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那年,我高中畢業。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我姐姐、姐夫在南方一個叫烏鄉市的地方開炒粉店,叫我過去幫忙,一幫就是一年。
說實話,炒粉賺不了大錢,也不是我這種文質彬彬的人喜歡乾的。我就尋思着想找點別的門路。一有時間,滿街悠轉。轉來轉去,失望透了。
凡是能想到的生意,人家都早已做盡了。比如,有一天,店裏的開關插座爛了。換個新的就要鑿壞房主的牆壁,不鑿,原來型號的插座已經沒有賣的了。
我姐說:「上淘寶。」
到「淘寶」上一搜,竟然有舊插座修復器——我的媽,這種一分兩分錢的微小生意,人家竟然早就做上了。我還能做什麼?
沒辦法,我只能繼續炒下去。
繼續炒下去的結果就是,炒得每天胳膊幾乎要斷了,晚上,我姐又叫:「山紅,你上,讓你姐夫休息一會。」
我和我姐夫輪着炒。我姐負責收錢,招呼客人,還請了一個服務員幹着端粉,收碗,洗碗之類的工作。
「讓我再休息五分鐘行嗎?胳膊真的快要斷了。」
我姐恨鐵不成鋼地盯我一眼:「閹貨!」
這是我老家的方言,嫌人像宮裏的太監一樣,不像個男人。
我只好上。
火苗竄起老高,我把粉絲也拋得老高。
十分鐘後,我的手臂真的像要斷了一樣,拋到半空,再也舉不上去。
「啷咣「一聲,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姐沒有罵我,只是用鄙視的眼神剮了我一下:「真是個閹貨。「
我尋思着,如果把粉店的生活做大了,大到要請專門的炒粉師傅,那麼,我就只要端端盤子刷刷碗了。
怎麼把炒粉店生意做大呢?
我把腦袋想破了,也沒想出一個主意。
有一天,我讀了一篇《點石成金》的文章,突然腦洞大開,一拍大腿,有了一個主意。
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就開始實施。
我家店子隔壁有個廢品收購店,廢品站老闆準備收手。我想:要是把它盤下來,把店面擴大,就要請專門的師傅了。
廢品站門口有棵大樹,平淡無奇。我就從淘寶上郵購了一個佛像模具,那個佛像很小,不過五分錢那麼大。
收到模具後的次日凌晨一點,我悄悄地起床,帶了一把錘子,一架人字梯,來到大樹前。
我們那兒是城郊結合部,此時,除了偶爾駛過的車子外,街上早就沒人了。我爬上梯子,把佛像模具一錘一錘地釘進了樹幹。
釘好後,我從凳子上下來,望了望那個鑲嵌在樹幹里的佛像模具,第一次得意地笑了。
一個月,二個月,三個月,我常常在夜深人靜時去看看,用注射器裝些營養液,射進佛像四周的樹幹內。
越來越有進展。
我再把佛像四周的樹皮削掉一些。
果不其然,大約半年,模具就往外拱了,顯然,裏面的空隙漸漸被樹幹填滿。到了第二年春天,模具就脫落了,樹幹上就長出一個佛像。
這年春天,我跟姐姐姐夫建議,把隔壁的廢品站盤下來,把炒粉店擴大。
我姐聽了,白了我一眼。我知道她的意思——她認為我做事不賣力,只想偷懶。把店面擴大,就要請專門的師傅來炒粉。
「你就想擴大,客人又不是孫猴子的毛,扯一把,說變就變出一堆來。」我姐堅決不同意我的提議。
人微言輕,我說話等於放屁。
但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盤下這個廢品店,再請幾個師傅,自己當老闆,何樂而不為?
「你不盤,借錢給我,我來盤。」
我姐兩目怒爭,仿佛要從她身上割下一塊肉似的。
不過,我還是有辦法,因為我姐特迷信。所以,有天下午,我邀她打羽毛球。
我早就藏了一個羽毛球在廢品站前的那棵樹上,輪到我發球時,做了一個假動作,把羽毛球往褲袋一裝,叫道:「打飛了,飛到樹上去了。」
我姐有些懊喪。
我說:「我去取。」說罷搬了一架樓梯。
「姐,有個東西。好怪。」
我姐問道:「什麼東西啊?」
我故作驚奇:「樹上長了一個東西,好像是個菩薩一樣。」
我姐說:「別碰它,我上來看看。」
「真怪,樹上長了個菩薩。」我姐爬上去看過之後,叫我別和任何人說。
我說:「樹上有個佛像,難怪廢品店生意不好,這些污垢破爛,天天對着佛祖,是種大不敬的行為。如果辦炒粉店,天天熱飯熱菜地供着,它一定會保佑店子興旺。」
我姐聽了,有些動心。她根本就想不到這尊佛是我製造出來的。想了半天才說道:「你去請道長來給我們看看,這裏能不能辦店子。」
道長家離我們店大約一里路。平時,我和我姐夫去市場採購食材,總是要經過他家門口。不過,從來沒有進去過。
我領了任務,便往道長家走。
道長家有一個帶圍牆的院子,院子門口有個拱門,掛一塊直牌牌:卜卦測字。
我站在院門口,有些猶豫,如果道長看了那地方,說不能辦店子呢?那我到樹上塑尊佛像,不是白費力氣了嗎?
正想着怎麼說服道長,或者乾脆和道長共同做個局,道長一眼就看見了我。
白須飄飄的道長半躺在一條竹躺椅上,見有人來,坐直身子,望了我一眼。弄得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半天才喃喃地說:
「先生好,我好奇進來看看,我就是前面開炒粉店的。」
老者和藹地笑道:「沒關係,想看就看看吧。」
我突然靈光一閃,有了主意。說道:「我想請先生幫個忙。」
老者看了我一眼:「你說吧。」
我把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說我家炒粉店是個交通要道,民工很多,店子擴大,生意一定會好。但我姐從農村出來,膽子不足,非常固執,我無法說動她。
道長手執一柄非常精緻,又有些年頭的扇子。扇子下面吊了一個玉墜。我猜想,他不是用來扇風的,是一種派頭,因為中國人把諸葛亮認為是智慧的化身,所以道行高者,喜歡執一把羽扇。
道長笑道:「懂你的意思,就是讓我來說服你姐,是嗎?」
我點頭道:「我姐非常崇拜像您這樣的師傅。」
道長冷笑一聲:「小小年紀,不走正道,靠這種誆人的小把戲是不行的。生意之道,要講一個誠字。我呢,為學之道,更要講一個誠字。」
我僵在那兒,好像被道長打了一個耳光似的。
半晌,他才說:「如果請我實地去看看,我倒願意。」
這,我沒把握了。萬一他看了,說不行呢?
道長開始搖扇。
我歷來精靈,看出他還是想做這單生意。便說:「我久聞您的大名,只是我們做小本生意的,怕請不起。」
我在試探着他的要價。顯然這種人與街頭巷尾的八字先生不在同一層次。如果要價高,看了之後,又說不能擴大店面,我不是做賠本生意?
正在我猶豫不決之間,道長淺淺一笑:「雖說要實地查看,但有些機關,也透出了些跡象。」
我一臉茫然。
道長向我招招手:「進去坐坐吧。」
我心裏反而慌了。
看來道長是想做這樁生意。如果他價格太高,到底是請,還是不請他呢?
我硬着頭皮跟了進去。牆上掛着一幅字:道可道,非常道。
當我坐下,目光落到桌子上的一塊小牌子時,心裏更沒底了。牌子上寫着冰冷的四個字:
概不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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