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早餐在和諧的氛圍中享用完成,尹洛絲回房間收拾了一下東西,來的時候沒帶什麼,走的時候卻多了不少東西,是海迪琳按照瓦倫蒂娜的吩咐給她帶上的一些衣物和盤纏。
其實按照瓦倫蒂娜的吩咐,她會被圖蘭家族的人妥善送回教堂中,路上當然不用她花什麼錢,所以這些東西都是作為友誼的贈品送給尹洛絲的。
直到費舍爾幫她將一件件物品塞入箱子中時,他才忽然發現原來尹洛絲只帶了一本他幫她抄寫的那本《創世經》在身上,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本創世經,忍不住翻開了幾頁,停頓幾秒之後才將它放下。
有時候物品對一個人而言不僅僅是物品,總歸難免會帶上一點回憶與經歷,創世經在過往是他童年的象徵,現在又在這個意義上多添了一位月兔種修女的身影。
「費舍爾先生,我之前都忘記感謝你了,有了你補充的頁數之後我研讀《創世經》就變得順利多了,這幾天晚上我都在看。」
「不用謝,你也讓我研究了不是嗎,這是交易的一部分...雖然我沒料到你的身體這麼差勁,一碰就產生了那種現象,回去之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費舍爾微微一笑,將手中的創世經放回了她的手中,隨後站起身子來,掃了一眼旁邊理好的行李,在余光中看見了她頭上那一對因為自己話語而微微抖動的白色長耳。
不論看幾次,費舍爾都覺得她頭上的長耳很可愛,
「走吧,我送你到船的下面。瓦倫蒂娜幫你安排好了圖蘭家的人護送你,坐火車回去,今晚應該就能到薩丁女國境內。」
「嗯,謝謝你,費舍爾先生。」
費舍爾拖着地上的行李往樓下走,尹洛絲連忙搖了搖頭跟了上去,猶豫了片刻之後,她還是開口道,
「之後的旅程,費舍爾先生一定要小心呀。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強大,但也一定不要放鬆警惕...母神會保佑她的每一個孩子,我會在教堂內為你祈禱的。」
「沒事,除了被幾位他的前女友包圍這種情況會比較危險,這小子在其他時候都挺命硬的,你放心好了。對了,你要不要當他的前女友?人再多一點就有編制了,到時候可能會有福利什麼的。」
埃姆哈特這臭書又帶着死魚眼地從費舍爾兜里鑽出來,對着旁邊的尹洛絲突然開口,讓尹洛絲頗為好笑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似乎看出了這本書先生今天早晨的心情一點都不好,所以當然不會將他說的話當真,
「好呀,等到時候費舍爾先生回到愈腐教堂的話親自邀請我吧。」
「你媽...」
看着眼前尹洛絲嬉皮笑臉的模樣,感覺自己說了「實話」卻並不被當真的埃姆哈特如同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差點一句優雅之語就要出口,結果又被費舍爾的無情大手給拽住封印在了口袋裏。
「看起來今天書先生的心情不太好呢,你們昨天晚上吵架了嗎?」
「沒有,但他生氣了。」
「這樣啊...」
費舍爾和尹洛絲很快就走到了獨角鯨號的升降梯門前,瓦倫蒂娜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了,她的身後還站着笑眯眯的海迪琳,在互打了招呼之後,瓦倫蒂娜瞥了一眼港口上緩緩駛入的黑色馬車,開口對尹洛絲說道,
「家族裏的人已經過來了,將你送到之後他們也會傳信回來給我。今晚你們會抵達薩丁女國的麥克道爾境內,在那裏的首都休息一晚,明早才會回到爐鄉堡的愈腐教堂...」
「感謝你的康慨,瓦倫蒂娜小姐,願母神保佑你的進展順利。」
瓦倫蒂娜笑着點了點頭,等待前面的機械升降梯緩緩來到他們面前打開門扉尹洛絲便走了進去,費舍爾沒準備下船,便將行李替她最後放到了升降梯中去,順便最後道了一句「保重」。
