶耶都等不及了!」

    一個軍士拿着弓箭,因為長久望天,眼睛發酸,有些想流淚。

    鷹猛地俯衝下來,十餘軍士紛紛張弓搭箭。而在楊玄身後的護衛們卻不動……

    鷹在空中一個變相滑翔,遠離了這隊騎兵。接着一個漂亮的俯衝掠過草地,爪子抓住了一個什麼東西,接着振翅高飛。

    「是老鼠!」

    王老二的眼力好,「郎君,那老鼠還在掙扎呢!」

    廖勁看了王老二一眼,「你這隨從怎地流了口水?」

    呃……我能說這娃不知是饞老鼠肉還是鷹肉嗎?楊玄乾笑道:「這是毛病,打小就有的。」

    「還好眼珠子還活泛,不然看着就像是傻子。」

    您老可真是神目如電啊!

    楊玄笑了笑。

    「這幾日下來,你這些護衛老夫看了看,頗為兇悍。哪來的?罷了,不好說就不必說。」

    我若是不說,您定然會私下打聽。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小玄子,好奇心會害死人的。」朱雀突然發聲,讓楊玄哆嗦了一下。

    別特麼什麼事兒都開車行不行?

    「當初下官去基波部救梁王的孫兒,被追殺。路上遇到了一夥去朝拜神山的狠人,下官幾度歷險,最終逃出生天。這些人仰慕下官的手段,所以誓死追隨。」

    「手段?」

    「是啊!」

    難道能說是裝神弄鬼的本事?

    「有趣。」

    「呵呵!」

    廖勁話鋒一轉,「此次攻打瓦謝,你以五百騎調動瓦謝一萬餘鐵騎,不擔心被圍剿嗎?」

    「擔心自然是擔心的,可太平僅有兩千餘將士,要想滅掉差不多兩萬鐵騎的瓦謝,唯一的法子便是用誘餌。」

    「於是你便以身為餌,怕死嗎?」

    「怕!只是許多時候前方只留下了一條路給你走,向前或許會死,可回頭卻會一無所成。」

    「有點意思。」

    廖勁沉默了一會兒,「衛王和李晗與你親密,可想過後果?」

    老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誰委託他來告誡我?

    若是沒有楊玄,衛王在北疆也只能做個泥塑菩薩。

    楊玄腦海里各種分析,說道:「當初衛王選了太平,那時下官只是個縣令, 面對這等天潢貴胄。廖副使, 說實話, 下官沒有反抗的餘地。」

    他看了廖勁一眼,老鬼淡淡的道:「無法反抗?為何不見你訴苦?」

    楊玄苦笑。

    「下官在想,既然無法反抗, 那何不如閉眼享受。」

    廖勁看着他,良久拍拍他的肩膀, 「辛苦你了!」

    衛王說是要來北疆時, 整個北疆都在不安。黃春輝已經做好了在桃縣迎接衛王的準備, 並做好了和衛王進行拉鋸戰的準備。

    你要拉攏老夫,老夫打瞌睡。你要拉攏老廖, 老廖打瞌睡……咱們北疆都是一群瞌睡蟲,讓你無處下手。

    但沒想到衛王卻轉個彎,奔太平去了。當時黃春輝還為此唏噓了一陣子, 擔心太平會被這位傳聞暴戾的皇子弄個天翻地覆。

    「當初桃縣上下都在擔心太平會被攪個天翻地覆, 沒想到卻平靜如此, 你是用了什麼手段壓制住了衛王?」

    這個問題問得好!

    楊玄苦笑, 「當初衛王來了太平,下官心中如十五個吊桶打水, 七上八下的。可沒多久,下官卻發現衛王頗為嫻靜。」

    衛王嫻靜?老夫特麼!

    看到老廖的腮幫子鼓動了一下,楊玄果斷改口, 「下官的坐騎無意間踩死了衛王的內弟。」

    廖勁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對勁了,「衛王莫非厭惡他的內弟?」

    「非也。從此下官與衛王便勢同水火。不過下官卻學了水磨工夫, 就這麼磨啊磨,慢慢感化了衛王。」

    感化?

