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路衍巳的意思,他是死活都不肯告訴季含昕,沒有辦法,季含昕自己回到雅間之後直接坐在青年旁邊。墨子閣 www.mozige.com
又一次問「你是很討厭當今陛下嗎?」
季含昕彎着眉眼做出平易近人的姿態。
自從他自己方才在路衍巳那裏吃癟之後,膽子也跟着大了許多。
「那當然了,他死了之後天下另擇明主難道不會更好?」青年不可置否。
季含昕更加高興,看着青年的碗裏面空空的,又拿起一雙乾淨的筷子夾了好些菜放進去,討好的動作做得相當明顯。
左右不知道他就是皇帝,刷刷好感還是很有必要的。
這一下,路衍巳從外面進來,「我們該回去了。」
「衍巳,不再多呆呆嗎?」
說話的是那位青年,他被季含昕的關心弄得生出幾分交友的意向,自然而然想要他們在這裏多留幾個時辰。
「不了,」路衍巳謙和的笑了笑,走到季含昕旁邊拽住小臂就把人拉起來,「我現在是陛下的侍讀,是時候回去伴陛下讀書了。否則到時候,他便會愈加憊懶。」
季含昕不想走,死死掙扎一番,但他的力氣比不上路衍巳,怎麼也擺脫不了牢固的鉗制,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走到了酒樓外面。
季含昕很生氣,大聲質問道「孤……我剛剛在那裏聊得好好的,為什麼說走就走?」
「臣說過陛下該溫書了,不能耽擱時辰。」路衍巳沉聲細語,面上的神色從容。
路衍巳從宮外回來並沒有第一時間同季含昕去御書房,他自己尋了由頭先回住處,季含昕也懶得多說什麼。
可連續好多天都見不到人,時間一長,季含昕也慢慢上心,問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李公公。
「狀元郎最近幾天都在幹什麼,為何都不到孤面前來了?」
李公公也是才得到的消息,立刻向季含昕托盤而出,「奴才聽說侍讀最近身子抱恙,生了好幾天的病也不見好轉。」
說着,又小心翼翼看了看季含昕,「那……陛下要去看看他嗎?」
「不去。」季含昕對那一天路衍巳的所作所為依舊耿耿於懷。
季含昕最終決定去看望路衍巳,畢竟身為皇帝體恤臣子是件很加分的事情,可眼看着要走到路衍巳的住處,許久不見的蕭貴妃不知從什麼地方出來。
「陛下,」她往季含昕的方向走了兩步,「若不是臣妾現在過來,陛下是不是一直都不會來看臣妾?」
季含昕腳步一頓。
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
他記得自己是囑咐過關人緊閉,但現在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季含昕當下蹙眉。
「如果你想聽實話的話,孤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是這樣的。」
蕭貴妃頓時悲痛欲絕,「看來陛下和外面所謠傳的一樣,被路衍巳痴痴的迷住了。陛下你——」
「孤怎麼了!孤就是因為狀元郎的相貌才對他好那又怎樣?他不是喜歡孤看書嗎,那孤在他面前做做樣子惹他高興又能如何?」
「你不應該一直纏着孤不放。」
季含昕心知肚明,這個時間就是應該說些狠話,蕭貴妃的那一腔熱忱才能被徹底澆滅。
他不是討厭這種能將就自己的人,而是說他唯一的目的就是需要找到惡魔,攻略他們,然後平安無事的離開這個世界。
而現在的路衍巳就是他認識那些可疑人的一個渠道,所以這個渠道卻不能生病了。
「陛下……」蕭貴妃的嘴唇泛白,眼睛淚汪汪的看着季含昕,
「臣妾對陛下的好當真比不上路衍巳嗎?」
怎麼可能比不上,路衍巳簡直就是一個時時刻刻催命讀書的人,不過還好,他這兩天發高燒來不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也不用每天都去御書房。
不讀書的日子真好。
……
路衍巳站在檐下,冷眼看着前方不遠處發生的所有事情,隨後抬起手攥拳放在嘴巴,克制住咳嗽幾聲。
果然是昏君,朽木不可雕,不值得他反覆糾結。
這一行季含昕並沒有和計劃中的一樣去看望路衍巳,而是在和蕭貴妃鬧的不愉快之後立即轉過身,打道回府。
他從來沒有認真了解過外面對路衍巳和自己的肆意揣測。
如果難聽,也左右不過是自己見色起意罷了。
當夜,季含昕睡的並不好,躺在龍床上左右翻覆,等到過了好些時候終於有了困意,剛剛闔眼,脖頸上瞬間抵上一陣冰涼的觸感。
這一下,驚得他直接睜開眼睛,但由於面向牆壁內側,季含昕也不敢轉過身去,只是透着身後的月光看清楚了緊靠在脖子旁邊的東西。
他……他認識這把劍,是那把被路衍巳掛在牆上的長劍。
季含昕泛着哆嗦,身體受不住小幅度顫抖。
這熟悉的殺意,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原來、原來還是路衍巳,自始至終想要殺他的從來都是路衍巳,不是旁人。
季含昕對自己當初的任意下定論表示追悔莫及。
「陛下。」路衍巳泛着清冷的嗓音叫喚了一聲,季含昕不敢答應,死咬着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陛下若是想騙臣,那就一直騙下去好了,就不應該被臣發現。」
停頓片刻,又坦白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真實想法,「不過發現了也好,江山則明主,昏君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
說這話時,手上的動作越用越狠。
所以,我不配難不成是你嗎?