尹洛絲點了點頭,伴隨着升降梯的門扉緩緩關閉下降的顫抖,她的耳朵也隨之搖晃起來,但趁着電梯即將消散之前,她還是突然張口對着費舍爾說道,
「費舍爾先生!結束之後請一定要再回來呀,我剛剛說的...前女友的事情雖然不算數,但是其他的還是可以...」
後面的話模湖不清聽不見了,但費舍爾還是微微一愣,臉上有些驚訝,一秒之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地回頭看去,只見身後,輪椅上的瓦倫蒂娜抿了抿唇,下意識地躲避起了她的視線,似乎感覺到有些寒冷。
後面的海迪琳也同樣嘴唇有些顫抖,面對着剛剛的場景,即使是她也不禁開始以最大的惡意對費舍爾猜測了起來,
「怎麼感覺...你去研究那些亞人種女性就只是單純地饞她們的身子呢?」
「沒有的事。」
費舍爾的表情平靜,默默地將死魚眼的埃姆哈特給拿了出來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了,他現在要處理一下這本一直在鬧小脾氣的遺物書爵士了。
海迪琳看着費舍爾走向了身後的走廊,還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結果輪椅上的瓦倫蒂娜已經先一步開口發號施令了,
「好了,海迪琳,去通知一下船長吧,我們今天之內就離開涅巴倫國...該去彌亞和雪狐種們好好談一談了。」
「是。」
......
......
涅巴倫國的火車站今天並不熱鬧但也依舊人來人往,自從這種能大大方便旅行的大型交通機械傳入北境之後,熱愛經商的北境人們便發現了它們隱藏的巨大價值,紛紛熱衷於修路造橋。
但畢竟北境的天氣相比西大陸而言有很大的差異,即使是西大陸最優秀的建築工人在看見北境這廣布的凍土與風雪之後也只能束手無策地放下錘子向母神咒罵,所以北境的火車線路有着線路稀少與行程較長的特點。
好在,薩丁女國和涅巴倫國之間的關鍵線路還算暢通,這條線路南至薩丁女國的麥克道爾,北至彌亞最北端的塞瑪雪山中段,可以稱得上是整個北境最為關鍵的一條鐵路線了。
由是如此,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天氣里,火車站中也依舊絡繹不絕,即將離開涅巴倫國的尹洛絲當然也是這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尹洛絲小姐,奉大小姐之令我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通行國度之間的證件與手續,但我們卻不好穿越國境,所以在進入火車站之後您可能需要自己尋找火車的車廂與座位...不過請放心,您的行李已經辦理好了託運,到了麥克道爾火車站之後,也立刻會有其他工作人員來護送你返回爐鄉堡的。」
「啊,沒關係的,我已經知道了。」
下了馬車的尹洛絲對着眼前的幾位圖蘭家族工作人員揮了揮手,此時她的所有行李都被火車官方的工作人員拿去託運了,手上僅有一些錢幣、費舍爾給她的魔法戒指以及那本不離手的創世經。
在和圖蘭家族的工作人員交接之後,她一個人走入了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登車的站台。
距離登車還有一段時間,尹洛絲便只好坐在了站台設立的長椅上,她的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毛衣,所以遮住了她身上的黑色修女服,但因為她頭上的那一對修長雙耳,她還是經常會被其他人類的旅客注視。
時間還長,她有些無聊便攤開了手中的創世經,細細研讀起了上面的內容,費舍爾給她補充的是比較新的版本,對比古早的書本,裏面細節和添了一些內容,包括母神用來懲罰人類的「無刃騎士」...