    廖勁覺得眼前的年輕人滿嘴都在跑火車……不, 是滿嘴跑大車。

    「衛王想廝殺,下官給了他機會, 投桃報李嘛,衛王也給了下官面子。」

    「交易?」

    「廖副使英明。」

    和黃春輝耷拉着老眼不同,這位廖副使堪稱是神目如電,目光炯炯。

    讓楊玄想吹個牛筆都得再三斟酌,最終大半真話,小半假話。

    大侄子就那個尿性,順毛捋自然順滑, 誰逆着捋他的毛,就算是偽帝也得被他在心中劃幾刀。

    廖勁這番問話看似平淡,可幾度轉彎抹角,最後合在一起, 讓楊玄冷汗直冒,知曉自己以前有些看低了這位看似尋常的副使。

    這一番問話下來,從人生觀到價值觀,楊玄都被廖勁問了個底掉。

    就差世界觀了。

    廖勁單手控馬,輕鬆寫意,突然開口,「這茫茫草原,看着令人心生悲涼之意。你覺着如何?」

    這不就是世界觀嗎?

    楊玄覺得自己已經被廖勁扒了外裳和內衣,廖勁正拉着自己身上僅有的褻褲不放,還在往下拽。

    是順着他的意境說些蒼涼的話,還是什麼?

    「小玄子,給他整一首蒼茫的天涯是我滴愛!」

    接下來就是艾瑞巴蒂,廣場舞跳起來。

    可楊玄還不到二十歲,這個年紀玩深沉,會被廖勁這等老鬼看破。

    楊玄乾咳一聲,「下官看到的卻是明年的夏季草原,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我看到的是希望!

    三觀被摸清了,上路吧!

    前方斥候不斷遊走,而且都是便衣。

    楊玄尋個機會拖後了些。

    老賊湊過來低聲道:「這位副使果真是不露聲色之極,老夫看便是烏梢蛇一條。」

    你有本事就當面說!

    楊玄淡淡的道:「此次來桃縣,我算是真的進了他們的眼,所以藉此機會要探探我的底,否則如何放心用?」

    「郎君,有個問題,為何不都換了便衣?」

    「這也是我的問題。」

    按理來救人就該便衣而行,如此就算是被馬賊哨探到了,也能蒙蔽他們。

    楊玄說道:「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是一次施恩!」

    穿着大唐甲衣來救人,威風吧?

