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
這來人,天庭飽滿,目光湛然,國字臉,肩膀寬厚,身材健碩,明明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卻自有一股中年人的沉穩。
僅僅站在那裏,就有一股堂皇的貴氣,以及不怒自威的氣勢。
「主上!」
這中年人見到此青年,卻是深深一揖拜下。
「方伯,你是我長輩,不必多禮,喊我一聲『定坤』即可。」
「豈敢?無有規矩,不成方圓。」
被稱作『方伯』的中年人,卻是堅持言道。
「那便依你吧!你叫你的『主上』,我叫我的『方伯』,咱們各論各的。」
這名為『定坤』的青年,目中閃過一縷精光,面上卻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雙手虛托,真氣涌動間,將方姓中年人抬起。
「多謝主上。近些年,主上的功力,卻是愈發精深了。」
這中年人讚嘆道,語氣中,明顯可見一縷欣慰。
卻說:
那名為『定坤』的青年,明顯是仇冷背後組織——『歃血盟』的首領,為何卻會對這個聯絡點的『方姓中年人』,如此客氣?
這『方姓中年人』,又何德何能,敢應下『方伯』之稱,並且,對那青年流露出欣慰之色?
這卻要從『歃血盟』來歷說起。
『歃血盟』還有一個名字,或者說,它的前身,叫作『復武會』。
沒錯!
杜放歌曾經所猜不假,仇冷身後的組織,正是前朝餘孽——武朝,殘餘復國勢力。
而『君』之一姓,則是前朝的皇姓。
縱然武朝覆滅,它的殘餘,也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這也是二十年前,君望天刺殺『虞明皇』時,能糾集那麼多『武功高強的死士』協同之原因。
言歸正傳。
這青年,正是『君望天』的兒子,名曰:君定坤——顧名思義,取得是『平定乾坤』之意,其志可見一斑。
而這方姓中年人,名叫方行,當年就曾跟隨君望天。
至於,他二十年前,為何沒有參與『刺皇之事』。
乃是因為:當年,『復武會』中,出現了內奸,但凡有一絲懷疑的,全部都被排除在了計劃之外。
而方行,因為年輕,沒有經過『時間考驗』,再者當年武功不高,就沒能參與進去。
之後。
君望天成功刺皇,但帶去的骨幹,也死傷殆盡,『復武會』中,人才凋零,內奸上位。
這才造成,君望天刺皇之後,被追殺三萬里,從虞國都城盛京,一路逃竄到了這邊陲西寧城,最終重傷身隕。
那風雨飄搖之時,也多虧了君自在的母親,重整『復武會』,更名『歃血盟』,為排除內奸,將但凡有一絲嫌疑之人,盡數外派。
方行也在其中,自請到了西寧城,只為尋找君望天屍骨。
再之後,內奸暴露,其它人洗脫嫌疑,被重新啟用,唯獨方行,一直留守在西寧城,並言『不尋得主公屍骨,誓不離西寧城』。
其昭昭忠心,日月可鑑。
這才有了,如今的君定坤,對方行如此客氣的一幕。
……
「方伯,你看那之前的仇冷如何?」
君定坤問道。
「主上這是考我哪!」
方行說着,將仇冷進來的言行舉止,細細回想起過一遍,這才斟酌開口:「我觀其行止,可以判定,此人大體沒有說謊。」
「不過,涉及司馬虓之處,有些許含糊……」
他咂了咂嘴,又道:「我知仇冷此人的性子,冷漠無情,唯我唯私。故以,依我所測,那司馬虓之死,即使和此人無關,但他一個『見死不救』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不過,若真如仇冷所說,那位蘇真人如此厲害,不可力敵,他惜身而逃,倒也無甚大錯。」
「只是可惜,損失了司馬虓這一員虎將。並且,經此一戰後,那仇冷的心氣也折了,若不能調整過來,怕是宗師之路斷矣!」
聽聞此言。
君定坤卻是微微搖頭:「我卻看,仇冷此人不老實。」
「哦?」
方行面色一變,失聲道:「難道,此人背叛了?不好,此地已不安全,主上速從暗道離開,我來殿後!」
他還以為,君定坤有特殊渠道,或者是發現了什麼,頓時,殺氣騰騰轉身。
「方伯勿急!」
君定坤眸光閃爍了下,喚住方行:「仇冷此人,不老實歸不老實,背叛倒不至於,否則,他方才也走不出這裏。」
「此處,目前還是安全的。我說仇冷不老實,乃是指:他表面的頹喪,恐怕,一大半是裝出來的。」
「嗯?」
方行聞言,這才止步,回過身來,微眯起眼睛,細細琢磨了下。
旋即。
他懊惱地一撫掌:「果真如此……我老眼昏花了,識人不明,還是主上慧眼!」
「哎!」
君定坤擺擺手,緩聲言道:「方伯不必妄自菲薄,我這只是旁觀者清罷了。就算我不提醒,你事後回想,也能分辨出來。」
他指出方行的錯誤,也只是在對方面前立威,此刻,目的達到,自然不會再窮追不捨。
「主上不必顧及我面子……唉,我這終日打雁,這次,卻被大雁啄了眼,實乃過錯。」
方行長吁短嘆着,自我檢討過後,再想起仇冷,神色驀然一寒:「那仇冷耍小心思,怕是想降低我的預期,不願再摻和此事。」
「這種小聰明,雖無大錯,卻不能忽視,非得好好治一治他不可!」
「此事,方伯作主就好。」
君定坤也不過問。
在他心中,仇冷的定位,不過一把刀而已,任憑方行打磨即是——哪怕斷了,也無甚妨事。
「仇冷只是小事,」
他話鋒一轉,神色凝重起來:「不過,他所說的那位蘇真人,卻倒是個棋盤之外的變數。」
「是啊!」
方行聽聞這話,也將仇冷的事暫放一邊,深以為然地頷首:「那位蘇真人的手段,倒不似武者、一般鍊氣士,更像是……『術法』!」
「術法、術法……」
君定坤喃喃着,眸光閃爍,不知想到了什麼,卻沒有言說,只是道:「兵法曰:知己知彼。故以,方伯,當全力搜集這位蘇真人的信息。」
「我信奉一句話:這世上,不存在沒有弱點的人。或許將來,此人也未必不可為我們所用……」
「搜集信息,這自不必說。只是,主上,切莫大意啊!」
方行似有不放心,諫言道:「根據已有情報,那位蘇真人,乃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主上萬金之軀,當格外謹慎,不可以身犯險哪!」
他就怕,這位少主自恃武力,不將那位蘇真人放在眼裏,隻身犯險,吃得大虧。
「方伯好意,我自當心領。」
君定坤笑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個道理,我哪能不懂?沒有萬全準備,我是不會貿然接觸那位蘇真人的。」
……
客棧。
仇冷回到房間,身上那股頹然之氣,瞬間斂去。
君定坤猜不不錯:他受了蘇木打擊,是真的;但,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嚴重。
可以說,以仇冷多年廝殺的強大心境,脫離戰場,不多時後,就調整了心緒。
之所以要表演一場,無非是:誇大蘇木,扮演受害者,推卸責任而已。
還有一點。
仇冷內心中,不願意承認的一點:蘇木在他心中,留下了陰影,讓他不願再和蘇木對上,至少,不願正面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