尹洛絲翹着腳細細研讀起了創世經的內容,時間很快就過去,直到遠處傳來一聲刺耳的鳴笛聲過後,她才忽然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錯過列車了。
她慌慌忙忙地站起身子來,卻發現身周路過的人群逐漸如同一堵厚實的牆體一樣將她圍得水泄不通,
「那個,借過一下,借過一下好嗎...呀!」
但似乎完全沒人願意聽她的話語,如潮水一樣的人群只是不斷從她的面前擁擠而過,尹洛絲實在有些忍不住地想要伸手拽住一個人,那個人卻拉也拉不住一樣地直接走過,轉瞬間將柔弱的尹洛絲整個拉倒在了地上。
「踏踏踏踏踏!」
尹洛絲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身周如鼓點一般的腳步聲接連奏響,讓她有些難以呼吸地手上力道一松,那本創世經便不受控制地飛出去了幾十厘米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身邊路過的人群走得越來越快,將尹洛絲身周的空間擠壓得越來越小,她喘息着抬頭看去,卻發現每一個人似乎都沒注意到她,只是面無表情地向着前面走去。
就在尹洛絲心中產生疑惑和不安之前,一隻被皮手套包裹的手掌卻輕輕撿起了尹洛絲那本遺落在了地上的創世經。
一隻手在將那本創世經拿起的同時,另外一隻手則撫摸了一下上面的書封,隨後打開閱讀了一眼其中的內容。
尹洛絲喘息着,忽然感覺到了眼前似乎有人,剛剛準備抬頭,一道分不清性別的平穩聲音便於她的耳畔響徹起來,
「這本書是你的嗎,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聲音不大,卻驟然中斷了周遭如鼓點一般窒息的腳步聲,周遭越圍越緊的人群步履漸緩,讓尹洛絲有喘息機會地抬頭看向了眼前的人影。
只見就在自己的不遠處,一位頭戴紳士帽、身着黑色風衣的奇怪傢伙正蹲在地上,他撿起了自己掉落的創世經,那仿佛鑲嵌在他臉上的鳥嘴面具微微低垂,顯然是正在閱讀這本創世經上的內容。
在他閱讀了好幾秒之後才輕輕抬頭,看向了眼前那位還在地上待着的兔子女士。
「哎,哎?沒錯,是我的...」
「那就好,我正好看見你掉了東西,所以...你還能起來了嗎?地上很涼。」
周遭的人群漸漸散去,尹洛絲喘息着看着四周逐漸寬闊起來的站台,似乎有些心有餘季。
原來趕火車是這麼恐怖的事情嗎?剛才差點就被人群給擠死了...
她連忙拍了拍自己的手站起了身子來,有些不好意思地來到了這位有些奇怪的先生面前,對着他開口道,
「不好意思呀,剛才不知道為什麼人一下子變多了起來,而且怎麼叫他們都不理我,不小心被擠摔倒了。這是我的書,謝謝你幫我撿起來,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眼前戴着鳥嘴面具的先生點了點頭,輕輕將書本放到了尹洛絲的手中,他瞥了一眼身後,聲音依舊平澹,
「剛剛有火車來了,所以人們去趕火車也十分正常,下次小心一些就好了,不過這樣的情況也很少見...對了,這本書對你很重要,為什麼?」
尹洛絲一邊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創世經塞進了自己厚重毛皮衣物的內襯中去,不經意間露出了裏面漆黑的修女服來,眼前的先生看這她裏面的修女衣領良久,不知道在思考一些什麼。
「因為我是一位修女,創世經對於母神的孩子而言都很重要。對了,我是不是遲到了,我的火車不會已經開走了吧,我看看...還好,還沒到時間,嚇死我了。」
尹洛絲鬆了一口氣坐回了旁邊的椅子上,奇怪的是,剛剛明明身邊還有那麼多的遊客,到了此時此刻這站台卻仿佛就只有他們兩人了。
自己是不是太孤陋寡聞了?坐火車是不是都是這樣呀?