季含昕感受着皮膚處傳來的輕微的刺痛,壯着膽子轉過身去,眼神迷茫的看着路衍巳,
「愛卿,最近在翰林院當修撰過得如何?」
話題的轉變之快。
路衍巳見人已經醒了,也不打算隱瞞,只是蹙眉,「陛下認錯人了,臣作為一名侍讀,這段時間可能過得並不是很開心。」
不止是你,我也是。
但季含昕不可能說出口,這些話最後只能自己往肚子裏面咽。
約摸路衍巳被季含昕盯的時間過久,眸色中閃過一絲陰鬱,將自己最嫌惡的事情說了出來,
「陛下又看着臣做什麼?臣最討厭的就是以貌侍人,偏偏,陛下最惦記的還正是臣的這張臉。」
路衍巳說這話時,手中的劍換了個位置停在季含昕目前三分處。
他真恨不得挖了這雙留戀齷鹺的眼睛。
季含昕努力避開當下易怒的話題。
不過有一點,季含昕想起來,賀卿不應該這麼討厭路衍巳才對。
季含昕覺得路衍巳能當上狀元郎完全是憑他自己的本事,簡直就是名至實歸,這段時間自己與他相處下來,完全顯現不出馬腳,任誰能想像出他才是那個自己苦尋許久的惡魔?
此等縝密的心思,只怕是才能不止是局限於一個狀元的身份上。
路衍巳湊近看,察覺到異樣,發現季含昕半睜的眼睛完全對不上焦,他略微思考一會,暫且放下了舉起劍的那隻手。
有了興趣,倒要看看對方要做什麼。
季含昕嚇得差點腿軟,默不作聲咽了口水。
「愛卿,孤有一件東西想給你看很久了。」
季含昕整理好心情之後,從床上坐起身來,甚至連鞋襪都不穿就直接欺身向前貼近路衍巳。
看着路衍巳生出疑惑的申請,季含昕也很努力保持住他現在的這份好奇。「孤發誓這天下只有孤才拿得出來這個東西,而且你肯定特別喜歡。」
「愛卿要看看嗎?」
不——
「好的,孤就知道你一定會看。」說着,又試圖去牽住路衍巳的手。
出了寢宮,季含昕不知道路衍巳用了什麼手段遣走了所有候在門口的人,無論是太監還是侍衛,此刻外面一個人都看不見。
季含昕拉住路衍巳的手,帶他來到離寢宮最近的偏殿之後,又一步步走上高座,用另外空閒的那一隻手拍了拍椅背。
「愛卿,你覺得這把椅子如何。」
路衍巳不答話,指腹卻是小幅度摩挲着椅子上面的龍紋。
季含昕不做聲看在眼裏,他霎時想起路衍巳那一日夜裏為什麼沒有直接拿劍殺死自己。
不止是容易暴露,更重要的是路衍巳可能真心以為自己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策劃接近他、殺掉他的計劃才因此一而再再而三改變,不過最後不知為何還是選擇動手。
季含昕想着自己現在在路衍巳眼裏是夢遊的狀態,便開始自言自語,「是吧,很好看對吧,愛卿要不要坐上去試試?」
路衍巳知道夢遊,也明白大多數人在夢裏的作為反倒是他們內心裏最真摯的感受。
他只是不理解,為什麼季含昕要說把龍椅交給他坐。
「臣若是現在坐上去便是謀反的罪名,可要是不坐……」
路衍巳以一種很複雜的眼神望向季含昕,似乎想要搞清楚他到底要幹什麼。
「便是這一輩子的遺憾。」
這句話直接震驚了季含昕那顆不能承受壓力的心。
路衍巳的意思是他當真想來坐這個龍椅?原來不只是要殺自己,更重要的是當上皇帝。
這個狀元郎果然不是一般的等閒之輩。
路衍巳的心思也沉重,他自己並不是一個以殺戮為樂的人,只是說很久之前就有了要殺掉當朝昏君的志向。
最後,再確認了對自己沒有壞處之後。
「所以,臣更想看看陛下今後是如何實現這句話的了。」
話音剛落,季含昕才知道自己今夜堪堪保住了性命。
看見路衍巳視線毫不轉移的視線放在椅子上,他只敢裝睡臥在腳踏旁。
好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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