    身份明確,回家趕緊給家人說說北疆軍隊的好處,以後記得站隊。

    黃春輝何等的老謀深算,這等事兒楊玄壓根不加考慮。在經過了一番被詢問之後,楊玄對廖勁這位副使也死心了。

    都是老鬼,和他們說話要小心,甚至連動作都得留意。

    當夜,他們在草原深處宿營。

    因為擔心被發現,所以沒有篝火。

    楊玄此次不知要在桃縣待多久,怡娘給他準備了不少鹹菜和醬料。

    干餅子放在胸口,傳遞溫度完畢,有些發軟的餅子攤開,抹上醬料,再來些鹹菜,捲起餅子,來一口。

    「美!」

    「咳咳!」廖勁來了。

    「副使。」

    「你這是什麼?」

    「自家做的醬料和鹹菜。」

    「有些意思,來,給老夫暖暖餅子。」

    楊玄想說我有狐臭,卻開不了口。

    「年輕人就是火力壯。」廖勁有些羨慕的看着楊玄毫不在意的把干餅子放進懷裏。

    王老二說道:「是啊!郎君這天氣還洗冷水澡呢!」


    廖勁吃了一條鹹菜,「酸!」

    當夜,斥候幾度往來。

    楊玄沒管,睡的很香。

    睡沒多久,有人叫醒了楊玄。

    「副使請你去。」

    廖勁站在營地邊緣,怔怔的看着遠方。

    「副使。」楊玄忍住了一個哈欠,覺得胸口憋悶。

    「馬賊偽裝成了小部族,就在前方七八里之外。」

    「那就突襲吧。」楊玄隨口道。

    至於權貴子弟的感激,他真的無所謂。

    真到了他扯旗的時候,除去極少數人之外,其他人站隊不會是因為交情,定然是為了利益。

    「北疆需要友誼。」

    「是,下官淺薄了。」

    「你不是淺薄。年輕人總以為天不高,地不厚,哪怕前路困難重重,可只要趟過去就是了。我等老了,知曉做事之難。個人榮辱不算什麼,可北疆卻需要幫助。」

    「是。」楊玄真的有些感動了。

    對於黃春輝和廖勁而言,地位已經差不多到頂了,按理也該攤平享受了。可黃春輝卻堅持為大唐戍邊。

    廖勁若是換個地方,憑他的資歷弄個節度使也不是難事。誰願意屈居人下?可他就甘願為黃春輝打下手。

    「若是突襲,馬賊絕望之下定然會弄死他們。如此,老夫將率精銳潛入,你這邊能算得上精銳的幾人?」

    楊玄指指身後。

    「全數都是精銳。」

    烏達帶着的護衛本就是那個神秘部族的精銳力量,經過在太平的操練後,更是脫胎換骨。

    「嗯?」

    「此次攻打瓦謝部,他們曾被千餘敵軍圍困,只是一個突擊就衝出了重圍。」

    「好漢子!」

    「那全去?」

    「選十餘人吧。」

    少頃,一支五十餘人的精銳力量準備完畢。

    「馬賊約有五六百。」一個斥候在介紹情況。

    十打一。

    廖勁看了楊玄一眼,楊玄點頭,「問題不大。」

    斥候繼續說道:「賊酋余福,大唐人,麾下馬賊有大唐人,有北遼人,有草原散落的人,六百餘。」

    「郎君,什麼是散落的人?」王老二最近學習很用功。

    楊玄隨口道:「草原街溜子。」

    廖勁問道:「什麼街溜子?」

    呃!

    楊玄笑道:「就是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一群人。」

    「不就是惡少和遊俠兒嗎?」

    「是。」

    這時候的惡少和遊俠兒名聲已經臭了,就和街溜子差不多。

    頂着夜霜,五十人出發了。

    稍後,剩下的騎兵們也出發了。

    為了不驚動馬賊,馬蹄都包裹了布料,而且速度放緩。

    騎馬一陣,下來快速步行一陣。

    快接近目的地時,前方倒着兩個馬賊的屍骸。

    「副使,馬賊機警,我等沒問話。」摸暗哨的斥候羞愧難當。

    「知道了。」

    若是換個文官領軍,定然會喋喋不休的呵斥:什麼為何不要口供,沒有口供如何知曉人質在何處。

    所以術業有專攻,別去胡亂摻和你不懂的事兒。

    那個世界裏文官最喜插手征伐的事兒,以宋朝最嚴重。僥倖勝利一次,頓時全體狂歡。但更多的是撲街,最後把國運都撲沒了。

    大唐還好,文官和武將沒那麼多界限。文官同樣弓馬嫻熟,而且對武事頗感興趣。

    營地就在前方。

    一個斥候摸了回來。

    「四面都有崗哨。」

    狗曰的,夠小心!

    廖勁點頭,「楊玄選一處。」

    楊玄選擇了背面,難度最大。

    「去吧。」

    老賊帶着兩個護衛摸了過去。

    營地里偶爾能聽到咳嗽聲,以及戰馬的低鳴。

    良久,三隊人回來了,身上帶着血腥味。

    廖勁看了楊玄一眼,示意他的人呢。

    「那裏。」

    老賊帶着人也回來了。

    「三個。」老賊淡淡的道。

    老賊為他爭臉了。

    廖勁指指裏面,低聲道:「不知那些人被囚禁於何處,所以突進去後,楊玄你領一隊人在左側,右邊一隊,老夫帶着人走中間,就一條,要快。」

    邊上一人遺憾的道:「可惜沒拿到口供,不知人質在何處,否則何須這般麻煩?」

    老賊輕聲道:「人質必然靠近大帳。」

    咦!

    眾人看向老賊。

    楊玄淡淡的道:「這是下官的隨從,有些偷雞摸狗的本事。」

    老賊笑道:「賊和官兵不同,賊一般會把重要財物和人安置在大帳周圍,如此一旦遇襲,首領第一件事就是帶着財寶或是人逃竄。」

    軍隊不同,軍隊遇襲必須要反擊。

    眾人的目光緩緩投向凌晨的營地。

    大帳的周圍有一溜帳篷。

    老賊指着右邊一個帳篷說道:「看,好似有人在外面打盹。」

    「對,不少人,少說十餘人。」

    先前天黑,此刻漸漸多了天光,那十餘人模模糊糊的出現在視線內。

    「好!」廖勁欣賞的看着老賊,「哪的?」

    老賊嘿嘿一笑,「關中的。」

    「以前做什麼的?」

    「和貴人們做些買賣。」

    貴人們?

    楊玄一想也對,值得盜墓賊下手的必然是貴人的墓穴。

    只是做買賣這個說法值得商榷。

    「這本領了得,若是為斥候,當可橫行!」廖勁頗為讚許。

    「準備!」

    這次用不着分開了。

    五十人緩緩逼近營地。

    輕鬆翻過柵欄。

    悄然摸進去。

    「啊……」

    右側一個帳篷里傳來了哈欠聲,接着一個馬賊揉着眼睛走出來。

    正好看到摸進來的五十人。

    雙方大眼瞪小眼。

    「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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