鄉下來的尹洛絲扭頭到處打量,在心底如此想着,卻沒注意到那位戴着鳥嘴的奇怪紳士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坐到了她坐的長椅上,只不過是另外一頭,離她非常遠。
「你是一位亞人種,卻還是教會的修女,真是神奇...我聽說西大陸的教會都是不容忍亞人種和異端的,你是怎麼成為修女的?」
「只要信仰虔誠,所有人都是母神最親愛的孩子好不好。」
尹洛絲鼓了股腮幫子,反駁起了旁邊這位不會說話的紳士,用的還是費舍爾教他的話語。
「即使你是一個亞人?」
「嗯哼...亞人又怎麼了,我可是有許可證的,麥克道爾最後的一座愈腐教堂就是我在打理,比其他的修女還要虔誠,母神會喜歡我的。」
旁邊的鳥嘴紳士有些啞然失笑地搖了搖頭,那優雅的身形也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他只是說道,
「的確是這樣,我能察覺得到,你的信仰很虔誠。」
「...我都還沒問呢,為什麼你的臉上...戴了一個這樣的面具,看起來很嚇人。」
「你的頭上不是也有一對嚇人的大耳朵嗎?」
尹洛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什麼叫做嚇人的大耳朵,這可是月兔種最美麗的地方!
這個傢伙顯然和費舍爾先生不一樣,對亞人種有歧視!
尹洛絲頓時就不想和對方再說話了,但想着對方剛剛至少幫自己撿起了手中的創世經,這樣對他是不是不太好呢?
她剛剛想到這一茬便準備開口說話,沒想到火車站內的鈴聲又響了,遠處的軌道上又傳來了一聲刺耳的火車笛聲,打斷了尹洛絲的話語。
她扭頭看了一眼鐘錶,連忙站起身子來,
「啊,我的車來了,我得快點上車去,不然一會又要被那些人給擠倒了...你不上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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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洛絲抱着藏在毛皮衣物里的創世經,有前車之鑑地往車廂那邊先行走去,卻發現旁邊的乘客很少,一點沒有剛才那樣嚇人的陣仗,她有些疑惑地晃了晃腦袋,回頭卻發現那位奇怪的紳士依舊安靜地坐在原地,沒有挪位子的想法。
聽到了尹洛絲的話語,他抬起頭來指了指後面的另外一條鐵軌,開口說道,
「我不和你坐一條線路,我要去彌亞,方向正好和你相反...嗯,雖然剛才發生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但你之後可得好好鍛煉一下你的身體了,太虛弱了,這樣可不行。」
面對着眼前這位紳士的建議,尹洛絲撅了撅嘴巴,但還是好好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我知道了...對了,我都忘請教你的名字了,之前你還幫了我來着,我很少出教堂,所以有些不知禮貌。我叫尹洛絲,是愈腐教堂的一位修女。」
「...我是厄爾溫德。」
「這樣呀,那我走了哦。願母神保佑你,厄爾溫德先生。」
尹洛絲做了一個標準的母神祈禱手勢,臉上的笑容溫暖又可愛,讓旁邊上車的客人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但眼前戴着鳥嘴的紳士卻一動不動,也沒有其他額外的回應,只是點了點頭道,
「母神已經保佑過你了,幸運的小兔子,再見。」
「哎?」
尹洛絲已經上了車,此時此刻突然聽見了厄爾溫德的話語有些一頭霧水,一點不明白對方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回頭看去,對方的鳥嘴面具已經隔絕了一切表情,當然什麼也得不到。
「嗚嗚嗚!」
火車的車門緩慢關閉,她站在門口,看着厄爾溫德坐在椅子上對她揮手表示告別,她也傻乎乎地對着對方揮了揮手告別。
雖然聽不懂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似乎對方是一個很溫和的人...就是太奇怪了一點?
尹洛絲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鼻子微微聳動了一下,似乎聞到了什麼不好的味道,她緩慢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剛剛被行人撞到的地方,再看向自己的手掌時,上面卻多了一小處暈開的血跡。
嗯?
尹洛絲歪了歪頭,不知道這一小點血跡是什麼時候沾上的,她只當這是無意間觸碰留下的意外,殊不知,這是她在死亡前走了一遭因而被死神給予的證明。